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Wag tail
第13章 Wag tail
Chapter 13
時針撥到午夜十一點,煙荔醒來去趟衛生間,枕邊林頌詞睡得正香,不知在夢裏跟周公下了多少盤棋,總之,表情蠻蕩漾。
她習慣性地去摸櫃子上的手機,發現六分鐘前辜屹言給自己發了條微信。他還沒睡麽?還是有什麽要緊事?點進去卻是平平無奇的一句“吃夜宵嗎。”
煙荔摸了摸肚子,被他的話勾得犯起嘴瘾,欣然同意。
盡管并非高油高熱量的燒烤或麻辣燙,雖然煙荔挺希望是的,他下廚做了兩碗玉米豬肉餃子,冒着熱氣,湯裏放了味極鮮的佐料,男人坐在桌邊,像座不言說的山,氤氲的蒸氣不斷上湧模糊了他的臉,辨不清神态。
她直覺氣氛有些不對,但未多作遐想,拉開凳子坐到他旁邊,辜屹言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攪動碗裏的熱湯,動作勻慢,怔忪幾秒才掀眼,那雙眼睛依舊如冬海般沉寂不可測,卻隐約跟他平常的狀态略有出入,宛若陽光下夢幻的泡影被戳破、灰飛煙滅的破碎感在他眼底一閃即逝,辜屹言斂眸喝湯,二人彼此無言。
巨大吊燈投落出的光輝清冷、皎白,一室安谧,煙荔慢吞吞地吃,心中升起的奇異感愈發強烈,她忍不住用餘光打量他,“你...單純叫我吃夜宵?”
“嗯。”
他應完,突然沒頭沒尾地又接一句:“你跟你朋友關系還好麽。”
被問得猝不及防,煙荔:“挺好呀......我沒幾個交心朋友,除了頌詞、雪漪,還有個在國外,就是雪漪最近......哎,不提了。”
“國外?哪個國?”
“日本......怎麽了?”她今晚還算有求必應。
辜屹言的神色松弛些許,搖頭答沒事。煙荔不喜歡故弄玄虛地猜謎語,壓了壓嘴角,繼續吃東西,不過他好像仍有點心神不寧,患得患失,問:“後半夜可以跟我睡麽。”
煙荔當然拒絕,他怎麽回事,以前也沒見這樣啊,沒人陪他睡覺還會做噩夢嗎難道,自己離開他視線一秒都不行,連跟女生睡一張床也要犯占有病麽,想着想着語氣不自覺發沖,“我不要!出差提前回家,讓我過去跟你睡不就是想做麽,我今天很累,沒心思跟你做/愛!”
辜屹言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認為,他剛剛因為日歷本的事情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和慌張,僅僅希望她可以多待在自己身邊,陪自己一會兒,別無他念,“你非要這麽想?”
“那還有什麽原因?”
辜屹言即将脫口而出的答案被屋外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于是隐有吵架苗頭的導火索暫時熄滅,煙荔起身過去開門,是物業的管家,大半夜來麻煩業主們填個服務滿意度問卷。然而送走管家後,原先的話題繼續,煙荔深吸一口氣,背對辜屹言,“沒有原因,從結婚以後我們第一次發生關系,我就知道,正常的成年男女都會有需求,我跟你不過近水樓臺而已,既能相互滿足又不怕髒不怕得病。你別告訴我是因為什麽愛不愛的,聯姻你懂不懂,我們結婚以前從沒見過,我不相信一年不到你的感情就能培養得這麽快這麽持久,所以,我和你,跟419沒區別。”
他的胸腔在劇烈起伏,手緊握成拳,表面青色脈絡暴起,煙荔沒有轉身或是不敢轉身,因為她不想去記憶他現在會是什麽表情,嘲諷、無所謂都可以,千萬別是受傷,但此刻唯一清楚的是,他絕對在為她說的話生氣。
男人不吭聲,煙荔也倔強地朝主卧走去,摸到把手的那瞬,辜屹言的聲音才從背後傳來,沙啞酸澀,像幹涸陸地的土石礫,就一個字:
“行。”
—
他們冷戰了。
煙荔有想過,是不是話講得太過分了,辜屹言心性高,大概接受不了這樣貿貿然的被揭穿,會不會一氣之下聯系律師離婚呢?那也挺好,遂她的願,畢竟跟他唱反調那麽久他都選擇一昧包容,冷戰還是頭一回。
真的好麽,可是為什麽她的心總會覺得空落落的。
在輿洗間洗漱不說話,吃早飯不說話,面部表情淡得跟白開水似的,就憋着連個眼神都不分,煙荔心煩意亂地穿好鞋,他呢,避免跟她同框,不坐電梯寧願走樓梯,成心的吧。她一個人坐電梯,蹬着高跟鞋去地鐵站,都氣成高壓鍋了,心想:行,看誰憋得過誰。
上午定好會議室,煙荔回來看見桌上放了一碗小吊梨湯,文竹探出腦袋:“荔枝,最近流感很嚴重,你要小心千萬別着涼哦~這是小吊梨湯,潤喉的,暖暖的超貼心呦~”
煙荔卻忽然想起今早起床時偶然聽見辜屹言低咳兩聲,問:“每個人都有嗎?”
“對吖,公司食堂準備的,全都放在茶水間要自己去領,我順便幫你領來了。”
煙荔道了謝,糾結片刻,“那...那個樓上,老板有的喝嗎?”
文竹笑:“應該有的吧,他是老板欸,不過可能工作太忙沒時間下來拿吧,說不定會有助理替他送過去呢。”
對嘛還有助理,自己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工作一整天都沒有碰見辜屹言,煙荔下了班不想回家,都吵架了,他肯定不會給自己留飯了。女孩郁悶地給林頌詞call電話,叫她出來聚餐。
“老夫老妻的小吵小鬧忒正常了,”林頌詞一本正經地給她分析,“床頭打架床尾和,你放心,過幾天又甜蜜蜜了。”
煙荔撇嘴:“一年沒到,誰跟他老夫老妻。”
“任何一段感情都需要磨合,哪有一帆風順美滋滋就白頭偕老的呀,你們都沒錯,就是觀念不同,你覺得是419他辜屹言未必贊同,說不定對你用真感情呢,是不是臨時起意我不知道嗷,你得問他,反正我真覺得他喜歡你。”
煙荔不清楚聽沒在聽,拿着筷子給魚肉分屍。
林頌詞特八卦:“诶,冒昧問問,你喜歡辜屹言嗎?”
“你覺得呢。”
“那看來是不喜歡了,”林頌詞可惜道,“好慘一帥哥,竟然單相思,我說你連他都瞧不上,你要喜歡哪位?天上的神仙嗎。”
煙荔冷冰冰地睇她一眼,“我喜歡你。”
“免了免了,不搞拉拉。”女人裹緊衣服,“我性取向正常得很,馬上就要去開啓下一段春啦!”
煙荔不忘損她:“啊?還以為你酒醒後會看破紅塵,從此跟男色說拜拜呢。”
林頌詞說我哪舍得,“每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每個人都值得被愛,如果世界上不存在真心、不存在愛情,那大家跟身處行屍走肉的荒涼廢墟有什麽區別,所以呀無論你是平凡渺小,一定會有人愛你的。荔枝你也是呀,會有人愛你的。”
她說我不信這些。
“打個賭吧,賭你走出餐廳碰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愛你的人。”林頌詞胸有成竹地吸溜湯汁。
煙荔覺得她肯定是喝湯喝傻了,哪有這麽荒謬,碰見的除了路人甲乙丙丁還能有誰,她又不算萬人迷,憑一眼就能讓人家愛得死去活來。
可當她走出餐廳,看見了辜屹言和他的車,街道渺無人煙,唯獨他身姿颀長地站在路燈下,頭頂皎輝似雪光,她一時無言,用眼神向林頌詞控訴你暗箱操作。
“冤枉,我可沒跟他通過氣,”女生笑眯眯地舉手投降,“吃飯的時候瞟了眼窗外湊巧看見他而已。”
煙荔小步小步地挪去,他注意到她,才繞到駕駛座開車,煙荔系好安全帶,指甲陷進它皮質的材料裏,假裝漫不經心地東張西望,“你,你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路過,看見林頌詞的車。”
他答。
沒了,一直到家,就聊這麽多。
煙荔進門的時候看見了一桌的飯菜,出鍋很久卻沒人動過一口,估計已經全涼了,她愣在原地。辜屹言放好車鑰匙,跟她擦肩而過,淡聲:“以為你會回來吃飯。”
“我......”她張了張口,接不下去話,察覺到他往書房走,急道:“你不吃嗎?”
“飽了。”
煙荔把那些菜封好放進冰箱,她獨自在沙發坐了會兒,然後起身走向書房。女孩在門口探頭探腦一陣,才放輕腳步進去,辜屹言在寫東西,她背着手站到他身邊,小聲嗫喏:“對不起,我忘記跟你說不回來吃飯了,害你白等還浪費你做那麽多菜。”
辜屹言不是恰巧路過那家餐廳,分明是出來找她的。
想到這兒,煙荔更不是滋味。
他停了筆,“煙荔,我們是第一次吵架,許多事情我可以由着你寵着你,但在有些事情上不代表我沒有情緒,我不希望你貶低自己的婚姻,也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會是你說的那麽龌龊。”
她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還是沒說話。
天氣漸漸轉涼,也許不日B市便将迎來初雪,睡覺前,煙荔打了個噴嚏,她彎腰掖好自己的被子,覺着喉嚨微微癢,幹咽一口唾沫。辜屹言還在書房,發消息讓她先睡,煙荔一個人鑽進被窩,向上拉了拉被子蓋過頭頂。冬天就是這樣,最地獄的時刻就是你進被窩和出被窩,都冷,煙荔的手和腳都是涼的,因為以往睡前她還在搗鼓七七八八的護膚品時,辜屹言早就在床上,所以等她進去整個被窩都被焐熱了,特別舒服。
煙荔想去沖個熱水袋,但這會兒出去無疑需要莫大的勇氣,她只能蜷縮身子,不久後便聽見他關燈上床的動靜,她側躺着,背對他,意識到他現在是平躺,明明很想靠近,卻聯想到他們還在冷戰,大腦操縱着身體慢慢挪遠。
下一秒,他翻身從後背擁住她,屬于男人的無與倫比的熱量源源不斷包裹她身,猶如被溫暖的光球牢牢保護,輕松驅散了那些湧入毛孔的寒冷,她吓得一縮,愈發嵌進他懷裏,很熱很牢靠,心也漸漸平靜。
她不再冷了。
卻突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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