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過往（六）

過往（六）

梵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容慕也沒有力氣去跟梵汜說話了，兩個人之間也就只能保持着這樣的動作，保持着這樣的沉默。

“怎麽辦？梵汜，我有點後悔了。”容慕嘆了口氣，有些虛弱地說。

雖然湖面上的月亮照不到這裏來，但屋子內點了許多盞燈，橙黃色的燈光灑在容慕此刻蒼白的臉上，給他增添了不少氣色。

梵汜對此不置評價，他也只是有些憤恨的小聲說“傻子，你真是個傻子，你怎麽這麽傻。”

片刻後，容慕微微笑了一下，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回了梵汜一句“蠢貨。”容慕也知道梵汜一直跪着肯定不好受，他用撒嬌的語氣說“梵汜，我有點累了，你坐我對面給我講故事吧，我在桌子上趴一會兒。”

“好。”梵汜說着就松開容慕的手，坐到他的對面，看着已經趴在桌子上不想說話的容慕，輕輕地握着他的手，說“你想聽什麽？”

容慕并沒有立刻回答梵汜的話，就只是自顧自地趴着，一直到梵汜都快以為容慕睡着了之後，容慕才說“我想知道為什麽你那麽不想讓海泗死。”他說這話時，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

“我有愧于他。”梵汜好像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過了好久他才說了這樣一句話，但他也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也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那你随便說點什麽，好歹給我點動力嘛。”容慕也知道，梵汜這個神，從來就強求不得，他就像是水一樣，你越是逼得急，越是想把他握住，他只會躲得越遠，離開的越快，你就越是把握不住他，如果你把他裝進一個桶裏，那将會是一桶死水，更給不了你所想要的。

愛從來都不是限制，愛是放縱。

梵汜從來也就不是很會說話，什麽講故事啦之類的就更是有點玄乎，但梵汜為了挑點話題，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從前有一個罪犯，他犯了錯，被警察追，警察在路上見了一個啞巴，就問那啞巴說，你見罪犯了嗎，然後那啞巴就說，就在那個方向，警察順着那個方向去，就見了一個瞎子，那個瞎子看了看警察，指着一個方向說是那裏，警察順着那個方向還沒走幾步就見了一個瘸子，那個瘸子快步跑過去跟警察說是在那個方向，然後警察就去找了，有一個聾子聽說了這件事後就過去，說我聽到別人說罪犯在那裏，經過這一番詢問，罪犯也早就跑沒影了。”

容慕點點頭，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說“想不到我給你想的東西你都還記得。”

梵汜忍不住握緊了容慕的手，說“會沒事吧。”

“怎麽可能有事。”容慕輕輕笑了一下，笑出了聲。

于是梵汜就那樣斷斷續續地跟容慕說了一晚上的話，最初容慕還會說上那麽一兩句，到後來就全成了“嗯”“是”“對”之類的字，梵汜的心也一直懸在半空中，無論如何都沉不下來。

Advertisement

之後竟然渾渾噩噩的熬了百來十年，甚至連容慕本人都不知道那一段時間他到底是怎麽熬下去的。

一直到有一天，梵汜突然跟容慕說“容慕，你這又是何苦呢？”

容慕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随後反問梵汜“你又是何苦呢？”

這兩個問題一出口，實在是誰都回答不了。

片刻後，容慕擡起手，戳了戳梵汜的臉，微微笑了一下，說“某個蠢貨這麽蠢，就是死了，那無極境也未必收吧。”

梵汜握住容慕的手，輕輕的在自己臉上蹭了蹭，眼裏有遮掩不住的痛苦“那你去殺了海泗吧，我不忍心。”雖然梵汜不想承認，但容慕确實成功了。這一局，容慕贏了梵汜，梵汜輸得一塌糊塗。

容慕的眼裏閃過一絲別樣的光彩，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梵汜的手，有些激動地說“那我可去了，你到時候別後悔啊。”

聽了這話，梵汜搖了搖頭，垂着眼睛，不敢看容慕，說“讓你這樣下去我就會更後悔。”

于是在得了梵汜的應允之後，容慕就前去殺了海泗，可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卻已經見不到梵汜的身影，但容慕并沒有多說什麽，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之後，上到湖面上面去了，再經過那棵大榕樹時，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好像懂了什麽。

他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地球上散步，一個人，從天黑，到天亮，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地上時，容慕一拳重重地砸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上，飛鳥驚起飛走，他的手上有鮮血滲出，他小聲的罵了一句“媽的，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不煩我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