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三

二十三

好吧，為了朱曉曉不上季飛顏那兒胡言亂語，周陛也只得熬夜看完了所有來稿。參加這次征選活動的稿子頗多，周陛被一堆辭藻華麗感情卻空洞的短語折騰出一雙大大的黑眼圈。隔天周一，一大早踏着上課鈴聲走進教室，他習慣性地向臺下一掃，也瞧見季飛顏的眼下挂着淡淡的烏青色。

這算不算一種心有靈犀？周陛一笑。

但季飛顏的臉色最近倒是真的越來越差了，好似被什麽情緒折磨不已。

周陛看在眼裏，握着講義的雙手也是一緊。見季飛顏的眼神又是幽幽地移開，他更是說不出地渾身冒火。

不管怎麽說，總該給個說法吧！

于是在下課鈴響起之際，周陛狠狠地合上了課本，半垂着眼，聲音沉沉道：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此結束，各位同學抓緊準備期末的作業吧！另外，季飛顏課代表，請在下課之後來我這兒幫個忙。”

關于周陛與季飛顏之間的種種，班上同學早就處于“敢妄想但絕不敢亂談”的境界了，于是也都紛紛淡定地收拾東西離開，只剩下季飛顏一個人依舊縮坐在座位上。

只見她也狀似收拾着書和筆記本，但顯然心不在焉的模樣，筆袋掉在地上，慌慌張張地彎腰去撿。

周陛于是拉長着臉，一步一步地走下講臺，一步一步地靠近着季飛顏的桌子。季飛顏只覺得那是一片陰影，一點一點地侵蝕着她脆弱的私人空間。直到那片陰影近得幾乎要吞沒她，季飛顏才猛地站起身把背包抱在懷裏：

“周老師……你，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周陛冷眼看着驚慌失措的她，他真的不明白她的腦瓜子裏在想什麽。從前他覺得二十二歲的女孩兒太小了一些，現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種不成熟的小女孩兒是多麽地讓他摸不着頭腦，又……無比抓狂！

郭筠到底是怎麽和符子魚好好相處的？周陛也算是服了他了！

眼見着季飛顏越發緊地抱着背包，好似驚弓之鳥，周陛揚了揚眉毛：

“去我辦公室，幫我把攢了好幾天的啤酒和小零食統統都吃了吧。”

那些都是為她準備的，但是她卻再也不來了。

季飛顏聽了，眼睑卻顫了顫。

周陛不明白季飛顏，而季飛顏又何嘗明白過周陛？

她卻終于懂了一個事實，明明最初決定了是一場暗戀罷了，為何她會漸漸地産生出希望？奢望？不就是因為周陛，總是若有似無地，對自己這麽好嗎……

季飛顏覺得自己的眼眶要紅了，她猶豫地張了張口，卻聽見周陛的手機鈴聲從他的風衣口袋裏響起。周陛于是不得不暫停這暧昧的氣氛，接起電話，壓低聲音道：

“喂……改在今晚？誰忽然改的時間？韓相宜？”

韓相宜。

那三個字好似頓時刺痛了季飛顏的某根神經！于是她刻意逃過周陛灼灼的目光，冷不丁地，跌跌撞撞地就抱着背包往外跑：

“周老師……喝酒就算了，你也很忙……下次真的有事情再叫我幫忙吧！再見！”

随即好似受驚的兔子一般，奔出了教室。

跑出了好遠，卻隐隐覺得周陛追在自己身後。季飛顏大驚失色地跑出了教學樓，卻一下子與某個推着自行車的家夥兒撞在一起！

“啊對不起……”季飛顏慌慌張張道，才注意到那人是，“王勝浩？”

“季飛顏同學？你怎麽了？”王勝浩狼狽地扶起自行車，見季飛顏紅着眼眶白着臉。

“你……”季飛顏卻看着身後若隐若現追來的周陛，又看着王勝浩的自行車，忽然急道，“可以帶我走嗎？拜托……”

可以帶我走嗎？我需要冷靜一下！

于是當周陛追着她出來時，卻見她上了一個男生的自行車後座，遠遠地去了。

那個男生是王勝浩。周陛的眼睛不禁狠狠眯了起來。

只得獨自再回到教室，他冷靜地收拾着桌上的講義和課本。臨走之前，卻無意瞧見季飛顏的桌子底下好似掉落了什麽東西。

他撿起來，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

王勝浩用自行車載着季飛顏一路飛馳到校門口，停下了。

“季飛顏同學，你不告訴我想去哪兒，我可不知該往哪兒騎。”

季飛顏郁郁地卻跳下車：“就這兒好了，謝謝你。”

“沒事兒。”王勝浩卻幽幽看着她，“你沒事兒吧！剛才追在你身後的，是周陛講師？你們倆吵架了？”

“我們倆沒有吵架……”季飛顏搖搖頭，又覺得這個說法好奇怪，就補充道：“其實我和周陛講師的關系，不是學校論壇八卦的那樣！我和他只是師生關系……”

“哦！”王勝浩挑了挑眉毛，但顯然一臉不相信。

也是，普通師生之間會那般焦灼地你追我趕嗎？

連季飛顏都開始糊塗了，她到底是怎麽了？周陛又到底是怎麽了？

王勝浩看她失神發呆，就道：

“沒事的話，那我就放你在這兒了，可以嗎？”

“哦！謝謝……對了，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我請你喝飲料吧！”季飛顏趕緊道。

“……也好。”王勝浩看着她勉強地笑笑，卻也笑出一對梨渦，甚是可愛。于是停了自行車和她進了邊上的一家便利店，季飛顏問他喝什麽，他随意選了罐咖啡，卻見季飛顏的目光幽幽地看着冰櫃裏，新發售的啤酒。

“你……喜歡喝啤酒？”王勝浩有些驚訝。

“不。”季飛顏搖搖頭，她只是……只是喜歡和周陛一起喝啤酒。随即拿了一罐可可牛奶，一起付賬。

王勝浩才笑了笑：“就是啊，女孩子還是喝可可啊，奶茶啊，最可愛。”

“你不會邀請女孩子喝啤酒嗎？”季飛顏好奇地問。

“不會啊！”

“為什麽？”

“邀請女孩兒喝啤酒，這個行為，總覺得太親昵了。”王勝浩這麽說着，季飛顏就愣了下：

“哦……是嗎？”

王勝浩在校門口與季飛顏道別，雖然他覺得難得回一次學校又重遇了季飛顏，他與這位季小姐也算是有緣。但是每次他與季小姐的有緣都是一場難堪，讓他雖然也喜歡她甜蜜蜜的梨渦，卻還是果斷地喝完咖啡就說再見。

季飛顏也不多想其他，下午在圖書館悶悶地實習完，回到家就累得往床上一癱。總覺得，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伸手往抽屜裏摸索着黑色筆記本，卻怎麽也摸不到。

她一愣，一咕嚕地坐起身子，才想起今早起得太匆忙，是媽媽幫手理了書包，黑色筆記本被媽媽也順手塞進了包裏，她上課時才發現。于是季飛顏一把拉過背包翻找，越是找就越是臉色蒼白，幹脆把東西統統倒在床上！

沒有，還是沒有！

她的黑色筆記本就這麽，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