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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剛睡着沒一會，李屹的手機響了，他忙把電話挂掉，起身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姜然，走到客廳重新撥打電話。

孫一安：“喂？”

李屹揉了揉腦袋，說：“這麽晚了又有什麽事情？”

孫一安聽聲音也是很困，他說：“不是我的事情，那邊那個外國佬要開會，問我們現在有沒有時間。”

李屹深呼吸一口，牆上的鐘表指向淩晨三點。

“那邊要開會？”

“嗯。他們那邊倒是白天，我們這裏大晚上的，甲方不是人啊——”

李屹：“行吧，我現在趕回公司，你呢？”

“可以啊，你過來接我吧。”

“自己開車。”李屹把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說。

“主要是我一下午沒休息，你過來接我我好歹能在車上眯一會啊。”孫一安說。

李屹想到自己中午還睡了一覺，說：“你在家？”

孫一安伸了一個懶腰，打哈欠地說：“哪能啊，在出租屋這邊。”

李屹：“位置發給我。”

挂了電話之後，李屹進房間，把外套穿起來。姜然迷迷糊糊地聽見聲響，頭疼似的敲了敲腦袋，嘟囔了一句：“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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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屹過來，俯身在姜然面前，給他掖了掖被子，把他的手放進被窩，說：“我開會去，你睡覺吧，我明天可能也回不來，會給你發消息的。”

姜然聽後，沒有多大的反應，翻了一個身，接着睡。李屹把東西拿上，聽見姜然小聲地說：“路上小心點。”他轉過身，看見姜然背對着他，李屹回複：“知道。”

李屹進了地下車庫，冷風迅速就刮進來，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手裏捏着鑰匙，心裏面只有一個想法：這個老板真的不做也罷了，累死了。

他啓動車子，按照路線去接孫一安，孫一安穿着一個棉質睡衣，外面找了一個大的厚外套，上車坐在了後排就倒下去。

李屹從後視鏡看到之後，問：“你就打算穿着睡衣和他們開會？”

孫一安調整自己的位置，企圖找一個舒服的位置睡一會，說：“沒有，帶着西裝外套呢，反正線上會議，也看不到我穿着什麽。套一個外套就好。”

到了公司，一個人也沒有。

很好，淩晨兩點，外面刮風下雨，老板深夜來公司工作。

對方認為李屹這次版本設計的大部分創意都可以，就是超出預算了。那邊給出的預算金額有限，按照李屹的想法去做，最直接的問題就是——錢不夠。

孫一安暗暗地吐槽：又要好看，又要有創意，還要壓低成本，天底下那有這麽好的事情。

李屹：甲方就是上帝。

孫一安：他媽的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那個作業我也不會半夜爬起來寫。現在倒好，甲方一個電話我就要奔赴公司開會。這日子越活越回去了。

李屹打了一個哈欠，說：“可以開始了，通知那邊準備進會議室吧，我這邊開共享屏幕。”

偌大的辦公室，巨大的飄窗，外面漆黑一片。

李屹從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接着從辦公室裏面的套間拿了一件西裝外套，學着孫一安的樣子，套了一件衣服。

兩人上半身西裝，下半身休閑褲，坐在會議桌上和甲方爸爸們開會。

飄窗外的景色從漆黑一片到泛起魚肚白，三個小時總算能抓住重點解決問題。李屹讓孫一安先去另外一個房間休息，自己整理一下會議要點，之後挨個解決。

随後打開甲方給他們的brief，重新挑出重點，然後整理要修改的地方。

早上十點。

工作室的人有條不紊的正在進行工作，看到李屹的辦公室房門緊閉，以為老板今天沒有來，大家都比較放松，其中有一個項目組的組長還在和組員開玩笑。

正當他笑的咯咯響，李屹一臉疲憊從辦公室出來。

瞬間就安靜了。

李屹朝一個員工招了招手問：“現在有空沒有？”

員工點點頭。

李屹：“去買兩份早餐。”

“兩份嗎？”

“嗯，孫經理也沒有吃。”說完李屹進轉身進去了。一晚上也沒有怎麽休息，腦袋都要炸了。

等李屹進去，辦公室再次恢複熱鬧，沒一會，孫一安從另外一邊的房間出來。他昨天晚上睡房間裏面唯一的一張行軍床，又窄又硬，腰不小心也扭着了，脖子還疼的很，不知道有沒有落枕，他扯了扯衣服，迷迷糊糊地進茶水間找咖啡。

辦公室再次陷入沉靜。

“老板和孫經理一晚上都在公司？”有人悄咪咪地和同事使眼色。

同事B看着孫一安的背影，略有所思，過了一會平靜地轉過腦袋說：“大事不妙啊家人們。”

不到下午，辦公室關于老板和孫經理的愛恨情仇已經傳了五個版本。

老板動用職權逼迫孫經理在晚上來到公司，兩人徹夜未眠苦戰一番，最後孫經理生氣暴走，不但腰受傷了，就連脖子也沒有幸免。

孫經理不肯睡在老板的套間裏面，找了一間以前做倉庫的房間将就着。老板孤身一人睡在寬敞舒适地房間裏面，非常生氣，決定再也不會打理孫經理。

可早上起來，讓前臺買早餐的時候依舊不舍得讓自己心愛的人餓着，于是讓前臺給孫經理也買一份。

第一版本具體是什麽樣的孫一安不知道，等到版本傳到他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的。他坐在李屹辦公室的沙發椅上哈哈大笑，李屹一臉無奈和生無可戀的表情正在處理文件和昨晚該死的設計。

孫一安：“你說大家的想象力怎麽就這麽豐富呢。”

李屹的鍵盤敲得啪啦啪啦響，孫一安一個人自言自語，李屹頭疼的從抽屜裏面找了一份文件扔過去，說：“沒事幹就幫我把這個事情處理掉。”

孫一安看了一眼說：“怎麽老是讓我扮演這種壞人的角色。”

“因為你和他們熟。”李屹說道，“那個項目組的組長去了四五次了，沒有一次成功的，你拉着他一起去。”

這個項目是今年年初的一個項目單子，但是尾款一直沒有到賬，已經催過好幾次了，財務那邊也一直在問。這個項目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大企業，在外的名聲很不錯，可是就是不結尾款！

李屹：“你不是和這家公司的人認識嘛，多去走動走動，順便催一催尾款什麽時候能給。”

孫一安翻了一頁項目書，說：“這種公司越大真的越難催啊，一個個都是人精，問這個要錢，就讓找另外一個，找了另外一個，又說還差個手續，然後就一直拖拖拖。”

李屹瞥了一眼，說：“看來孫經理很有經驗啊。”

孫一安站起身，說：“這都下午幾點了，我明天再過去一趟吧。”

李屹沒擡頭，一只手撐着下巴，盯着電腦說：“嗯。”

孫一安擡起手表問：“你不下班？”

李屹嘆了一口氣，說：“那邊催得這麽緊，你覺得我可能下班？”

孫一安臨出門，扭頭又說：“就說這外國人事多，以後要真的長期合作了，還不要給他累死。”

李屹這個客戶還是自己朋友給介紹的，說是美國的一個華裔有接觸這個項目，想找個中國的設計師幫忙做一個帶中國韻味的設計，幾經周折找到了李屹。

李屹大學修習過國畫，畫的的也還可以，但是也就一個學期左右，後面就沒有選修過那門課，自己的主攻方向還是在油畫和設計上。

不過面對這種級別的國外的大單子，怎麽可能不心動，一口就答應下來。自己手底下剛好有一個是學習國畫畢業的，讓張妮做了兩個月，人女孩子都要瘋了，看來還是得李屹親自對接客戶。

李屹：“總不能守着一畝三分地在這裏哼哧哼哧地耕耘，有更好的地方自然就要去闖一闖啊。”

孫一安搖搖頭，揮舞手中的文件夾，說：“我是沒有你那個心思，反正我覺得現在公司就這樣運營地也挺好的。看來我果然不是當老板的料啊。”

孫一安接着說：“我不管，今天我必須回家睡個好覺，再不能和你共處一室了，你都不知道那些謠傳中的我是多麽的不堪。”

李屹擺手：“自己打車回去，我不送。”

“就沒想着讓你送。”

等孫一安下班之後，公司的員工也陸陸續續地走了，李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面工作，他點了份外賣，趁着休息的時候給姜然發消息，說自己不回去了。

李屹看着落地窗外的人流和夕陽，唉聲嘆息：媽的，明明自己是老板，為什麽我這麽辛苦！

之後連着幾天李屹都沒有回去，唯一一次回去還是在中午，回家拿了點東西，順便洗了個澡，也沒有碰到姜然。

姜然也是忙，兩個人就在手機裏面，你問候一句，他問候一句。姜然本來想要去李屹公司看看他，礙于自己沒有什麽理由和關系，加之醫院又安排了幾臺手術，自己也不好推了，去看李屹的事情就沒落實。

姜然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裏捧着一本書，看了兩頁就拿起手機，沒有消息。等了半小時，手機依舊沒有什麽動靜。

他起身，到門外，走廊裏空空蕩蕩的。

姜然疑心自己記錯了，于是去李屹家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人應

今天沒有回來，可是也沒有發消息。

姜然裹着自己的睡衣，腦袋耷拉着。

果然人就不應該太貪心，習慣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習慣一件沒有确定的事情。

第二天，姜然盯着一個黑眼圈上班，護士姐姐朝着實習生使了一個眼色。

“今天做事小心點，心情不好呢。”

實習生點點頭說：“姜醫生怎麽了？”

護士姐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思篤定說：“十有八九是和他對象的事情有關。”

實習生拖着護理盤，問：“依舊是？”

“女人的直覺。”

“切。”說完轉身就拿着東西要走，護士姐姐在她腦袋上敲了敲，說：“永遠不要質疑一個女人的直覺！”

恰在這個時候，喬伊過來。

“姜然？上次的那個患者——你這是昨天晚上偷人去了？”喬伊看着姜然的兩個黑眼圈疑惑道。

姜然把眼睛摘下來，一臉的疲憊說：“什麽事情？”

喬伊把病歷放在他桌前，問：“上星期那臺手術，那個患者報銷的事情，你看過單子沒？”

姜然揉了揉眼睛，說：“那個？”

喬伊：“角膜手術的那位大叔。”

“好像記起來了，怎麽？”姜然說着又把眼鏡帶回去，翻看病歷。

“我上次做了他那個手術之後，住院結束我這邊顯示都結清了賬單，報銷都結了，後面他說有一個藥沒有報銷上去，你這邊簽個名字。”

姜然迅速地掃看過單子後簽上字，喬伊拿着病歷，接着說：“你精神怎麽這麽差？”

姜然木着臉，敲了敲腦袋,說：“沒睡好。”

聽到這裏，喬伊轉念一變，問：“那下班之後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泡溫泉？”

姜然的謝謝不用還沒有說出口，喬伊擺手，趕緊解釋：“不只是我，還有其他同事，一起去的。”

“不用了，我估計回去睡一覺就行。”

“真不去？”

“多謝，不去。”

喬伊看他堅決的樣子，輕聲地“哼”了一聲，拿着病歷出去了。

背靠着牆面，喬伊盯着姜然的科室，氣呼呼地說：“可惡啊可惡！石頭做的腦袋吧！”

護士姐姐和實習生兩人看到後，挪到喬伊身邊，點點頭，肯定喬醫生的說法。

“的确是一塊石頭腦袋，上次有一個美女患者，媚眼都要抛天上去了，姜醫生冷冰冰地讓她少翻白眼，對眼睛不好。”

喬伊聽得到這裏不自覺地笑了，說：“對你們兩個呢？”

“那還好——其實剛開始還挺怕他的，冷冷地，不愛說話，後面發現挺好相處的。”實習生說。

護士姐姐點點頭：“認同。”

喬伊：“認同，但是不給與肯定。”

護士姐姐和實習生要回去了，護士姐姐朝着喬伊比了一個加油的姿勢，又手指着科室，無聲的說：“這麽多人我就看好你！有機會。”

兩人進門之後，實習生問：“上次你還說姜醫生被人拿下了，這回又覺得喬醫生有機會？”

護士姐姐嘿嘿一笑：“誰知道上回那個是不是姜醫生對象啊，再說了，我覺得就姜醫生那個擰巴的勁，估計還是在暧昧期吧，既然又沒有在一起，喬醫生當然有機會。”

“姐姐——”實習生盯着護士姐姐，湊近說：“我要聽實話。”

護士姐姐頭一歪，“剛剛就是實話。”

“你不說我就和其他人說還有一個匿名八卦群的事情，而且某人在裏面還是群主。”實習生小聲地威脅。

護士姐姐被她打敗了，說：“得得得，和你說，喬醫生沒少請我吃飯啦，給她一點鼓勵是很有必要的。”

“切，請你吃飯你就這幅狗腿子模樣。”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那我請你吃飯，你下回——嗯，下回，你對我好些？”

“你請我？得了吧，就你那點破工資，你自己留着吧，再說了，我對你不好嗎！”

實習生想了想，說：“還行，但你對其他人也很好？”

“這只能說明姐姐人品好——哪來這麽多話，早上的活都沒有幹完。”

一晃眼，好幾天就過去，李屹除了吃飯時間發了消息給姜然，大多數時候聊天框非常的安靜。休息的空蕩，姜然看着微信的聊天記錄呆呆地出神。

“姜醫生，我們下班了。”護士姐姐收拾東西，回頭對姜然說。

實習生也拿好包準備下班，兩人一塊進電梯，實習生嘴裏還在念叨：“那家的酸菜魚真的巨好吃！你就和我一起去呗！”

實習生拉着護士姐姐的手搖晃。

護士姐姐心累地看着電梯下降的數字，說：“好吧，既然你盛情邀請，那我今天就狠狠地宰你一頓。”

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醫院。

這邊的喬伊換了衣服，又來姜然的辦公室敲門，“姜醫生？”

正在工作的姜然擡頭：“喬醫生，什麽事情？”

喬伊進門，問：“這個點了還沒有下班啊？”

姜然搖搖頭，說：“還有幾個病歷沒有處理完，填完再下班。”

“真不愧是我們醫院的楷模啊。”喬伊在科室轉悠兩圈，她剛下班還在更衣室裏畫了一個淡妝，穿上自己的衣服，整個人都比較精神。

按照喬伊說的，只要穿上工作服，甭管多精致的妝容都得灰蒙蒙的。

“你真不去溫泉？”喬伊雙手的手肘撐在桌面上，對上姜然眼睛，再次邀請。

姜然似乎察覺喬伊的意思，疏離客氣地說：“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沒有什麽興趣。”

喬伊聽後，也沒有不開心，心裏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了。她嘆了一口氣，站直身子，捋了捋自己頭發，說：“算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再見，玩得愉快。”

醫院逐漸安靜下來，除了留下來守班的人，大家都陸陸續續地走了。恰好到了晚飯時間，守班的人也要出去吃個飯再回來，外面的天色逐漸黯淡，姜然投入到工作中反而能夠忘掉一些煩惱。

“咚咚咚。”

安靜地科室門口忽然有人敲門 。

姜然還以為喬伊又折返回來了，過來開門說：“喬醫生——”

李屹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