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裴沁一邊讓自己的人在那條大道和周邊搜尋,一邊去找了就在附近的魏昆侖。

魏家三代人都在情報系統裏,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的‘大海撈針’,對魏家來說那就是‘信手拈來’。

魏昆侖已經兩個多月沒見到裴沁這尊大神了,一聽他來,立刻屁颠颠地從會議中抽身來迎他。

結果這小沒良心的一見面就讓他給他找個人,除了姓名、性別、年齡、出生地就再沒其他線索了。

“沒了?就沒其他更具體一點的?”

“最重要的都給你了,你還查不到?”裴沁硬梆梆地回他。

魏昆侖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這位祖宗今天心情極差,忙笑着安撫:“行行行,哥哥給你找,盡量給你找到……”

“不,是一定要給我找到。他剛才就在朱雀大街上,你現在安排人下去,多久能找到他?”

“沁哥哥,京城上千萬人呢,你連張照片都不給我,讓我一下子上哪去找?滿大街溜達着一個個去給你找嗎?”

“照片?我沒有他的照片,但我能把他的模樣描述出來。你讓你們的畫像師過來,我說他畫。”

裴沁說得篤定又理所當然,魏昆侖卻聽得心驚肉跳。

先不說這平日見一面都難的財神爺,竟然招呼都不打,就大駕光臨他這小廟,光說他這親自上門只為找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就不得不讓他懷疑,這個叫胡崖的人,是不是對裴家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才會讓裴家金孫,這麽迫不及待想立時逮着人?

裴沁那是多矜貴的人啊,平時讓他擡一下眼皮,多瞧別人一眼都不願,何況是眼下這種……死咬不放的情況?

“這胡崖是犯什麽大事了嗎?”魏昆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裴沁橫了他一眼,終于也意識到自己過激也過界了,但他渾不在意,似笑非笑道:“這個名字,你以後就記牢了,跟他有關的事,不管是多麽雞毛蒜皮的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懂嗎?”

剛新官上任,春風得意沒幾天的魏司長,一聽這話,眼睛都瞪直了。

“祖宗,你這是……瞧上人家了?”

裴沁抿唇一笑,多一絲表情不露,多一個字不說,可已看得魏昆侖整個頭皮都炸了。

“不是……真的假的?可他是男的,而且都29歲了……”這年頭,漂亮男人早就成了一種資源,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可眼前這人是裴沁啊,怎麽可能……

胡崖,男,29歲,灣山口村人,少得可憐的信息,卻已足夠把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驚得瞠目結舌了。

“跟你下面的人也說一聲,以後他的事,只有我能管。”

魏昆侖也是人精,一下就全明白了。他目光複雜地看着發小,無奈點頭:“你可藏得真好啊。”

想了想,還是不确定地又問:“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裴沁耐心全失,沉了臉說:“趕緊給我去找,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人。”

一小時後,畫師完成畫稿,裴沁看着畫紙上的那個人,一時不知該說,是自己只看了一眼,就将他記得清楚楚的能力強,還是這個國寶級的畫師,出神入化的技法厲害了。

這個胡崖,像他,又不像他了,好像變得更好了,又好像哪些地方不對了……

裴沁失了一會神,臨走時,要求魏昆侖把事關胡崖的事,都按最高級別來處理。

魏昆侖都被他氣笑了,第一次不想留人,而是恨不得這瘟神趕緊走人。

裴沁出了大門,遠遠就看到自己的司機劉擎,正站在一棵老樹下,跟一個年輕男人在聊天。

那邊正對着門的劉擎很快就發現了他,立刻跟那人揮了揮手,都不等對方回應就開了車門,啓動車子過來了。

裴沁掃了一眼轉身過來的人,見他五官與劉擎有六七分像,猜測應是他家裏人。

果然,上了車,劉擎就主動說了。

“那是我弟弟劉峰,退伍都快三年了,也不肯找個穩定工作,一直跟着他以前的班長幹運輸,這麽多年了,一分老婆本都沒攢下。”

裴沁心情不好,也沒心思管別人,但他面上不顯,語氣也算得上溫和。

“你自己看着辦吧,只要合适,都可以安排。”

劉擎很高興,連連點頭,說想讓他弟去剛收購的那個電子公司的采購部。

裴沁随意一應,并未放在心上。

劉擎跟了裴沁五年了,對老板的喜怒稍有了解,之前在朱雀大街時,他因為一直在車上,所以不清楚老板那一刻的失魂落魄是因為什麽,而像他們這種近身做事的人,更不會私下去打聽。

不過,他看得出來老板情緒不高,而且他提起自己的事時,老板也沒有露出厭色,便繼續往下說自己弟弟的事,試着幫老板轉移一下煩心事。

“我弟從小就不省心,上竄下跳沒他不敢幹的,還沒到17歲就已經快混成‘大哥’了。我爸怕他吃槍子,就把人送部隊上去了,說寧願讓他吃敵人的槍子,也不能浪費國家的槍子。哎,這小子脾氣又臭又倔,原本我想讓他離我近點,也好照應照應,結果他故意跟我擰着幹,自個兒去了大西北。半年不到,連個人模樣都沒有了。

“不過,他也算争氣,兩年後加入了雪鷹隊,後來還進了隊裏的尖刀班,得了不少榮譽,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我們都以為他會一直留在部隊上,沒想到三年後,他們那個班在對抗境外勢力的任務中,全班八人最後只剩了三人回來,而且個個都負了重傷,後來也就只能退伍了。

“結果這小子家都沒回,直接就跟着他班長跑了。說什麽他班長吃香喝辣,他也吃香喝辣,他班長要是吃土喝風,他也照樣吃土喝風,說的時候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在那得意個什麽勁,差點沒把我那老爹老娘給氣死急死。

“哎,他那班長我見過一回,長得好性子也好,是個信得過的人,可他心腸太善也太軟了,辛辛苦苦搞了個運輸公司,掙來的錢全用在他那些戰友家裏了,手底下也都是些負過傷,沒其他出路的退伍老兵,最後自己兜裏一分錢也沒有,老婆都跟別人跑了,就一直自己帶着個三四歲的女兒讨生活了。”

裴沁毫無觸動的聽着,他和他的階級早就高高在上慣了,他身邊的人,也全是動則就能攪弄風雲的人物,那種小人物與命運不自量力的較量,他們無法共情,也沒有興趣。

不過,他的胡崖也是這樣的小人物,而且還是最卑微的那種,屬于在那個村裏,誰都能欺負他、壓榨他的可憐蟲。

他記得,他們倆第一次見面那天,後來他頂着烈日,跟着胡崖去了他的地頭。

那塊田很差,一邊靠着山,光線常年不足,使得一半都是爛田,而上丘有個荷塘,不管是水太多要放水,還是其他田要澆灌,每一次都會把他的田給淹掉。

所以不管他努力種什麽,很多時候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可他還是一直種,就想從這塊田裏收獲些什麽。

哦,其實那塊田也不是他的,他和他的瞎眼娘在那個村子裏,沒有田沒有地,也沒有房子,更沒有親戚。

有人說他媽是跟他爸從城裏私奔到村裏的,有人說他媽是被他爸騙來的,反正胡崖剛出生,他爸就沒了。

他媽辛苦拉扯他到三歲時,不知是累還是哭的,眼睛就瞎了。

孤兒寡母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不到一年,原來的房子也讓人搶了,娘倆就搬到了山腳下一個沒人要的破屋裏。

再後來,田啊地啊也全沒了。

村裏孩子開始上學的時候,胡崖就滿山滿野地找各種吃的。

十幾歲時,別人家的孩子都被送到鎮上,或縣裏去學手藝,胡崖已經以給別人收成的三分之二,來交換那些爛田破地的耕種。

他非常的辛苦,但從不抱怨。

不過,那一天,裴沁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閑來無聊,對那個長着一對小虎牙的人,有點興趣而已。

天色徹底黑沉下來的時候,裴沁還是沒有得到胡崖的任何消息,他隐約覺得,自己又要與他錯過了。

他心情極差,打電話給魏昆侖,結果到處都找不到他。然後他就去了魏昆侖新購買的別墅,把他書房裏當祖宗供着的一只青玉古董馬,‘不小心’給砸了。

聽到動靜的保姆吓得差點癱在地上,裴沁卻溫和笑道:“讓小魏子五分鐘內聯系我,聽話我賠他更好的,要是不聽話……那就叫他先數清楚,自己身上有幾根硬骨頭。”

果然,他這邊剛坐上車,魏昆侖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鐵骨铮铮的魏司長都要哭了,說:“那是我的命根,是我的寶貝,你把我砸了,也不能砸它啊。”

裴沁慢聲道:“繼續磨我的耐心,看我會不會動你的真命根。”

魏昆侖長嘆一聲,求道:“不是我不想接你電話,是我這邊什麽進展都沒有,跟你說了,你也不會讓我好過啊。”

“一個下午了,竟然什麽進展都沒有?魏昆侖,國家交到你手裏,能讓老百姓信任你嗎?”

“爺爺,您饒了我吧。真沒辦法,你那位一沒去酒店住宿,二沒去飯店吃飯,也沒去什麽商場景點逛逛,光杆一條人進了京城,你讓我去哪裏給你找?”

“你們那些監控呢?”

“都看了,一片鬼影都沒有。沁哥,你确定你真在朱雀大街看到他了?”

裴沁皺眉,十分肯定道:“是他,不會錯。”

魏昆侖無奈,嘆了一聲,說:“行,只要他還在京城,我一定能給你找到,行吧?”

裴沁挂了電話,扭頭看窗外,十裏長街,燈火輝煌,可他眼裏只餘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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