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鹿人馬和他對象（七）

鹿人馬和他對象（七）

潘的話音都還沒來得及落，赫拉就已經接上了，那聲音聽上去真的是怒氣值滿滿“狄俄尼索斯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這個小心眼的女人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一切才來找的潘，她的心裏也清楚，潘并不是一個好惹的神。

聽到赫拉的質問，潘也早就有所預料了，他看上去十分從容“我沒有藏他，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他的臉上依舊挂着禮貌的微笑。

赫拉即将要被潘的微笑給刺瞎了雙眼，餘下的話就更是懶得講該死的禮貌了“你騙我！”她當然還是對潘之前從她的手裏救走小狄這件事情耿耿于懷。

“我為什麽要說實話。”潘的神色依舊從容，與他對面的赫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甚至連一旁的阿瑞斯都要看不下去了，他半側過身去，盡力不去看他們，但他的臉色确實是不太友好的。

赫拉被氣到嘴唇都在顫抖着，抖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個什麽，潘的這種不溫不火的脾氣真的偶爾是會把人逼瘋的。

潘把赫拉的反應盡收眼底，他面色微冷，收起了笑容，果斷下了逐客令“如果沒有什麽事情就請回吧，我這裏不留客。”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對于宙斯那一家子的恩恩怨怨他是真的半點興趣也沒有，那就是一趟渾水，誰進去誰倒黴。

他雖然是閑，但是某些麻煩事他還是半分都不在意的。

……

回去之後他就見到了小狄，小狄還在原來的位置并沒有動，只是換了個動作，改為釀酒了，他是酒神，釀制葡萄酒雖然并不是他的任務，但卻是他的樂趣。

看到潘回來之後，他立刻就放下手裏的動作，高高地跳起來跟潘打招呼“回來啦，我前幾天釀的酒差不多可以喝了，嘗嘗吧。”他依舊是那個孩子一樣的神——其實他本來也就是個孩子。

潘一直都是很賞臉的，而且相處得久了之後，他也給小狄講了很多處事的道理，這個初見時的頑童如今也變得彬彬有禮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一個調皮可愛的小孩子可以給他無聊的生活添加許許多多的樂趣，他也是十分樂意的。

再怎麽樣，小狄也算是個“大孩子”了，潘又不用多操心，因此大部分時候，潘都會本能地忽略那些不是很美好的事情，而去想着小狄的好。

其實，曾經的曾經，誰都也不過就是個孩子，只是後來他們都長大了。

他們也都遺忘了。

潘也會羨慕小狄的無憂——雖說他也從來都沒有什麽值得憂慮的，但是他也想要像個孩子一樣，有着最單純的快樂。

之後并沒有經過多少年的時間，那個時候的小狄也已經是個真正的大孩子了，生得也是越發地俊逸，赫拉找過很多次，但是潘卻總是把小狄保護得很好，沒有給過任何神傷害小狄的機會——其實小狄壓根就沒有離開過他。

當時的情況誰也說不清楚，潘平時并不會離開山林，他當然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聽小狄說是戰神阿瑞斯在一場盛宴上突然失控，開始不分對誰地屠戮在場的神。

雖然當時的小狄本來是不在場的——潘也不希望他去參與這趟混水，畢竟這可并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而且小狄的戰鬥力用“戰五渣”來形容是真的一點也不誇張的。

不過小狄還是決定要去了，他把自己生平釀好的所有的酒都搬到了潘常住的那間山洞裏，還很強硬地跟潘說“這一去就回不來了，葡萄酒就是酒神的象征，你可不要忘了我。”他是在說實話的，阿瑞斯的實力是足以令整個神界都為之顫抖的，更不用說是在失控的情況下，那是沒有任何人攔得住他的。

“我會努力地忘了你。”潘靜靜地看着小狄，他不希望自己未來無盡的長生之中會有一個神讓他意難平而又再也見不到，那太痛苦了，他不會閑到給自己找苦吃的。

“不行，我不允許。”小狄并沒有理解到潘的意思，他有些生氣了，他向後退了一步，說道“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

潘單挑一邊眉，他并不知道這真的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就怎樣？”他覺得初次見面時小狄那酒把他小溪裏的魚兒給灌醉就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了，真的想不到小狄還會怎麽做。

“我要麽就化作怨魂，日日煩你，不讓你好過。”小狄的眼圈微紅，他不知道“不舍”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他甚至以為那是源于他心裏對于潘努力想要忘了他的不甘，他擡眼緊緊地盯着潘，企圖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到其他的情緒，很可惜，他沒有“或者，我就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在你的身上刻上我的名字，讓你記得當時的痛苦，永遠也忘不了我。”

不得不說，小狄的想法确實是有些新穎的，潘微微一愣之後，就像是在陳述事實一樣開口說道“你也可以選擇不去，這樣我就不用忘了你了。”潘已經是在轉移話題了，他實在是想象不到小狄往自己身上刻上他的名字的場面，那實在是有些吓人的。

小狄卻是下一秒就回答了潘的話，他的眼睛裏有着強烈的光芒“不，我不會那樣選擇，說什麽大義那都是扯遠了，我是為了某些私人恩怨。”小狄的母親當年是死在宙斯的手裏不假，但是若非赫拉的慫恿，又怎麽可能會發生那樣的慘劇，他忘不了宙斯，也忘不了赫拉，他希望能對這段恩怨做一個了斷。

一個完美的了斷。

潘對于他們一家子的那些事情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知道小狄所說的“私人恩怨”也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止他，到最後也只是垂着眼，默默地說了一句“下一次見不到你，我就忘了你。”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狄當時确實是死了，至于到底是怎麽死的那就是誰也不知道了，但是因為潘最後的那句話，他竟然硬生生地保留着自己的靈魂，回到山林裏，一直到讓潘見到他的最後一面，這才心安理得地消散了。

——你見到我了，這下不許忘了我。

有人說，大多數“神”都是有人性的，但是潘剛剛好就是那一類幾乎沒有人性的神，他的生命似乎都被“神性”給填滿了，他甚至在見到小狄的最後一面時都沒有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悲傷”這種情緒的存在，也不知道失去一個神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

他無悲無喜。

當時在腥風血雨中，有意識的神聽到了風裏傳來的笛聲，悠長，不絕……似乎是某位神明在紀念一位逝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