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哪還有家
第33章 他哪還有家
周晏禮借着酒勁兒将心裏話一股腦地說了出口,等到講完後才隐隐開始後悔。
他皺緊眉頭,忐忑又慌張。
他怕陸弛奚落他遲來的坦誠,卻更怕陸弛原諒包容。他費了那麽多功夫才做出這個決定,花足了全部勇氣才走出這步,他不想讓一切回歸原位。
他頹然坐在沙發上,明明是冬日,卻被涔涔汗意打濕了衣衫。
他苦等良久都未等到電話那頭的陸弛給出回應。他靠在沙發後背上上,手心已然冒出了一層的汗,就連手機上都濕漉漉的。
他不敢催促,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只耐心地等待着陸弛的審判。
或許他會嗤笑,但比起嘲弄,周晏禮覺得陸弛的反應應該是極盡淡然而平靜的,他會輕聲對自己說,我就猜你離不開我,想我就早些說嘛。
然而,陸弛什麽都沒有說。許久過後,周晏禮聽到耳邊傳來陸弛平穩沉重的呼吸聲,起起伏伏。
他竟已經睡着了。
周晏禮頓時有些啼笑皆非,既覺得落寞,又有些慶幸。
他輕聲嘆息,朝着電話那頭安然入睡的陸弛說了句晚安,而後才意猶未盡地挂斷了電話。
翌日清晨,陸弛一早就從睡夢中醒來。
在烈酒、狂風與連日奔波的多重作用下,此時的陸弛頭疼得厲害,思維也時斷時續的,昨日種種如抽幀的影片,被人生硬的剪輯在一起,虛虛實實,分辨不清。
他用力搖了一下頭,揉揉自己刺痛的太陽穴。恍惚間,他串起了昨日發生的一切。
他記得自己昨日從珠峰大本營回了拉薩,傍晚時分本想随便逛逛,可兜兜轉轉間又來到了八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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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孤獨讓他格外脆弱,又或許是身處此情此景下受到了什麽玄妙的感召,他跟随着朝拜者的步伐,沿着轉經道走了三圈。
他記得自己最後站在大昭寺前,虔誠地祝願周晏禮無災無病,順風順水。他也記得自己立在霓虹初上的街口,驀然回首時湧動的寂寞與失落。
他回憶起昨晚自己一個人悶頭喝了很多的酒,雖不至于大醉酩酊,卻到底與清醒時不同,沖動下竟然撥打了周晏禮的電話。
若是放在平時,陸弛一次撥打不通也就作罷了,反正周晏禮看到了、有時間了,自然會回他。可昨夜,拉薩的烈酒給了他少有的執拗,他一連撥了三個電話過去,最後沒等到周晏禮接通電話,卻等到了周晏禮拒接。
想到這裏,陸弛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後面的記憶就更加模糊起來。
依稀中,陸弛記起自己昨夜氣惱周晏禮的拒絕,便故意拿出林雲帆的事來激怒他,最後還非得逼周晏禮承認自己有點吃醋……
想到這裏,陸弛不由得将頭埋進枕頭下面,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羞得滿臉通紅、混身燥熱。
這太過火也太冒犯了。
明明他們已不再是可以談論這種敏感話題的關系,明明說好了和平分手、好聚好散,明明這一路他都堅持的很好。怎麽還沒到一個月,自己就破了功?
陸弛做了幾個深呼吸,終于平靜下來。他用力捏着自己的睛明穴,打開微信,只見置頂的那個屬于周晏禮的對話框彈出兩條未讀消息。
“晚安。”
“路上注意安全。”
陸弛猶如觸電般将手機丢在了一旁,他心裏亂得很。一方面他為周晏禮淡定的表現感到慶幸,另一方面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到底是感情變了,周晏禮對自己的挑釁與刺激竟能如此淡然處之。
幾分鐘過後,陸弛又無奈的将手機拿了回來,他思忖再三,強忍住尴尬與難堪,認真打出一段話來,卻又删删減減,最終只發出了“好的”二字。
既然已生倦意,陸弛沒再在拉薩逗留。他用半天的時間收拾好行李,又退了房,當天下午就踏上了歸程。
回程的路上,陸弛經過了四川、重慶、湖北與安徽,他橫貫東西、歷經名川大江,卻探訪任何一座城市。
三天後的傍晚,他回到了上海。
下高速後,陸弛幾乎是肌肉記憶一般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馳騁,直到将車開進了小區、保安朝他打招呼的剎那,陸弛才忽然回過神來。
他口口聲聲說着想家,他在上海哪裏還有家啊?
陸弛苦笑一下,只得在小區裏轉了個彎再離開,尋了間酒店住進去。
說來好笑,以前在家時,陸弛總覺得家裏的裝潢太過簡潔,布置更是循規蹈矩,到處都光禿禿的,不見絲毫生活的痕跡,簡直與酒店無異。
可當他真的住進了酒店套房,卻終于明白家與酒店到底不同。
如今,他再也不必遷就周晏禮的飲食習慣,想去哪吃去哪吃,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可當他坐在餐廳中,看着菜單上琳琅滿目的菜品時,卻莫名懷念起自己常做的家常菜。
他不知是歲月改變了他,還是周晏禮改變了他,抑或是二者兼有。
夜晚,陸弛一個人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睡不着。
他千裏奔波,三日開回了上海,可這裏卻再無一個可以讓他稱之為家的地方。
在這座生活了十幾年、奮鬥了十幾年的城市,再也沒有一間屋子屬于他,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等着他。
明明他已用盡全力,可努力到最後,卻仍是得非所願、孑然一身。
如此這般的想着,陸弛心裏亂糟糟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濁氣,呼吸都不通暢了。
他做了個深呼吸,打開微信,定定地盯着自己與周晏禮的對話框,手指懸在對話框上,卻久久沒有敲下什麽字。
他退出聊天頁面,可過不了多久又忍不住點了進去,如此反複幾次,連自己都覺得無趣。
正在陸弛打算丢下手機的片刻,他突然看到聊天界面中,周晏禮的名字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陸弛心神一動,他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周晏禮給自己發來信息。可他左等右等,等到心急如焚,等到對話界面中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一連閃爍了好幾次,又幾次變回周晏禮的名字,陸弛仍未等到周晏禮的信息。
不知怎地,陸弛竟突然有些惱怒,他在對話框中打下一串字,想都沒想就發了出去。
“你想說什麽?”
果不其然,周晏禮那邊又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一分鐘後,陸弛的手機“叮咚”一響。他終于收到了周晏禮的信息。
“你到上海了麽?”
“到了”,陸弛嘴角忍不住向上微揚,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住在哪裏了?”周晏禮又接着問了下去。
陸弛臉上的表情一僵,心道周晏禮這厮現在可真會明知故問、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的好心情霎時去了一半,無奈地回複:“住酒店。”
“要不然還是回來住?”
陸弛心裏堵得厲害。他看得出,周晏禮是有意避開了“家”這個字眼。
可既然他們已不再是愛人,既然那已不再是他的家,他又怎麽可能回去?
一切都變了,回去只是自欺欺人、自尋煩惱。
陸弛仍舊不習慣拒絕周晏禮,所以他沒回答周晏禮這個不合時宜的問題,過了一會兒,他在對話框中敲下一行字:“這幾天上海又降溫了,別着涼。”
周晏禮很快回複說:“你也是,照顧好自己。”
放下手機後,陸弛失眠了一整晚。與周晏禮剛在一起時的日子還歷歷在目,怎麽轉眼間就過去了那麽多年?
久到他們之間竟只剩下了寒暄。
對于這點,或許陸弛永遠無法釋懷。
東方吐白之時,陸弛給方圓留了條言。“我回上海了,明天回一趟公司。”
作者有話說:
讓我高歌一曲: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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