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塗藥

塗藥

是夜 蓮花樓

“……事情就是這樣，何三堂主的性格與我投緣所以就多喝了幾杯，那酒的度數不高不醉人的。”明瑤拍拍袖袋保證道，“放心，你給我的東西我都還備着呢。”

明瑤将下午之事一字不落的告訴了李蓮花，得知原委後他才緩和了臉色，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好像不解釋清楚的話明瑤總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她越想越納悶，難不成在古代待了一個月，人也變得保守古板了？

不過這氣氛一直僵着也不是個事，明瑤只好倚在櫃子邊語氣稍軟的說，“哎呀，下次一定會早點回來的。”

李蓮花拿着漏勺将一個個浮起的馄饨盛入女子的盤中，語氣淡淡的說，“嗯，下次可要記住了。”

“記住了——”她故意拖長語調。

“哎夠了夠了，我才吃了沒多久吃不下那麽多的。”就見李蓮花木着臉往她碗裏不停的盛馄饨，為了避免浪費明瑤趕忙把盤子端走。

哪知李蓮花揉着肚子滿臉的悲相，“是啊，你是吃了沒多久，我呢，餓一天了都。”

明瑤轉過頭忙問，“你一天沒吃飯？！靈山派沒有吃的地方嗎？”

不就是要了五兩銀子不至于那麽扣吧。

事實上不是沒吃的地方，而是李蓮花被那方家小子圍追堵截的連吃的功夫也沒有，起初他就想查查金鴛盟的動靜，結果就因為那小子被扯進靈山識童的案子裏。

忙的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好不容易甩了他回家卻沒等到暖呼呼的馄饨，等來的只有黑漆漆的屋子，李蓮花搖了搖頭，表情盡是道不盡的心酸。

前不久才拿了人家一百兩薪水的明瑤自知有愧，她想了想道，“這樣，以後我多做些幹糧，你随身放着餓了就吃點。”

李蓮花終于恢複了點興致，擡眸問她，“幹糧…甜的？”

明瑤插着腰無奈道，“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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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大了還愛吃甜，放在現代肯定是看到蛋糕店就挪不動步子的小孩吧，不過以後若是生氣了那也應該挺好哄的，一塊糖就開心了。

對了，明日再做一點他師傅食譜上的菜吧，他喜歡吃，另外她的事業也算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不如再買些水果回來慶祝慶祝，想到這裏明瑤還是覺得現代好，還能邀請朋友吃燒烤什麽的。

“想什麽呢那麽高興？”

“秘密~”

明日他自然就知道了。

午夜，待二樓的燈光熄滅後李蓮花獨自前往靈山派，而方多病早已在入口等候他多時，他抱着劍滿臉不悅，一見到李蓮花更是氣沖沖的揪着他的衣領怒道，“好你個李蓮花！本少爺辛辛苦苦給你做機關，念着你沒吃東西還去給你找吃的，你呢，反手就把門鎖了！”

爬山爬的有些氣喘的李蓮花被他推了個踉跄，站穩腳跟後抓着方多病的手腕回推了過去，他有些疲乏的撐着膝蓋，“你什麽你，為了給你破案我家還不能回了啊，我跟你說，你小姨在山下找你找的緊，不想暴露就別動手動腳的。”

一聽他小姨在山下，方多病就像拔了爪子的老虎只能對李蓮花幹瞪眼，但嘴上依舊不饒人，“就你這老狐貍都能娶到妻子，她八成是不知道你還有這幅面孔，要是再把本少爺關起來我就把你這身狐貍皮扒了給她看，到時候看你還怎麽裝柔弱！”

李蓮花剜了他一眼，想起被坑經歷的方多病下意識擋住了嘴巴，“算了！本少爺心胸開闊，才不跟你一般計較。”

小插曲過後兩人回到王青山的住所，有天機堂少主的機關加上李蓮花胡謅的本事，還魂計劃進行的相當順利，他們利用那孩子留在三字經上的真正姓名為餌，釣出幕後的殺人兇手。

次日，明瑤醒來後發覺樓下無人，而狐貍精的飯盆下壓着五十文錢，看來李蓮花一早就去行醫了。

與昨天計劃好的一樣明瑤去集市上買了點菜與水果，這個時代很少看到賣牛乳的，問了才知那只有游牧民族才喝，如今天下一統，外邦到中原行商并不少見，這不，她幸運的在集市上買到了一罐。

牛奶營養價值高而且還能用來做很多點心，正好今天她還買了雞蛋，李蓮花那麽愛吃甜口的點心，這道甜點他絕對會喜歡。

不過想法是美好的，真正做起來卻遠非想象中那麽簡單。

她做的這雙皮奶，第一次因為沒有測溫導致牛乳溫度過高糊底了，第二次沒有連續緩慢攪拌蛋清成了一鍋蛋花湯，牛乳不貴但在她這麽折騰下剩餘的量只能再做一碗。

明瑤匆忙上街想去找那外商再買一罐，哪曉得他中午就收攤回家了，急的她又馬不停蹄的跑回來，面對那兩個不堪忍睹的失敗品明瑤有些喪氣，可她又打心眼裏想看到李蓮花開心的樣子，于是鼓起勇氣吸取前兩次的教訓最後嘗試一次。

當明瑤把蒸好的雙皮奶從蒸籠裏端出來，看到那凝固的白軟形态時別提多有激動了，可能是太過心急卻也忘了邊緣的溫度很高，結果就是把食指給燙腫了。

所謂樂極生悲就是如此吧，明瑤在涼水上沖了又沖直到那股火辣辣的痛感消失才停止，好在只是紅了點但沒有起水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由于古代的工具不夠，等雙皮奶放涼以後表面出現了許多氣孔，不過撒上一點紅豆蓋住就沒問題了，但願他會喜歡。

日薄西山，正在外頭拿狗尾巴草逗狐貍精的明瑤看到小狗突然向前方跑去，原是看到提着藥箱回來的李蓮花了呀，她向他招了招手，狐貍精也高興的上蹿下跳，淡金色的光照着她的笑顏柔美非常，比起昨日空無一人的房子，而今的畫面是如此的溫馨，讓李蓮花不由産生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時間能在此刻停止，就這樣與她相伴一生該有多好。

就在李蓮花沉浸在幸福幻想中時，明瑤的笑臉卻在看到他脖頸處的紅痕時凝滞了，那紅色的印記從喉結下方蔓延至後頸，他又一次的不顧惜身體冒險，又一次的…讓她不安…

明瑤轉過身慘淡一笑，不安？她不過是一名租客有什麽資格去過問李蓮花的事情，明瑤偏過頭有些無力的說道，“回來吃飯吧。”

李蓮花能明顯感到明瑤心情的落差，卻不明白真正讓她難過的是什麽。

“今晚吃什麽？”他湊了過來。

“《山家清供》上的。”女子淡淡說道，

“好香啊，我看看有什麽。”

直到李蓮花打算上手觸碰那些菜肴都沒見明瑤吭一聲，他讪讪的把爪子縮了回去，柔聲問道，“怎麽了？”

明瑤避開他的視線不敢正眼看他，她這是做什麽啊，拿自己的不快去懲罰李蓮花嗎？女子重振了點精神說，“沒事兒，走吧，一起吃飯吧。”

“好香啊！想不到你夫人做的菜跟大廚都有的一拼。”方多病甩着玉佩跳了進來，見來了個陌生人狐貍精朝他狂吠不止。

李蓮花心想着明日就給狐貍精加餐，面上不耐煩道，“我說方少俠，我們兩清了吧，你還來幹什麽？”

這聲音聽的好生耳熟，明瑤一看原來是之前幫了他們的那位少俠，她拍了拍狐貍精的頭把它勸了回去，“方少俠，之前的事多有誤會，其實我不是他的夫人我只是個…呃，幫忙的，上次的事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可能就真遇到麻煩了。”

方多病的視線在李蓮花身上略微停留，喔，他明白了，這老狐貍不僅沒有把他那些事情說給她聽，就連娶妻也是假的啊，那昨天他那麽着急着回家，所以還在單相思咯？想不到他也有這麽一天，方小寶暗暗嘲笑。

明瑤從櫥櫃裏拿出碗筷，小聲對李蓮花說道，“他上次幫了我們，我們請人家吃頓飯沒關系吧？”

沒關系、現在就算有關系李蓮花也只能笑着點頭，問就是她心情不好，難得她同他說話為的卻是那個小子，趕緊吃飽了送走拉倒吧。

見李蓮花同意，明瑤把筷子跟碗遞了過去，“來吃頓便飯吧，不過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不要嫌棄啊。”

方多病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嘴甜的誇贊了一番手藝讓明瑤心情好了不少，反正他看到李蓮花生悶氣的模樣心情就格外的好。

當然了，凡事也講個點到為止，主要是再說下去怕某人直接把他提到他小姨那了。

明瑤胃口不佳所以吃的不多，寒暄兩句後便去廚房切水果去了，方多病用胳膊肘推搡了下李蓮花，“你別這麽冷漠嘛，好歹你也是我闖蕩江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就這還朋友，李蓮花挑眉不語。

“那還不是你拿小姨來壓我。不瞞你說我是從家裏逃婚來的，我爹要我尚主，可我一點都不想混官場，比起廟堂我更适合江湖！”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趕緊吃完了就走吧，他還有話要單獨問她呢。

“你知道的啊。”方多病給李蓮花滿上酒，“百川院非要我破三個案子才肯收我為邢探，咱們好不容易破了靈山識童的案子又允諾不能伸張，你得了神醫之名，靈山派得了體面，可我呢？還差三個案子呢，你看你老奸巨猾”

自知說錯話的方多病捂着嘴巴，“你聰明過人，我武藝高強，不如合作一把一起行俠仗義，怎麽樣？”

李蓮花笑笑，喝了一口酒道，“我對行俠仗義一點興趣也沒有，江湖風波惡，蓮花樓裏清，最大的愛好就是游山玩水，你那種刀尖舔血的日子不适合我。”說完端起盤子找明瑤去了。

被迫“換班”的她只好走到方多病跟前，雖然努力勸說自己別去管他私事，可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方少俠，我想問下李蓮花脖子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

方多病朝外瞄了一眼，見李蓮花不在才敢實話實說，“他跑到關犯人的柴房去了，被犯人勒了脖子，多虧了本少爺我在要不然肯定出事。”

原來如此…李蓮花聰明過人，不會無緣無故找一個犯人，只能說他與犯人應該是認識的，但方多病不願講想來是需要保密，算了，保密的事情多問也不好，她只要李蓮花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明瑤把切好的水果端給方多病，“謝謝你方少俠，你又幫了我們一次。他日若想吃飯了盡管來蓮花樓找我們，李蓮花…他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他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都小事情，我不會放心上的，話說這瓜真甜！”

“喜歡就多吃一點吧。”

問清原由以後明瑤便上樓去找祛瘀的藥，下來時看到兩人在屋外生起了篝火，氣氛似乎也沒那麽糟糕了。

在剛才的談話中李蓮花知道了師兄竟然是方多病的舅舅，而且因為當年的一句無心之言，那男孩就真的踏上了這條路，如今長那麽大了，真是冥冥中早有安排。

趁夜色昏暗李蓮花把方多病留在了樹下，以明早出城為由将蓮花樓遷到了別處，明瑤看他只身回來便把白天做好的點心拿了出來。

“要吃嗎？”

李蓮花原本還有點疲憊，但一看她主動找自己還帶了點心，頓感輕松了不少，“要吃啊，陪那小子唠嗑我都餓了。”

“我怎麽看你晚飯沒少吃啊。”明瑤坐了下來，“我試了三次只有這一次是成功的，要是不好吃你也別勉強。”

“這麽說你自己也沒吃嗎？”李蓮花問道。

“我以前吃的夠多了，你嘗嘗吧，我家鄉的甜點——紅豆雙皮奶。”

李蓮花去廚房拿了個碗，分了一半給她，“一起。”

明瑤笑了笑，“好吧。”

兩份雙皮奶拼湊起來真像個小小的蛋糕，明瑤雙掌合十權當是過生日許願了，“那就保佑我的劇本能夠暢銷，李蓮花以後能夠少受點傷，好好照顧自己。”

一月前她肚子疼成那樣怎麽許願時還只許了劇本暢銷，反而是對他的身體如此上心，李蓮花效仿着明瑤的樣子，默默為她許下了願望。

“手怎麽了？”拿勺子時李蓮花清楚看到她腫起的食指，蹙眉問道，“怎麽受傷的？”

明瑤把手縮了回去試圖遮掩，畢竟她前腳剛說李蓮花要照顧好自己，後一秒就被發現燙了手指，怪尴尬的。

“沒事，就燙了一下，連水泡都沒有。”

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後去藥櫃翻找一番，回來時拉過她的手在患處塗上青色的膏藥，“你啊，還說我。”

明瑤扁扁嘴，“那你也不是傷了脖子嗎？好了，塗得夠厚了。”

她收回手拿出祛瘀的藥物，想着幫他上好藥就扯平了。

“把頭擡起來。”

李蓮花愣了半秒而後閉上眼睛，毫無防備的對她仰起脖頸，原想着上個藥而已也不會有什麽，可當女子柔軟的指腹擦過脖頸上的皮膚時，他呼吸一促，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起來，再加上失去視覺之後五感變得格外敏銳，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亂過了。

這還是明瑤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李蓮花，男子皮膚比大多數人都要白，雖然還帶着些許病态卻不能掩蓋他清俊的容貌，指尖下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她不斷提醒自己這只是上藥…卻還是忍不住生出非分之想。

屋外風聲陣陣，屋內燭火搖曳，女子的目光緩緩移動到他粉色的唇上，若是沾上點水光便不會那麽幹了吧…

“阿瑤…”

明瑤手一抖不小心推翻了茶盞，她對自己剛才的失态感到十分羞愧，“好、好了。”

“嗯。”

他的聲音很沙啞，微斂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不可遏止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