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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麥冬的日記還在天天寫。

內容重複到有些枯燥,無非是每天都記錄一些喜歡嚴敘明的心得。他的日記裏少有自己的生活,每天上課吃飯做作業而已,确實沒什麽好寫的。只有跟嚴敘明有關的事情會讓麥冬情緒波動,值得記錄下來。

在學校裏偶爾也會碰見嚴敘明,他從來不敢主動打招呼。

嚴敘明沒看見麥冬的時候兩個人就這麽擦肩而過,嚴敘明看見麥冬的時候總是在很遠的地方向他招手。

每每嚴敘明跟他打招呼,麥冬都要回頭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身後有嚴敘明的熟人。次數多了,某次被嚴敘明狠狠揉了一下腦袋,質問的語氣帶着些玩笑的嚴厲:“這麽不想看見我?跟你打招呼總是躲。”

麥冬就差立正敬禮,很是惶恐:“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跟我招手。”

在同嚴敘明吃飯的周五來臨之前,這一整個周的時間裏,兩人的相處模式都是如此。

麥冬一顆心上上下下地浮動,偶爾也會懷疑難道嚴敘明真的在縱容他,真的也有一點喜歡他,大多數時間不敢讓自己這麽想,怕誤會,怕失望,怕難過。所以見到嚴敘明總是緊張逃避,四肢僵硬。

可在麥冬的室友們眼裏卻不是這樣。

這兩個人分明是相當熟悉的朋友才會有的相處模式。

不是,麥冬什麽時候認識的嚴敘明啊?

杜川真是沒懂,前幾天不還不認識嗎?嚴敘明撿了麥冬的日記本,還是自己從中牽了線這倆人才加的微信好友啊。這才幾天,怎麽就熟悉成這樣了?

嚴敘明是誰?

南大學生會副主席,人又長得帥,性格又好,追他的男生女生都有一堆,這種人哪裏是這麽容易就能認識的?說實話,杜川早想跟嚴敘明拉拉關系了, 往功利一點講,嚴敘明這種人認識了就是以後進入社會的人脈,誰不想認識他?

再說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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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冬這人根本沒什麽朋友,不是他性格多差,而是人設擺在那裏,話少冷漠的學霸大佬。除了跟他借作業和拜托他上臺講ppt,一般沒人主動跟麥冬講話。雖然室友們都知道麥冬其實挺好相處的,別人以為麥冬每天都在鑿壁偷光懸梁刺股,其實人很悶騷地在寫日記。

麥冬跟嚴敘明不知道在說什麽,不遠處的室友們竊竊私語。

“他倆認識啊?”

“不知道啊,前幾天還不認識啊。”

“嚴敘明不是撿着他日記本了嗎,估計是翻開看了,這就認識了呗。”

“還能這樣?你們誰看過麥冬日記嗎?”

“沒有,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寫日記,日記到底有啥好寫的,我也就小學寫過幾天。哪有那麽多事兒能寫啊,我小學那日記可搞笑了。今天,媽媽帶我去超市,我想要一套新的奧特曼卡,媽媽不想給我買,我說我可以做家務來換,媽媽讓我滾蛋。”

幾個人勾肩搭背地樂成一團。

嚴敘明目光往後一越,擡了擡下巴:“那是你室友吧,他們等你呢,去吧。”

麥冬很矜持地點點頭:“嗯,那我走了。”

嚴敘明不動,不轉身也不離開,視線仍舊落在麥冬臉上。

于是麥冬也不舍得轉身,他這人實在是很別扭的,不是故意說反話,他是真的不想跟嚴敘明見面,見面多了加深妄想,可一旦見了面又不舍得分開,怕這是最後一次。

嚴敘明笑了笑:“還有事?”

麥冬舔了舔嘴唇:“沒事了,你先走吧?”

嚴敘明一挑眉,也沒糾結,轉身離開。

麥冬戳在原地看了嚴敘明的背影好一會兒,他是很習慣看嚴敘明的背影的,在嚴敘明撿到他日記本之前的那四年裏,麥冬看了四年嚴敘明的背影。最後戀戀不舍地也轉了身,回到室友身邊。

吳子墨一臉了然:“麥子,明天就是跟他一起吃飯吧?”

麥冬心裏猛地跳了一下,明明吳子墨問得很平常普通,一起吃飯而已,聽在麥冬耳朵裏就像是“麥子,你喜歡的就是他吧”。

他點點頭,不知道回應的是吃飯還是喜歡。

杜川勾上麥冬肩膀,威脅似的:“你倆認識得還挺快,之前連微信都沒有,他看你日記了?”

麥冬又點頭:“我也不知道,但應該看了吧,既然撿到了肯定會翻開看一眼的。”

杜川便賤兮兮地伸手:“給兄弟也看看呗?不是,我真挺好奇你天天都寫啥呢,方便嗎?有沒有什麽春心萌動的小秘密。”

麥冬看他一眼,頗為冷酷:“不方便!”

杜川“嘶”一聲:“不是,真有小秘密啊,那我不能看,他就能看啊!日記裏寫我壞話呢?啊你小子!”

麥冬不說話,吳子墨在後面笑杜川自取其辱,兩人開始激烈的互損。

麥冬走在前面,默默腹诽,你看,這就是直男。

他們會毫無邊界感地跟你要日記看,絕無惡意。他們考慮不到,這一定得是很親密的關系才可以做的事情,甚至很親密的關系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可直男很随便地就這麽做了。

明天就是周五,麥冬筆尖都要起飛了。

2023年 10月 12日 晴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小雨,并且有風。

信男麥冬願意吃素三天乞求那陣風可以把烏雲吹走,明天是個大好日子!千萬不要下雨!

今天在操場外面遇見他了,他主動跟我打招呼,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大概就是上課去嗎?下節什麽課,聽說過那個老師,人還不錯之類的。越來越覺得他好像是拿我當朋友了,喂,你們直男真的有這麽缺朋友嗎?幹嘛要跟一個喜歡自己的基佬當朋友啊!可我又做不到主動斷絕我們之間的關系,喜歡真是世界上最使人庸人自擾的一件事情。

作業還沒有做,感覺完全沒有心情了。

感覺心髒被酒釀過,快要酩酊大醉。

明天他會跟我說什麽?其實也不會說什麽,朋友之間吃個飯,聊聊很普通的天,說說自己生活裏發生的趣事。蒼天,我生活裏所有趣事都是跟他有關的事情,這讓我說什麽啊!

我必須去看幾個朋友聊天vlog,偷竊幾個大家飯桌上聊天的話題,好讓我像一個純潔純粹的好朋友。

拜托拜托,祈禱明天一定要一切順利!

寫完日記又昨、做完作業,麥冬爬上床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他還真看了幾個vlog,意外地發現這個世界上少有男生會錄制朋友聊天vlog,女生們更多讨論這個話題,總結下來就是“說說別人的壞話,聊聊已經去世的前任,報備跟暧昧對象的進展”。

麥冬無言以對,他沒有可以說壞話的對象,沒有去世或在世的前任,更沒有暧昧對象,暗戀對象倒是有一個,就坐在自己對面。

麥神醫這幾天睡前總是很抓狂!

他再一次捂住自己的腦袋,哼唧着入睡。

本是期待了一個周的一天,沒想到開局就相當糟糕。

麥冬一睜眼就掀開床簾看外面的天氣,烏雲壓頂,大雨傾盆。比預想中還要糟糕,昨晚的天氣預報明明說只有小雨,現在直接大雨加大風,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适合出去吃飯的天氣。

麥冬有些沮喪,自動默認今天的見面一定會被取消。

大概是大清早就态度消極影響了一天的運勢,上午第一節 課下課,麥冬一出教室門發現自己的雨傘不見了。雨下得大,雨傘濕漉漉一片,所有人都把雨傘放在教室門口瀝水,麥冬自然也這麽做了。

更倒黴的是他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吳子墨上次傘被偷了,一直忘了買新的,室友三個人便撐着兩把傘先走了。麥冬因為筆記有一處沒整理完留下整理了一會兒筆記,沒想到一出門傘沒了。

下節課在另外一棟樓。

麥冬忽然心情很差。

因為這一個周他過得實在太開心了,每天唯一在做的事情就就是期待周五來臨。他幻想了各種各樣的周五,有藍色的,有粉色的,有橙色的,有紫色的,唯獨沒想過會是一片空白。

他發微信給導員請假,發脾氣似的直說自己不想上下一節課。麥冬向來成績好又從不請假, 雖然大學裏成績這件事情已經不是評判一個學生唯一的标準,可導員還是會下意識地更願意諒解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

導員批了麥冬的假,甚至還關心地詢問麥冬:“沒事嗎麥冬?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有什麽問題就跟我說。”

麥冬回了很高冷的四個字:“沒事,謝謝。”

他也不想找室友帶傘回來接自己,毫無緣由地跟自己賭氣,恨自己是個倒黴蛋,這一個周都沒有下雨,偏偏是周五!恨自己這一個周太過期待,簡直到了得意忘形的程度,所以現在才這麽難過。

不知道哪根筋搭岔了,冒着雨就往宿舍跑,一邊跑一邊在心裏吐槽自己:呵呵,真像拍偶像劇,搞什麽啊麥神醫!暗戀使你神志不清!

人還是不要輕易吐槽自己,下午麥冬便真的神志不清了。

昏睡到四點多,一摸額頭觸手溫度滾燙,發燒了。

麥冬氣得在床上拳打腳踢,你看!讓你搞什麽青春傷痛偶像劇,還在大雨裏狂奔,活該你發燒啊!

大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又覺得挫敗,痛恨今天這場大雨,晚上跟嚴敘明的見面這下百分百泡湯了。他這才想起來摸出手機看,看看嚴敘明是不是早就給他發了消息,說今晚就算了。

意外地沒有收到任何嚴敘明的消息,只有宿舍群裏,估計是室友們上午第二節 見到麥冬沒去上課,中午回來又看見他在睡覺,問了幾句怎麽回事。

麥冬回了一句沒事,有些感冒了。

果然事情總是這樣,越是期待越是糟糕失望。跟嚴敘明一起吃飯是這樣,喜歡嚴敘明肯定也是這樣,麥冬覺得自己不能再心生任何期待和幻想。

他打開嚴敘明的對話框。

有些壞地想,這次讓我來開口爽約!

于是他發:“學長,我有些發燒了,今晚就不一起吃飯了。”

發完倒頭就睡,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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