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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清回到客棧房間的時候明香正坐在桌邊撐着腦袋打盹兒,盛清清将她喚醒,讓她自去休息,自己則是抱着檬星星躺在床上,看着頭頂布料粗糙的帳子發了一會兒呆,很快便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抛到了腦後,陷入了酣睡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梁際便叫了雙蘭來催促盛清清起床,盛清清躺在床上就是不動,現在還不到卯時,恰恰過了早上四點,這可比朝廷官員都起得早,這梁際是誠心的吧,他們又不是急着進京,犯得着一大早城門都還沒開就啓程?
盛清清已然沒了睡意,但她偏偏不起來,冷着臉揮了揮手讓雙蘭出去,翻了翻身閉着眼繼續假寐,雙蘭站在床邊有些無措,倒是已經起身輕手輕腳收拾東西的明香氣的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直接把雙蘭拽出了房間站在樓梯口處。
她雖然正眼看着雙蘭,眼角的餘光卻是瞄着站在樓下的梁際,她一臉冷笑,嘴上絲毫不客氣:“你沒長腦子嗎?這什麽時辰你也敢去打擾小姐休息?老爺上朝還得到卯時呢,有些人真把自己當個主子了?驚擾了小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幾張皮經得起你自己作。”
雙蘭與明香素來有些交情,聽見她這樣說,連忙扒着明香戳着她腦袋的手,細聲低語:“姐姐,姐姐,我錯了,是我一時想差了。”
“少和那些心比天高的東西混在一起,沒聽說過下面還有一句話叫命比紙薄嗎?”明香冷哼一聲:“人啊就要認得清自己的身份,雙蘭,可別怪姐姐我沒提醒你,你是小姐的人,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狗腿子,再有下次你可別怨姐姐我不念舊情。”
雙蘭年紀尚小,聽着明香這一番冷言冷語當下便紅了眼,她低低地應下,拿着袖子抹了抹眼:“明香姐姐,我曉得了。”
明香瞧着差不多了,便讓雙蘭自己下去休息等到了時辰再起來,她看也沒看下面臉色鐵青的梁際和幾個面面相觑的侍衛,冷笑着往房裏走去,不過是大少爺身邊的一個侍衛,也敢對着小姐發號施令,仗的誰的勢?大少爺?呵……
站在梁際不遠處的幾個侍衛見明香走了,暗暗對着梁際翻了個白眼,他們這些接小姐回府的除了梁際以外的都是相爺的人,這大少爺為了表現一下自己對大小姐的關懷,就讓自己的貼身侍衛梁際也同行了。
他們這些侍衛的等級也都不算低的,畢竟能被派來接相爺的心肝寶貝女兒的,想想也不可能是那些沒用的戰五渣,可這梁際一入隊伍就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樣,對着他們各種號令,他們心中哪能舒坦?大家都是相爺面前過了明路的人,你一個養子身邊的侍衛瞎擺什麽譜?
一大早就被叫起來的侍衛們心中搖了搖頭,大少爺為人倒還不錯,可就是眼光不怎麽好,瞧瞧這貼身侍衛,可真真是如明香姑娘說的,心比天高呢,至于是不是命比紙薄,他們就且看着吧。
梁際被侍衛們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來來去去瞧了許久,他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壓下心中怒火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這大小姐的脾氣越發嬌蠻不講道理了,他回去非得給大少爺好好說道說道不可!
被怒瞪了的侍衛們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他那含着威脅的目光,他們的主子是相爺,又不是大少爺,誰怕你呢?
盛清清本是假寐,結果又不受控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明香輕聲低喚她才打着呵欠起身,梳洗過後簡單地用了點兒粥水,這才出了客棧準備啓程。
盛清清面無表情,雖然她面色有些蒼白又帶着天生的柔意,看起來也沒什麽威懾力,但是也能叫諸人清楚地知道她心情不怎麽好就對了。
“張侍衛,等一會兒若是到了禹城且叫馬車停停,我要購置些東西。”盛清清被明香半扶着目不斜視地從梁際身邊路過,對着立在另一邊的侍衛柔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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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姓張的侍衛應下,衆人一致地忽視了大喇喇站在那兒的梁際,各自整理了一番開始上路。梁際騎上馬,差點兒把手中的劍鞘給捏碎了。
禹城産玉器,丞相夫人沒別的愛好就喜玉簪,盛清清在禹城逛了一圈兒,選了個蝴蝶碧玉簪,倒不是說有多珍貴,也就當一份心意了,至于丞相爹,她給準備的是從一只小妖那兒得來的前朝畫聖的千山圖,丞相是個讀書人,在原身的記憶,她爹對于書畫之類的東西是極為感興趣的。
盛清清心中其實有些忐忑,雖不是本意,但她到底不是他們的女兒,多多少少有些心虛和愧疚,因得如此,接下來的一段路她整個人都恹恹的。
因為在禹城耽誤了一會兒,等到了丞相府的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之時了。
馬車剛剛停下,外面便傳來雙蘭的聲音,明香小心地将檬星星遞給外面的明香,自己走至門口,半彎着腰掀起青色的車簾子,心情極好地輕聲道:“小姐,該下馬車了。”
盛清清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裝,确定沒什麽大的失禮之處這才順着明香話起身,她從馬車中出來剛巧有微風迎面,傍晚的風退了些熱度,輕拂在臉上帶着幾分涼意,雙眸微擡,便見七步高階之上漆紅木門大開,隐隐能望到了內裏正中央的一條幹淨光白的石板路,定睛瞧了一會兒,她有些不安的心莫名稍定。
她立在馬車上遲遲不動,明香等人也不催促,只安安靜靜微低着頭等她動作,盛清清收回放遠的目光,又拉回到了門前。描金的丞相府三字牌匾高挂門扉之上,透着幾分官家宅院的大氣,大門兩邊立着幾個守門的侍衛,他們目光平直一動不動,又往前些臨近石階之處一前三後地立着四個婢女,四人皆是如雙蘭明香一般的雙丫髻,穿着淡色的襦裙。
盛清清大概地掃了一遍之後,搭着候立在馬車邊的小丫鬟的手踩着下馬凳緩緩地走了下來。
她尚未立穩,先時立在石階之上的四個婢女便快步地迎了上來,細細看來,最前面的那位婢女頭發上綴了些飾物,對襟的上衣靠肩處也繡了些花樣,她臉上帶着笑,俯了俯身:“恭迎大小姐回府。”
盛清清抿着唇也微微笑了笑,這位是她母親丞相夫人林氏身邊的一等婢女,近年才提拔起來的,名叫三夏,林氏一度想要把這三夏送進養子盛洺展的院子裏去,因為這個,原身一直看三夏不怎麽順眼。
“夫人說大小姐一路風塵,不必急着去見她,叫您先回院子歇上一歇緩上一緩,用些湯水去去疲乏。”
盛清清自然沒有不應的理,行禮之物自有人收拾,她帶着人踏上臺階正式走進了她的……‘家’。
盛清清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就躺在藥谷,她沒有見過幾處宅子,也不知曉這丞相府的宅子在此處究竟是個什麽水準,她這一眼望去,蔥木角亭,曲廊飛檐,她感受不到太多的威嚴大氣,更多的反而是清雅舒适。
三夏陪了她一路,直到将人送到了宜蘭院才俯身告辭,盛清清努力地搜刮着原身殘留下來的記憶,将院子裏的面孔和名字一一對上,檬星星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新的地方,猛地從雙蘭懷裏蹦了出來,湊到了盛清清腳下,盛清清将它抱在懷中,對着行禮的丫鬟婆子微微颔首,不快不慢地往裏走去。
“小姐,你回來了!”盛清清剛走進屋內便見一碧色襦裙的丫鬟小跑了過來,這小丫鬟生的一張圓臉,比起雙蘭那臉更要圓上一些,小臉兒嘟嘟的,瞧着格外的叫人舒心。
明香一把将人拉住:“明荷,冒冒失失的像什麽樣?”
明荷瞪着眼:“我這不是見着小姐高興嗎?你倒好了,天天都跟在小姐身邊,我呢,孤零零的一個人,像個小可憐兒似的守着院子。”
回到了宜蘭院,明香也收了收在外面的嚴肅之色,她點了點明荷的額頭:“行了行了,小姐坐一會兒就得沐浴了,水啊衣物啊可都備好了?”
“這哪兒用得着你操心啊,小廚房的火自午後便沒歇過,東西都備着呢。”明荷聽見明香的話,回了一句便竄出了房門,招呼着小丫鬟們開始往裏擡熱水。
明香走至桌邊将手貼在瓷壺上試了試溫度,覺得差不多才與盛清清倒了杯茶水,好奇地笑道:“小姐怎麽回到府裏反倒焉耷耷的?就連檬星星也沒什麽精氣神兒。”
盛清清喝了好幾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只是有些乏了。”
坐了一小會兒,那邊熱水已經裝好了,盛清清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廣袖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披散着被明荷擦了個半幹的長發坐在裏間的小圓桌旁邊。
盛清清看着桌子上的小瓷碗,明香連忙解釋道:“這是夫人着了人送來的參芪紅棗乳鴿湯,補氣健脾的,叫小姐你飲些,過會兒再去老太太院兒裏,大房和三房的夫人小姐都在的,待晚些幾位老爺,還、還有大少爺……也會去。”
說到大少爺三個字的時候,明香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對勁兒,盛清清拿着勺子輕輕攪了攪碗中的湯水,原身對盛洺展的心思只有幾個人清楚,一個是其母林氏以及她身邊的餘嬷嬷,再有便是明香明荷。
至于原身表白遭拒這事兒林氏那邊不清楚,但是明香明荷二人卻是知曉的明明白白,以至于明香提到盛洺展的時候語氣才會如此。
“所以今晚都在祖母院中用飯?”盛清清舀了一勺湯水送入嘴中,問道。
明香見盛清清沒有追問盛洺展的事情,心中輕舒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剛才送湯水來的是夫人身邊的三秋姐姐,她說只是全府的主子去聚一聚,一來見見大小姐你,二來似乎是為了大房的二小姐。”
大房的二小姐?盛清清動作一頓:“盛蔚蔚?”
“是呢,聽說今日上午定北侯府的賞花宴上,三房的四小姐給二小姐使了絆子,老太太怕是琢磨着當着幾位老爺的面懲治四小姐呢。”明香回着話,臉上不以為然,她們宜蘭院素來與盛蔚蔚不怎麽對付,主仆幾人說着話的時候提到盛蔚蔚也多是不恭敬。
說到定北侯府的賞花宴,盛清清恍然,她想起來了,這可是原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靜榮郡主給女主下絆子栽贓給了三房的盛媛媛,女主化險為夷在賞花宴上反而陰差陽錯地大放異彩,一首蘭花辭驚豔全場,惹得暗中的定北侯府世子應修竹也就是男主候選之一驚為天人,從此開始了追逐守護的一生,嗯,沒錯,就是這樣。
盛清清撐着下巴,原主當初因為多翎吃了明香等人的事情驚慌不安,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去老夫人的院子。
她眨了眨眼,今天說不定一回來就要看場好戲。
…………
盛清清帶着人往老太太的院子裏去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雙蘭在前面提着燈籠照路,一行人不慌不忙地往前,待到了老太太住的福安院,內裏也才來了幾個人。
盛家老太太面上瞧着也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頭發花白,精神矍铄,但作為一個看完了原著小說的人,盛清清當然不會被她的表面的蒙蔽,這位老人家可不是個省事兒的。
盛清清笑着給老太太見了禮,老太太對着她點了點頭,面上也瞧不出有多高興,盛清清樂得她不理自己,輕咬着唇走到了旁邊坐着的林氏身邊,俯身道了一聲母親。
林氏也有半年沒見着女兒,自己的心肝寶在外面受苦受病,回來了還得受着這老太婆的冷臉,她正心中不悅的緊,臉上也或多或少帶了些冷色,這一聲柔柔的母親,直叫她周身冰霜都化了個幹淨,半是心疼半是愛憐地将人拉起來半摟在懷中,眼角沁出了淚水來:“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娘的乖女,這些日子可是受罪呢。”
盛清清聞着林氏身上傳來的幽香,心中情緒微湧,她父母早逝,跟着爺爺長大,後來爺爺去了,她就一個人了,這種被長輩疼惜的感覺她已經好幾年沒感受到了。
“女兒沒受什麽罪,反倒是母親記挂着女兒才是受了不少罪呢。”盛清清掏出手帕輕輕拭去林氏眼角的淚水,溫聲輕語。
林氏緩了緩情緒,臉上染上了一絲笑意:“我乖女就是懂事。”
這邊母女倆細聲說着話,那邊老太太被細細碎碎的說話惹得煩,連連看了她們好幾眼,林氏裝作沒看見,盛清清繼續做自己的小棉襖,也裝作沒看見,老太太見此幹脆閉了眼,撥弄着手中的佛珠。
“四小姐和小少爺到了。”外間小丫鬟的聲音傳了進來,盛清清眼尖地瞄見老太太雙眼睜開了一下,裏面含着滿滿的厲色,随即又在盛媛媛進來之前閉上了眼。
輕緩的腳步聲給響起,盛清清看着垂簾門,不過一會兒便現出了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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