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客棧驚魂

客棧驚魂

半日前小棉客棧山道

方多病根據樸二黃留下的書信推斷出李蓮花極有可能是金鴛盟藥魔，于是便帶着離兒與旺福一路北上，三人快馬加鞭終于尋到了山道下的蓮花樓。

不寬的山道兩邊盡是荒山雜草，趕路途中離兒與旺福還因為踩到了枯骨吓得驚慌失措，要不是被他們少爺拎着領子拖了出來，否則連步子都要邁不開了。

看到坐落在空地的蓮花樓方多病便氣不打一出來，那天他對他推心置腹可換來的就是被抛在樹下，真是豈有此理，方多病持劍撞開木門大聲喝道，“李蓮花！”

然而屋內靜悄悄的，仔細一瞧連門口的狗屋都關上了，離兒與旺福跟着走了進來，要說這房子從來只見建在地上，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由馬拖着跑的，細心的離兒走到廚房尋思着那藥魔會不會煉制什麽丹藥，結果卻發現室內的環境都十分整潔，幾乎尋不到髒污。

小丫頭不由嘆道，“想不到這金鳶盟藥魔的居所竟打掃的如此整潔。”

“那是他夫人”方多病脫口而出，但一想到那日明瑤的解釋與李蓮花這老狐貍的性格又改口道，“這樓又不是他一人住。”

“啊，什麽人那麽大膽敢跟藥魔住一屋啊。”旺福驚恐地說道。

方多病鎖着眉頭抓起竈臺上用來墊盤子的軟甲，千韌絲、薄如翼，竟是那笛飛聲穿過的贏珠甲！

旺福說的沒錯，明姑娘不知李蓮花真實身份此刻說不定兇多吉少，還是得趕緊把人找到說個明白。

“少爺，您看這個！”離兒從二樓氣喘籲籲跑下來，她手裏拿着的竟是他最熟悉不過的鳳凰信煙。

方多病接過仔細檢查了一番，“沒錯，這就是我小姨的。”

“啊？三堂主怎麽會把信煙交給金鳶盟的人…”

“不會，小姨做事前定做過調查。”只是這樣一來那贏珠甲又該如何解釋，看來也只能問他本人了。

方多病肅聲道，“離兒、旺福，李蓮花是金鳶盟藥魔一事還未查清你們不可聲張，還有離兒你且把這支信煙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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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爺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裏？”瞧着天色已晚，旺福不安的問道。

方多病走出樓去，“自然是去尋找那李蓮花了，樓在這裏他定然沒有走遠，咱們就去找找附近有無客棧人家吧。”

是夜 小棉客棧

雖說在山裏趕路有一住處已是來之不易，但這設施未免也太破舊了些吧，這地板踩上去咯吱作響不說，腐敗的連那樓下的光都能穿過縫隙了，明瑤點燃燭火想尋條被子，結果一開櫃子撲面的黴味，嗆得她連咳了好幾聲。

地板返潮、被子發黴，看來今晚肯定要通宵了。

“怎麽了，臉皺成這樣。”看明瑤一把将被子丢回櫃子，李蓮花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什麽，你先去樓下點些吃的吧，我收拾收拾就下來。”

她做給李蓮花的桃酥都被自己吃差不多了，所以現在還沒覺得餓，可人家一口飯也沒吃定是餓了的，再看看這小破房間，明瑤更難過了，她好想念她的小樓啊。

聽到樓下那些污言穢語的李蓮花自然是不放心把明瑤一人留在房間裏的，但因為她太過堅持，關門時李蓮花留心了一下角落裏三人的動向，看到他們皆在才肯安心下樓，他選了一個靠大門左側的位置坐下，這方位剛好可以觀察他們的動作。

樓上的明瑤卷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就算沒法祛除那被子上的黴味好歹也要把這灰塵撣撣幹淨，住慣了幹淨明亮蓮花樓，這地兒再不打掃她真住不下去。

李蓮花剛一坐定掌櫃就端來了免費的冰鎮西瓜，他接過咬了一口卻因難以下咽放到一邊，若是以前将就将就也能吃下，可現在…他看了眼二樓北側亮着燈火的房間，不免笑笑。

“正所謂山水有相逢，做了虧心事溜是容易，再遇上豈不尴尬？”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李蓮花抓了幾顆花生抛給狐貍精，拍拍手上的碎屑賠笑道，“這不是着急北上就沒顧上方少俠酒醉未醒，有不周到之處請你吃瓜賠罪，來來。”

說完還把那壞瓜往方多病面前推了推。

還算他有點良心，方多病放下劍坐在他的對面，要不是看在小姨的鳳凰信煙份上，他方多病絕無可能這麽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話。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就問你怎麽去的上了鎖的柴房，又是從哪裏得到笛飛聲的贏珠甲，還有你究竟是不是金鳶盟的藥魔？”

李蓮花着實被他的腦回路逗笑了，“方少俠，我還看你還是吃個瓜降降火吧。”

方多病一把将贏珠甲拍到桌上，被他這糊弄的态度氣着了，“我再跟你說正事呢！跟着你的明姑娘呢？你把她藏哪裏了？”

“你小小年紀怎麽那麽多問題。”要不是看在師兄是他舅舅的份上，李蓮花真想再把他迷暈了一走了之。

“你說那上了鎖的柴房，我白天也把你關進去了你又是怎麽出來的？我不過是醫者仁心聽到他在裏面哀嚎不忍心就進去了呗。還有你說贏珠甲的事，那只是我幾年前從海邊撿回來的，撿東西沒罪吧？”

“最後你覺得我是藥魔？”李蓮花垮着肩慘淡一笑，“我要是他又豈會連自己的一身病痛都治不好呢？”

聽完李蓮花的解釋，方多病忽然想起那日在靈山派門口探過他的內力，的确是內裏虛空時日無多，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巧合…

方多病斂起氣焰，甚至因為看到李蓮花那看淡一切的表情感到一絲內疚，他悶悶的拿起推到面前的西瓜，本想着給李蓮花一個臺階下，結果剛吃一口就呸呸呸的吐了出來，“壞了你還給我吃？！”

“不然方大少爺大方些點個素面？這裏素面兩錢，加肉三錢，還送小菜呢。”

又是這種輕飄飄的語氣！

方多病咬着後槽牙，“不用！小爺不餓！”

“唉，大少爺落魄到連份素面也買不起了，還是趕緊回家去吧。”李蓮花揮了揮手。

“喂，你去哪裏！”

靠牆的三人裏有一人正欲離開，李蓮花懶得去管咋咋呼呼的方多病，起身跟上。

小棉客棧二樓走廊

趁着方多病與李蓮花攀談，離兒與旺福琢磨着去探探李蓮花的底，于是便問了小二他的住所，離兒負責望風，旺福則進去一探究竟。

此刻終于把屋子打掃幹淨的明瑤錘了捶發酸的肩膀，這麽一看總算能住人了，她吹滅了蠟燭打算去找李蓮花，想不到這門剛一拉開就撞見了一位書童打扮的少年，她還沒被吓一跳呢結果這少年直接一個屁股墩摔坐在地上。

見他沒有帶刀，眼神還挺清澈的估計是走錯房間了吧，于是明瑤向他伸出手來，“你還好嗎？”

離兒趕來時旺福已經被扶起，話說這地上是有錢嗎怎麽連頭也不擡，離兒走過去一瞧，嗬，那臉色可趕上前日吃的豬肝了。

“您、您是”

這旺福平時說話也不結巴啊，離兒用胳膊怼了下他生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她對明瑤欠了欠身道了聲謝，既然都被正主發現了他們也不能再查下去，所以只好謊稱走錯了房間。

一番溝通後明瑤得知他們原來是方少俠的随從，他曾兩次有恩于自己與李蓮花，在那晚飯局上明瑤也覺得他是個不拘小節，有俠義風範的好人，最重要的是他武術還很好，如果能與他們打好關系，那她與李蓮花的安全也就能得到保障了。

李蓮花追着那角落裏的男子上了二樓，正好遇到了明瑤與方多病的兩個随從走在一起，他的心也安定了下來，明瑤看到李蓮花過來還以為他等的急了便快步走了過去，“等急了吧，剛才我把屋子打掃幹淨了，這樣我們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晚上…我們…

她脫口而出的話語讓李蓮花耳朵發燙，他輕咳一聲，“嗯，肚子餓了吧，我去給你點碗面。”

明瑤揉了揉肚子笑道，“你不說還好，忙活了一會倒真有點餓了。”

忽想到身後還有兩個人，明瑤招呼他們過來并向李蓮花介紹，“這是方少俠的兩個随從離兒與旺福，我剛才恰好遇到他們了，對了，你看到方少俠了嗎？”

“在這呢！”

李蓮花還沒說話，就看到那角落裏的方多病伸着手臂來回晃悠，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像極了教室裏吸引老師的顯眼包學生。

明瑤笑着向他揮揮手，對李蓮花說， “原來你們已經碰到了。”

“是啊。”李蓮花語氣淡淡，細細聽着還有一絲不耐煩的感覺，如果可以他真希望碰不到他。

讓小二加了張凳子後桌子倒是顯得擠了些，明瑤與李蓮花坐在了一面，等到小二把面送過來後明瑤這才發現五個人裏就只有她一人在吃東西，這怎麽好意思啊。

“小二，幫我再上四碗面，加肉謝謝。”如今她有收入了，花點小錢也不用一開始那麽謹慎，而且看方少俠的着裝也沒有前些日光鮮亮麗，估計一路走來也不挺不容易的。

都說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更難能可貴，明瑤也并非指望這碗面能賣給方少俠多大的人情，只希望今晚她與李蓮花能夠平安度過，這點小錢權當是花錢消災，廣結善緣了。

“得嘞，這是送給客官的小菜。”

離兒與旺福怎麽也沒想到他們也能吃上兩碗熱面，而且還是加肉的，一時間感動的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方多病倒是一回生二回熟，他曾在李蓮花那兒蹭過飯，當時就覺得明瑤特好說話，如今又知道小姨還給了她鳳凰信煙，更是覺得是個可信之人，只是怎麽就眼神兒不好跟了這只老狐貍呢。

李蓮花碰了碰明瑤的手背，她轉頭笑道，“放心吧，我還有的。”

飯飽之後，李蓮花把點的葡萄放到明瑤面前，“這個我吃過了，挺甜的。”

明瑤摘了一顆嘗了嘗，“嗯！好甜。”

方多病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最終定格在李蓮花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老狐貍果然有兩副面孔，他好心當他是朋友可結果呢，先是被關柴房，後又被抛到路邊，如今又被騙吃了個壞瓜，他方多病在此發誓，要是信這家夥的話他就是狗！

過了一會大堂裏的窗戶忽然被風吹得噼裏啪啦，右手邊的尋人啓事滿屋子亂飛，還有一張飄到了他們面前，李蓮花側目看了下角落裏持刀的三人，發現提前離開的那個已有半炷香的時間沒回來了…

明瑤拿起告示看了看，上頭寫着尋找玉城二小姐玉秋霜，告示上畫着一名年輕的少女，身段玲珑嬌俏，唯獨左臉上有一塊很大的褐色疤痕，真是可惜了這張容顏，要是放在現代的話興許還能靠醫美補救一下。

就在此時屋外電閃雷鳴，大門砰的一聲被踹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站在雨中的黃衣女子身上，明瑤也不例外。

只見那女子手持紅色軟鞭，戴着鬥笠但面紗卻未放下，看到她左臉的疤痕明瑤對了對尋人啓事喃喃道，“這不是那個玉城二小姐玉秋霜嗎？”

說完還把告示往李蓮花面前推了推。

這時一道驚雷閃過，襯得她臉上的疤痕一片血紅，小二被吓得慘叫一聲，“鬼、鬼啊！！”

那姑娘被這一聲驚呼氣的跺了跺腳，掄起鞭子就要去抽那小二，鞭子破風的聲響光是聽着就覺得很痛，明瑤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卻發現李蓮花的手臂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他是怕自己摔下去才…明瑤心頭一暖本能的往他身邊靠近。

不知怎麽的，明明他的身子病弱，可為什麽她會感到如此安心呢。

路見不平便會拔刀相助的方多病自然看不下去，他用劍卷住了鞭梢理論道，“他是因為受了驚吓才說出冒犯姑娘的話，絕非有心，姑娘為何如此動怒？”

小二看有人願意解困撲通跪了下去，“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玉城二小姐，小人有罪，請二小姐高擡貴手。”

似是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女子慌亂的把面紗放下，“看什麽看！都不許看！”

眼尖的玉城護衛認出此人就是自己苦苦尋覓已久的二小姐玉秋霜連忙将她迎了上去，很快二樓最中間的房子亮起了燈，兩個重疊的光影攀談了起來。

掌櫃松了口氣，“好在人找到了，不然玉城的人發起脾氣來可了不得。”

看到玉城二小姐自己回來，原本想賺筆賞金的丁家三兄弟無比憤怒，只見那丁老大啐了一口，說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回來之類的雲雲，後來好像又因為自家三弟出去許久未歸又在暴躁怒罵。

看啊，別說是玉城人，這江湖中人也怪可怕的。

外頭的雨好像更大了，身上的衣物明明是幹燥的但明瑤還是有種返潮的不适，她抱着手臂輕輕搓了搓，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