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胡崖之後又昏睡了兩天,其間還高熱了一天一夜,折磨地裴沁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裴沁找來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物,做最配合的病人家屬,一絲一毫都不敢有松懈。等到胡崖醒來時,他自己反倒差點一頭栽下去,昏死在愛人床前。

可他撐住了,好像只要與胡崖有關,只要胡崖需要他,他真的就可以無堅不摧。

裴沁給胡崖穿衣,小心得好像他是件易碎珍品,連拖鞋都是親手套上的,然後又扶着人去洗漱,牙膏擠上,毛巾熱好,就差替胡崖脫褲子如廁了。

結果,胡崖示意他出去的時候,還真的能看出來他的一絲遺憾。

等門一關上,胡崖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抿着唇角,茫然失措,完全不知自己該是什麽心情。

“胡崖,好了嗎?你手腕上有傷,千萬不要碰水,也不要用力。哎呀,你還是把門打開吧,讓我來幫你好了。”

門外的人哪裏還像一跺腳,整個京城都要抖一抖的裴大老板,簡直像個操碎了心的絮叨老媽子。

胡崖正尿到一半,被他一吓,差點尿到自己腿上。

他莫名紅了臉,咬着牙回他:“我傷在腕上,又不是傷在手上……你自己手上不還有傷嗎?管好你自己吧。”

裴沁笑了一聲,很是賤兮兮地貼着門縫對他說:“胡崖,你是在心疼我嗎?”那說話聲,簡直比戀愛中的少女還要甜膩。

胡崖臉上更熱了,閉了閉眼,不想理這人了。

等他出去,裴沁就像藤蔓似地纏了上來,一手牽他的手,一手攬他的腰,好像他已經七老八十,快要不能生活自理一般。

胡崖很不習慣,抽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他一眼,說:“我已經沒事了,你自己忙去吧。”

裴沁一下就委屈了,倆眼珠子又黑又濕,比一歲孩童都要無辜地望着他,很是可憐地輕聲說:“我讓你煩了?”

胡崖慌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由着他在自己身邊粘粘乎乎。

他剛在床上靠好,裴沁就把早餐端到了他面前。

胡崖默默看着眼前這個笑着喋喋不休的人,心裏就像瘋長了一原野的夏草一般,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看着裴沁眼下明顯的青色,看着他眉間濃重的疲色,以及雖然打理過,但還是能輕易看出來沒有好好休息的形容,只覺胸口發悶又發慌地讓他透不過氣來。

裴沁心情相當不錯地喂了胡崖一碗粥,又挑挑撿撿着給他吃了一些小菜,聽他說吃飽了,才心滿意足地就着他吃過的碗筷,把剩下的飯菜都吃了個幹淨。

胡崖垂了眼,一眼都不敢多看他。

“……那些人是沖着我來的嗎?”

裴沁搖頭,向他傾了傾身,握了他的手說:“只要在京城發生的事,永遠是沖着我來的,無論是上次在素悅齋,還是這次在凰圖,他們真正想對付的只有我。胡崖,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胡崖想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可他只是微動,就被裴沁借機握得更緊了,十指交纏,極其親密,更加掙不開了。

他耳根都燙了,只能裝無所謂。

“我是你雇的保镖,本就應該擋着這些事。”

裴沁歪了頭,湊得更近一些,很是認真道:“如果你真是我的保镖,那這些事你一件都不會遇到。我以為我把你這樣帶在身邊,整個京城再不會有人敢動你分毫,可顯然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不僅沒保護好你,反而給你惹來了這麽多事。

“胡崖,我很能理解,你對我的厭煩,因為我一件好事都沒為你做過,卻一直在帶給你災禍。很多時候,我也非常讨厭自己,甚至是恨透了自己的無能。”

他極為頹敗地往後靠在椅背上,皺着眉抿着唇的模樣,像是真的厭煩透了自己一般。

胡崖覺得喉嚨發幹,捏着被角的右手,松松放放幾次後,終還是忍不住低聲對他說:“我……沒有對你厭煩,遇到那些事,我也沒覺得是你的問題,你沒必要為別人做的事而責怪自己。”

從倆人重逢,他們好像一次都沒有這樣好好說過話。

裴沁看着胡崖再次對自己露出那最柔軟的部分,心喜地差點熱淚盈眶。他的胡崖,曾經就是這麽全心全意地對他好的。

他繼續賣慘,俯身在他的腿上,将頭抵着他的手背,悶聲說:“我知道你不想跟着我過這種不安寧的日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走……我不會再攔你了。”

裴沁緊張地等着,可胡崖久久沒有說話,竟像是在默認這句話一般。他瞬間就後悔了,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

就在他急着想往回找補時,胡崖卻像耳語一般輕聲說:“我現在……還走得了嗎?”

裴沁眼眶一下就熱了,他也不敢擡頭看人,只慢慢将雙臂纏上胡崖的腰,然後将臉緊緊埋在了他的腰間,像個孩子在尋求庇護一樣。

胡崖沒動,沒有回抱他,也沒有推開他,任他抱着自己。

但裴沁知道,他的胡崖回來了,那個滿心滿眼喜歡着他的胡崖,真的回來了……

從這天開始,不信天不信命,什麽都不信的裴沁,終于有了自己唯一的信仰。

他的愛人,成了他獨一無二的信仰。

胡崖精神還是不好,沒一會兒就有些坐不住了。

裴沁扶着他躺下,然後自己也趴着靠在了他的枕上,雙眼烏淩淩地直盯着他看。

胡崖本來還挺想睡的,但被他這樣看得頭皮發麻,臉皮發燙。

“你也去休息一會吧。”

這人的眼神像渴望着主人愛撫的小狗似的,讓胡崖做不出翻身背對他的動作來,可又實在受不住他這樣的目光,只能悄悄拉了薄被遮了自己半張臉,想擋一擋那種毫無遮擋的熾熱。

裴沁搖頭,甚至往他的臉又靠近了一些,鼻息都撲在了他的耳根處,燙得他很想整個人都縮進被裏去躲着。

“胡崖,我怕……”裴沁伸手,隔着被子抱住了胡崖的腰,然後像一點也不知道他的無措一般,将臉擠進了他的頸窩。

胡崖整個人都繃了起來,但一聽他那麽弱又那麽沉的一聲呢喃,身體又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一般,完全與他的大腦意識相背,竟是一絲抗拒和回避的意思都沒有,就那麽任着他抱着貼着。

“我怕,我一閉眼,或者一轉頭,又再也找不到你了。胡崖,我怕極了,我的十年,和別人的十年肯定不一樣,我的十年太漫長了,長得讓我心裏只剩空蕩。”

胡崖直愣愣地盯着挂着精美吊燈的天花板,大腦只剩空白一片。

裴沁聽不到他的回應,閉着眼将手臂又收緊了一些。

他的胡崖從很久以前就不愛跟他說話了,可是只要他像這樣一直抱着,一直對他好,他們總有一天還是能重新變好的,是不是?

“胡崖,我愛你,我一直都在想你,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

裴沁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他真的累了,從胡崖上次感冒發高燒開始,前後有一周多了,他都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而此刻抱着愛人的感覺又是這麽好,像睡在了綿雲上,睡在了暖風中,舒服得他不想掙紮了,将身與心徹底交付給了身邊這人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胡崖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直挺挺躺着,感受着身上的纏抱,聽着耳邊的呼吸,那麽親密,那麽真實……

他屏着呼吸,壓住所有情緒,可是眼淚卻根本沒法控制。

明明他都把眼睛緊緊閉上了,但那些擾人的淚水就是拼命湧出來,又一道一道,像那些曾深刻在心上的傷痕一般,那麽清晰又那麽肆意地從眼角劃落。

裴沁這個人……真的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麽壞,壞得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連逃都不知道該往哪裏逃。

十年,是啊,這十年真的好漫長啊,長得讓他以為已經是一輩子了。

胡崖很輕地動了一下,他無盡小心地将臉輕輕地貼了貼裴沁的額頭,暖的,軟的,真的是真的啊……

倆人頭挨着頭,手拉着手,身貼着身睡了過去,一睡睡到了午後。吃了點東西後,裴沁資本家也不要當了,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像個幼稚的孩童一般,只想纏着胡崖一秒也不分開。

等胡崖又撐不住往枕上躺時,裴沁也直接掀被躺了進去,賴皮兮兮地抱着人不放,又磨又蹭差點把胡崖給逼瘋了。

鬧了一會,也不知道是他們真的累狠了,還是整個世界太安靜太美好了,倆人竟又抱着睡着了。

這一睡再次睡過去一整個下午,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都暗了。

他們幾乎是同時醒來的,借着那點窗外園子裏的燈光,倆人面對面地看着對方,眼睛都是那麽清亮,鼻息都是那麽溫熱,如夢如幻得讓人只想繼續沉溺其中。

裴沁微微上前,無比溫柔地吻着胡崖的眉眼,然後是鼻梁和鼻尖,像初學畫畫的學徒,小心又笨拙地描繪着愛人的整個輪廓。

最後他已變得火熱的雙唇印上了胡崖的唇,像最是青澀的少年,只是緊緊貼着,竟不敢有其他的動作,像是怕多一點就會亵渎了戀人一般。

久久久久,久到胡崖都忍不住在心裏嘆氣了。

所以,這一次,也是倆人之間的第一次,胡崖主動地微張開了雙唇,甚至輕輕地含了一下裴沁的下唇。

裴沁原本半合的雙眼驀然睜大,他晃動着眼瞳直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血液沸騰,全身滾燙。

胡崖感受到了他的諸多反應,熱辣着臉頰,卻又鼓起全部勇氣,輕撩起眼皮,顫着眼睫看了一眼裴沁,明明什麽意思都沒有表達,卻足夠讓驚愣的人瞬間回魂,然後直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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