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第二日，幾人都起得很早，吃了早點，準備去尋蕭定明。剛打開醫館的大門，便被眼前的場景吓住。

大街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好些百姓，或死或傷，鮮血染紅了整條街，大風吹起，紙屑，柴草，碎布塊滿地滾動，門窗搖搖晃晃，像是要脫落下來，前方還有□□聲不斷傳來。

幾人聞聲而去，幾十個人拿着長刀、短劍甚至菜刀在亂砍亂殺，老弱婦孺，無一幸免。而像魔鬼一樣殺人的，正是小梅所救之人，正是吃了解藥的人。

一夕之間，不，應該是頃刻之間，歡鬧的鎮子成了人間地獄。

“怎麽會變成這樣？”離歌笑三娘他們立即出手去制止，士兵們也紛紛趕到幫着圍攻。可那發狂之人根本沒有思想，已經成了一具亂砍的木偶，士兵們也在頃刻間死傷無數。

□□聲像劇烈震動的鼓聲一樣直擊進人的耳朵，小梅癡癡的望着眼前地獄一樣的場景，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了，身後發狂的村民向他砍來他也不知道，雲鶴飛一樣的跨過來推開了他，手臂卻被劃了一道小口子，他也顧不得小梅，轉身與那人對打起來。

小梅一步步後退着，努力的想要甩開那殘酷的畫面，眼前血紅的景象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就像是誰用竹簽撐着他的眼皮不得不去看。不知道是誰的血濺到他臉上，灼熱的溫度，仿佛冬日的暖陽一般。他伸手抹掉，看到自己手上那鮮紅的血液，思緒才從遙遠的地方回來：不，不會的。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他不相信，他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他日以繼夜為的就是血流成河的場面嗎？不是，絕對不是。

可是誰來告訴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浮現——他失落，他不眠不休的研究，他成功了，奉承，榮耀，名聲，他全得到了，可是現在呢？一張張歡笑的臉，一個個活躍的生命，面目全非。殘肢斷臂，血流成河，這一切，是他造成的，都是他造成的。

“賀公子，你害的我們好苦。”

“賀小梅，你還我的命來。”

“小梅哥哥，你為什麽要叫我爹殺了我？”

……

如同幽冥一樣的聲音從他心底升起，全都在怪他，都在指責他，他頭痛，好像快要炸開了。

“不是我，不是我……”小梅抱着腦袋，使勁晃動，可他就是清醒不了，那些觸目驚心的場面一幕幕在他眼前上演，他真的是兇手。

他轉身，不顧一切逃離了這裏。

——＊＊＊＊——

策着馬一路飛奔，他再也不要看到那樣的場面。從前的他是殺人都會害怕的賀小梅，而現在呢，他竟成了殺人的魔王。他真的接受不了，他想逃，逃得越遠越好，可是他不能逃，一切因他而起，他就要結束這一切。

他要去找答案。

只用了半日他便趕到古墓，翻身下馬就直接進去，哪裏都有出錯的可能，他要一一找出來。古墓裏裏外外機關重重，可是此刻的他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那麽多人因他而死，他還只能顧自己死活嗎？

所有墓穴、密室他都找遍了，卻一點發現都沒有。他又來到煉藥室，這裏已經被他毀滅，沒有其他東西。剛轉身，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的。”蕭定明一臉的得意。

小梅立即丢出兩枚飛镖，蕭定明躲過，他正要過去殺他，蕭定明的話讓他停了下來，“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緣由嗎？”

小梅站住不動，他是想知道，可是也想殺了他。

“看着自己的傑作是不是很興奮？”蕭定明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該佩服你呢，還是罵你蠢呢？”

“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看到那些慘死的百姓了嗎？那可都是你的傑作呢？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就沒有什麽蚩蠱，我給他們吃的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了，我知道你醫術高明，會給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我就按着那些傳說給你指了一條路，再把這世上最好的藥材通通放到你面前，就是要讓你為我研制出蚩蠱，沒想到你果然不負我的重望，這麽快就把蚩蠱研制出來了。”

小梅聽着這些不可思議的話，回想他所做的一切，他得到金蠶是在那個無人的山洞裏，他以為他運氣可佳，老天爺給了他這麽一個寶貝，原來卻是騙他的；他在郎中的密室裏發現的冰肌草和所有珍貴藥材，原來都是蕭定明放進去的，那些村民也是蕭定明故意讓他們發現的，古墓的救人行動暢通無阻也是為了逼他更快的找出解藥……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局，他以為他研究的是解藥，沒想到那才是真正的□□。他錯把解藥研制成了□□，害死了那麽多無辜的百姓。

“現在好了，什麽事情都解決了，等我拿到蚩蠱的配方，再加上我蒙古骁勇善戰的猛士，攻下大明還不是小事一樁？”

“你做夢。”小梅疾步跨過去，就要跟蕭定明動手，蕭定明迅速後退，嘴裏不住激怒他：“我做夢？這些可都是你給我的，要不是你，我怎麽能夢想成真呢？你看到那些慘死的百姓了嗎？那全都是你的功勞，看着他們自相殘殺，你不會覺得很過瘾嗎？啊？”

一時間他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屍橫遍野的畫面，心裏那些指責他的聲音像洪水猛獸一樣襲來，他已不能原諒自己，已經快要崩潰，蕭定明還在他耳邊煽動：“你看到了嗎？他們死的有多慘，腦袋都沒了，血還在流，那個小孩子才五歲，一刀下去就成了兩截，那個姑娘長得那麽漂亮，臉上被劃了十幾劍，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呢，你一心一意想要救他們，結果呢？你害得他們家破人亡，身首異處……”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使勁的抱住自己快要炸開的腦袋，那些怵目驚心的場面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上演，印在他的腦海裏，他忘不掉的，他也沒有忘記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也責怪自己，恨不得把自己丢進那煉藥的爐子裏去贖罪，就算再多的悔意都抵擋不了他的罪過。

“不說？不說我怕你會忘了呢。”蕭定明步步逼近，“你說那些百姓會怎麽看你呢？你還是那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嗎？你是兇手，殺害無辜的兇手。沒有人會同情一個兇手的，他們會把你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小梅擡起頭，憤恨的怒視着他：“我殺了你。”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蕭定明就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踉跄着退了好幾步跌倒在地上，起身反擊，可情緒太過激動，有心無力，再一次被打退，心口劇烈的震痛讓他咳出血來。

蕭定明得意的走過來，命令道：“把配方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休想。”小梅用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剛才的一掌不輕，他現在都還不能奮力反抗。

“回答得這麽幹脆？你可得想清楚了。”

小梅手裏的毒針已然備好，用力彈出，只是剛彈出去，手腕就被鐵鏈牢牢纏住，毒針也被另一根鐵鏈擋下了。他早該知道蕭定明喪心病狂，這裏會高手如雲的。他被鐵鏈拖着往後退，毫無防備的撞在那塊巨石上，劇烈的震痛再次傳來，卡在喉嚨裏的血噴了出來。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黑衣人，緊緊困住他的手腳，把他綁在了那塊巨石上。

“放開我。蕭定明，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把配方交給你的。”

蕭定明皮笑肉不笑，“殺你？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嗎？你看看這裏的刑具，随便一件都會讓你生不如死，你說你這身子骨經得起多久？放聰明一點，把配方交出來，我放了你。你若肯協助我，日後高官俸祿榮華富貴我不會少了你的。”

“要我出賣朋友賣國求榮，我辦不到。”

“你……”蕭定明俯下身，揪起小梅胸前的衣裳，狠狠道，“我可沒多少耐心，你給還是不給？”

“要我給你，我寧願去死。”

“我數三聲，你要是還不給，可別怪我不客氣。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定明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必定說到做到，這裏的刑具他也見識過，他那麽怕疼，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妥協的，可他真的不能出賣歌哥他們，還有那些無辜的百姓，他怎麽能做一個賣國求榮的千古罪人呢？就算再痛也要硬撐着，實在不行他就自絕經脈，自行了斷。

蕭定明三已數完，小梅一如既往不為所動，他強忍着怒氣誇贊：“不錯嘛，骨頭還挺硬的。就是不知道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刑具更硬。”

小梅乜斜着眼不把他放在眼裏，蕭定明像是明白他所想的，“我到忘了，像你們這樣的人，說不定就咬舌自盡了。那多沒意思？我要對付的是整個明朝又不是你一個人，還有一個更好的方法呢。”他拿出一粒藥丸，一邊威脅一邊得意說道：“上一次讓朱倚封把我給騙了，原來他在意的竟然是你，你說我要是把你毀了，他會不會傷心呢？是不是就沒有心思再打仗了？”

“蕭定明，你王八蛋，卑鄙。”

蕭定明并不理會他的罵聲，威脅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交出配方，要麽身敗名裂。”

“我不會給你的。”

“那你就去死吧。”蕭定明捏住小梅下颚，要他張嘴，可小梅死死的閉着，蕭定明用力越來越猛，小梅兩邊的骨頭都快要碎一般，只能被迫張開，蕭定明便把藥丸丢進他嘴裏，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小梅卷不動舌頭，藥丸直接滑進了喉嚨。蕭定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知道我給你吃的是什麽嗎？”小梅卻因藥丸的強行滾落而劇烈咳嗽，蕭定明卻笑得奸詐，“告訴你吧，是合歡散，不知道你待會毒發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呢？”接着又拿出一粒藥丸捏在手裏，“我雖然不喜歡男人，我身後的人可是很想試試呢。這是解藥，你若把配方給我，解藥立刻給你，不然的話，你知道後果。”

小梅眼光掃過那些遮住了臉的男人，不由得心寒起來。士可殺不可辱，與其這樣侮辱他，他寧願承受極刑。可是他好像已經毒發了，身體開始滾燙起來。越來越熱，好難受。

蕭定明和身後幾人都不動，看着小梅因藥性發作而面紅耳赤渾身難耐。

小梅極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顏面盡失，可是合歡散是什麽東西他最清楚不過了，就算他有再大的毅力，也無能為力，身體還是會起反應的。

蕭定明再次把解藥遞到他眼前：“我知道滋味不好受，解藥就在這裏。你自己選。”

小梅強忍住痛苦，盡量不去看所有人，可身上熾熱的溫度已經讓他忍出了幾滴熱汗，挂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更加誘惑。

蕭定明也再懶得跟他廢話，幹脆自己動手搜他的身，可小梅藥性發作，蕭定明游走在他身上的手讓他更難受，那種有着強烈的渴望卻又不得不努力克制的感覺，他快要受不了了。

小梅身上沒有配方，蕭定明更加憤怒，面目可曾的再次問他給不給，依然得到小梅置若罔聞的态度，他憤然起身，身後遮住臉的男人全俯下身來。

“滾開！”小梅用盡力氣命令那些像木偶一樣的男人，可是根本沒有人會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