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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舒乃是碧洲河畔的一株鳶尾花, 昔年碧洲河神隕落, 河神遺留在碧洲的靈力盡數便宜了她, 以至于在仙界諸仙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化形升位,因為河神之故,她生來便位列仙班, 仙界中人多稱呼其為碧洲仙子,至于她的名字丹舒二字倒是不怎麽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碧洲河的風水好, 這丹舒生的極好,愣是在一大片的仙女神女各族聖女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蹭蹭蹭地坐上了六界第一美人兒的位置。

盛清清打着呵欠, 又翻了一頁。

後面大概介紹了一番碧洲仙子的美貌,如何傾倒六界如何迷倒衆生,一點兒重點都沒有,盛清清合上書趴在床上,不過一會兒便陷入了深眠,順帶還做了一個美夢。

十八書院裏的日子枯燥無味兒, 一大早的,已經來了的大多數姑娘小姐們都在認真地溫習功課, 只除了個別的……比如盛清清。

她昨天晚上統共就才睡了一個半時辰,到現在這眼皮子根本就掀不開,趴在書案上恨不得和它粘在一起。

樂安公主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幹什麽去了?該不會一晚上沒睡吧?”

盛清清迷迷糊糊地輕嗯了一聲, 往着手臂圈裏又縮了縮,樂安公主在筆架上取了根幹淨的毛筆,拿着筆杆戳了戳她的胳膊:“莊先生來了, 你還不起來?”

聽見莊先生三個字,盛清清擡了擡頭,果見莊貞拿着書走了進來,她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體,連打了三個呵欠,眼角沁出了兩滴淚水。

“聞小姐,你今日又遲到了。”莊貞不悅地将手中的書放在自己的書案上,側身擡手示意立在門口的聞玉瀾進來。

聞玉瀾低埋着頭,誓要沉默到底的樣子看的莊貞越發火大,她厲聲道:“本年度你已經遲到了五次了,今日聞小姐若是不能講出原由來,我怕是得走一趟将軍府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莊貞動了怒,但是聞玉瀾置若罔聞,依舊低埋着頭似乎想要把頭低到胸口去,她低低了應了一聲後什麽也不說甚至沒有理會莊貞便徑直往了自己的位置去。兩側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額頭上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她從盛清清身邊走過的時候,步子微頓。

盛清清正捂着嘴打呵欠,冷不丁地一縷淡香鑽進鼻息裏,她一轉頭便看見了聞玉瀾的背影。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迷茫地撓了撓額角,樂安公主又戳了戳她:“你睡醒了?”

盛清清搖頭,一手拿筆一手翻開書,埋了埋頭:“公主,我先睡會兒,記得幫我打掩護。”

樂安公主哼了一聲,倒是沒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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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先生對于聞玉瀾簡直可以說是無奈不滿到了極點,聞玉瀾這幾年期期考核墊底,為人孤僻古怪不好交流,你說十句她還得心情好了才會跟你應上一個字,她就像是個異類,融不進這個世界裏,她給自己豎起了一道隔絕外界的牆,這個牆上沒有門,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

莊貞這次是鐵了心的,一定要抽個時間去一趟将軍府,聞家人丁凋零,到了現在也就聞沛瀾和聞玉瀾兩人了,聞沛瀾長年在外征戰,也就今年年初才閑了下來,因為常常不在京都對這個妹妹似乎忽視了些。莊貞心中長嘆,她還是得走一遭,再這麽下去,這姑娘可得徹底毀了。

經過一個早上的休整,盛清清總算是恢複了元氣,她坐在位置上伸了個懶腰,轉身看向後面角落的人。

聞玉瀾正巧在偷偷看她,兩人不期然地來了個對視,她連忙低下頭握着毛筆在宣紙上塗塗畫畫。盛清清皺着眉收回自己的目光,綠色的瞳孔……

思索了一會兒無果,盛清清站起身裝模作樣地在屋子裏溜達了幾圈兒,吓得丙班的姑娘們坐在位置上戰戰兢兢,她從聞玉瀾身邊經過三次了,食指橫在鼻下,她又輕嗅了一下,過後才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臉的若有所思。

“你幹嘛呢?”樂安公主問道。

“沒什麽,睡久了活動活動筋骨而已。”盛清清動了動脖子,對着樂安公主眨了眨眼。

“去吃飯嗎?”樂安公主收拾好筆墨紙硯:“飯堂今日掌勺的是江南上蘅書院來的,今年科舉将近,跟着上蘅書院備考的學子一起來的。”

“上蘅書院?”上蘅書院的還到他們十八書院來了?

樂安公主嗤笑一聲,隐帶着幾分排斥:“你不知道,每年都這樣。一臨到科舉,就帶着人往咱們學院來暫住,人可是傲的不行呢,廚娘就帶了三個,生怕咱們苛待他們似的。”

都說‘天下才有十鬥,江南九領風流’,這般的稱譽之下,生在上蘅書院的學子們或多或少的有些傲氣,他們大多看不上十八書院的學子,在他們眼裏這裏的人不就是一群膏粱子弟嗎。

對于樂安公主的心情,盛清清其實挺能理解,身為大靖的兩個最高學府,難免有些摩擦嘛,現代的高等院校還不是一樣。

上蘅書院的學子很好認,在十八書院一群藍白衣裙中間,那一身的靛青色衣袍不要更顯眼,盛清清抽了抽嘴角,俯到樂安公主耳邊低聲道:“他們的衣服可真難看。”

說實話,十八書院的淺藍加白的色調非常舒服,衣裙的款式那都是請了最有名的繡娘設計出來的,砸了不少錢進去,反正他們錢多也不在意這些,重要的是要好看要有格調,配的上十八書院的名頭。上蘅書院的衣服也不能說醜吧,只是在兩相對稱下,這差距着實是太明顯了些。

“上蘅書院窮着呢,超乎你的想象。”樂安公主拉着她尋座位:“他們清高的很,請宋千雁的錢都還是跟我們學院借的呢。”

宋千雁是大靖最有名的琴師,她也不知道師從何方,琴技超群,昔年一曲《醉漁晚唱》引為絕藝。後來她被上蘅書院請了去教授琴技,多年盛名不下。

盛清清随着樂安公主坐下,便有宮女将打好的飯菜端了上來,樂安公主沒有動筷,反而是皺着眉望着隔壁桌的盛蔚蔚,盛蔚蔚對面坐着的人穿着靛青色的長裙,是上蘅書院的學子。

樂安公主見她們兩人說的投機,眉頭皺的越發緊了。盛清清見她如此便問了句怎麽了。

“知道那是誰嗎?”

樂安公主對着那穿着靛青色長裙的女子擡了擡下巴,問道。

盛清清搖頭:“不知道。”京都的人她都認不全呢,江南來的就更不知道了。

“郗北珈,他們郗家原本也是住在京裏的,後來搬走到了禹城,她又随着她父親上任去了江南,雖然她大多時間待在江南,可也是時常回來的。”

“所以,公主你到底想說什麽?”

樂安公主拿起筷子:“她曾經放話非我五叔不嫁的,你情敵知不知道!”

盛清清不甚在意:“我情敵早就能繞京都一個圈兒好不好。”多一個郗北珈不多,少一個郗北珈不少。

樂安公主撅了撅嘴,說的也是,她瞎操什麽心啊。

樂安公主悶頭吃飯,盛清清反倒是往着盛蔚蔚和郗北珈那兒多看了幾眼,她的關注點在……郗北珈是郗家人這塊兒上。還有就是……她完全沒想到盛蔚蔚居然能夠跟郗北珈這個情敵相談甚歡,啧啧啧。

飯堂裏的聲音不大,只能聽見一些低低細語聲,盛清清和樂安公主用完了飯,正準備離開,就見有同樣穿着靛青色衣裙的女子跑到了郗北珈身邊,急急了說了幾句話,郗北珈聞言大驚兀地站起來:“你說什麽?你說宋先生出事兒了?!!”

這宋先生能是誰?盛清清與樂安公主對看一眼,除了大靖第一琴師宋千雁外還能有誰?

郗北珈哪裏還顧及得了同桌的盛蔚蔚,跟着來人急匆匆地走了,餘下盛蔚蔚一人坐在原位上。

她叫住樂安公主,樂安公主立住:“有事兒嗎?”

這話本身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可這是樂安公主對盛蔚蔚說的話,那問題可就大了。樂安公主與盛蔚蔚一向親近,從來都是親親熱熱地,這般冷淡可當真是頭一遭呢。

盛蔚蔚眸光微閃,沒有說話。樂安公主也不再久留,拉着盛清清就走了。

“你這是和盛蔚蔚鬧翻了?”

“什麽鬧翻了?我只是現在不怎麽想和她說話而已。”樂安公主有些郁郁地:“總覺得她和我想象之中的樣子有些差別。”

因為盛蔚蔚樂安公主一個下午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一直到回宮的時候都還是滿臉頹喪。

好不容易下了學,盛清清恨不得立馬離開十八書院,離開的路上聽到了不少有關于宋千雁的事情。

宋千雁是随着上蘅書院的學子一起來的京都,說是到京都來拜訪舊友的,她到了這兒幾日了,一直住在十八書院裏,昨日一早出了一趟門便再也不見人影了。今日有人在北市十三街的左岸街街口發現了一具女屍,雙臂截斷,割頸而亡。

那人被吓的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去報了官,官府來了人,經過查證正是琴師宋千雁。

宋千雁不是一般人,她聲望極高,而擡高着她聲望的不巧正是她失去的那雙手,官府的人直接上報到了刑獄司,最後又落在了屈之玉的手上。

盛清清在半路上正好碰見了來十八書院查案的屈之玉。

屈之玉見着她明顯驚喜的很,她攔住她:“盛姑娘,真是好巧。”

盛清清勉強地笑了幾聲:“是啊,好巧。”

屈之玉拉着她左扯兩句右扯兩句,旁敲側擊。盛清清無奈地攤了攤手:“屈大人,你有話直說。”

屈之玉揮退了随行的人和十八書院的幾個先生,與盛清清走遠了些,她低聲道:“盛姑娘,宋千雁出事兒的事情想來你也是知曉了。”

盛清清颔首,屈之玉又道:“她就死在北市十三街的左岸街,而郗家大宅就在那兒。”

“所以呢?”

屈之玉猶豫了一會兒:“我懷疑就是那個女人幹的。就在昨天綁了我們之後。”

盛清清不贊同也不否認,她又問了一句:“所以呢?”

屈之玉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盛清清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叫她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擺了擺手,心情複雜地與她道別。

繡鞋上沾了些塵土,盛清清在原地蹦了兩下,聞玉瀾就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後面,那雙綠色的瞳孔裏閃過一道不明的光亮。

……………………

盛清清在十八書院多待了一會兒,比起盛蔚蔚要回的晚些,她倒是沒想到回來還趕上了一出戲。

宜蘭院的門口熱鬧的很,穿着袈|裟的一個老和尚撚着佛珠嘴裏念叨着阿彌陀佛,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年輕的小和尚,動作神态與他如出一轍。

林氏帶着府中小厮擋在宜蘭院的門口就是不讓他們往裏進,盛老太太氣的拿着拐杖直跺地:“老二家的,你這是做什麽?還不讓開好叫大師進去!”

“進去?”林氏冷笑連連:“進哪兒去?進我姑娘的院子?想都別想。”

盛老太太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兒媳婦,見她這般頂撞當下又添了一層怒火,她沉着老臉:“林氏,老婆子我特意叫的大師來給府中瞧瞧看看,你是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我這個做婆婆的了?”

林氏氣笑了,她一向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母親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呢?實話告訴你老人家,整個丞相府當家的是我盛林氏,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門兒清。突然往相國寺請了和尚來,還直接就往我閨女的院子闖,你們打的什麽心思我不曉得?”

說到這兒,林氏轉頭便對準了扶着盛老太太的盛蔚蔚:“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女兒也是你能算計的?怎麽的,還想着往我閨女頭上安個妖孽的名頭?”

盛蔚蔚有些羞惱,辯解道:“我沒有!”她只是昨日回來的時候與老太太說了幾句那只會說話的熊,誰曾想老太太吓得直接請了相國寺高僧來!

“你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林氏狠狠地剜了她幾眼:“別把別人都當傻子!”

這邊吵的不可開交,盛清清一臉懵地走到林氏身邊,挽着她的胳膊給她順了順氣兒:“母親,這是在幹什麽呢?”

林氏尚未開口,盛老太太先一步說話,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急躁與幾絲懼怕:“大師,你快幫忙看看,這就是我大孫女兒,她身邊的那只熊會說話,我二孫女兒和她身邊的丫鬟親耳聽到的!”

林氏聽見這話差點兒氣一個倒仰,盛清清安撫了一會兒,才雙手環肩走到那所謂的相國寺高僧面前,她擡着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漫不經心道:“大師們瞧出什麽了嗎?”

那舒緩的語氣裏含着幾分冷意,和尚倒也不懼,大大方方地在盛清清的面上掃了一圈,他越看越是驚訝,到最後雙手合十朝着她拜了拜:“阿彌陀佛,是貧僧造次了。”

渾身清氣,正光繞身,哪裏來的什麽妖氣?他們這點兒微末道行在人家那兒壓根兒就不夠看的!

幾個和尚撩着僧袍跑了,宜蘭院面前的氛圍有些詭異。

林氏搭着三夏的手,盯着盛蔚蔚和盛老太太咬牙切齒:“分家!再這麽過下去,這日子別想着安生了!”養了個白眼狼出來,算她倒黴。

盛老太太哪能同意?她怒斥道:“胡鬧!”

林氏挑着眉上前一步,面覆寒霜:“胡鬧?”她又看向匆匆趕來的盛丞相:“姓盛的,我告訴你,我姑娘是我心尖兒命根兒,從小到大我自個兒都舍不得一句重話的,沒得受你們這些氣!”

她冷笑着:“分家!這事兒沒得說!你若是處理好了,咱們這日子就接着過,若是處理不好……這日子也就算了。”

盛丞相臉色有些不好,他輕輕喚了一聲:“芸娘……”

林氏拉着盛清清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明香明荷,給小姐收拾東西,咱們先回鎮西将軍府住着。”

盛清清就這麽被林氏拉着走,她臨走時看了一眼丞相爹,一個頭兩個大:“母親,你這是來真的?”

林氏敲了敲她額頭:“不然還來假的?正好,咱們回去好好陪陪你外祖母。”

她怕什麽?她娘家強盛,自個兒又是先帝親封的縣主,要不是這些年顧及着丈夫她能忍着?

叫她忍可以,叫她姑娘忍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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