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死游戲

第二十一章 生死游戲

阿柳吃驚地看了一眼身旁昏過去的那個楊五,又怔怔地看向眼前站着的第二個楊五,腦中一片空白:“你們……到底誰是……?”

第二個楊五俯身撿起阿柳掉在地上的衣服,說道:“他是假的。”說着在床邊坐下,把衣服給阿柳披上:“他變成趙四海的模樣想毒死我,但他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找別人破綻是我專長。”

楊五掏出一個小紅瓷瓶,遞給阿柳看:“多虧我随身帶着藥 - 這藥是我師父制的,天下大部分的毒,只要不是十分另類刁鑽,就都能解。要不是我師父的這種藥,我恐怕真要栽在他手上了。”

阿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沒有接,也沒有說話。

楊五看出她眼神中的質疑,瞧着她問:“……你認不出我麽?”

阿柳只是望着他不語。

楊五眼中隐隐劃過一絲失落,卻淡笑了笑,把紙包收進懷裏,沒再說什麽。

阿柳裹着衣服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尴尬地說道:“請你轉一下頭去,我要……扣下衣服。”

楊五聽了有些苦澀地一笑,但還是乖乖地把身體轉了過去。

阿柳飛快把衣服穿好,對楊五道:“好了。”

楊五卻沒有轉回身,直接起身走到房中的圓木桌旁,坐了下來,神情看似有些落寂。

阿柳其實此刻更是心亂如麻,她看着床上那個昏過去的楊五,想起剛才的情景,臉頓時紅得發燙。

桌旁的楊五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說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阿柳兩眼盯着地面片刻,問道:“如果你是真的,那他剛才對我做的事,你是不會做的,對麽?”

楊五沒有馬上回答,他抓了抓腦袋,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個真說不好,要是環境合适,你也樂意,估計我也……”

他話沒說完,阿柳抓起枕頭就沖他砸了過去,楊五一偏頭,把枕頭接住了,笑了笑道:“你看,我說實話,你又生氣。”

阿柳臉漲得通紅,咬牙道:“你們兩個一模一樣,讓我怎麽分辨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楊五這時候的神情卻忽然變得十分正經,他瞧着阿柳很認真地問:“你感覺不出來麽?”

阿柳微微一怔,心底湧起一層解釋不清的愧疚來,她輕垂下頭,半響道:“我不是沒感覺。”

“那你的感覺是什麽?”

楊五等了一會兒,阿柳卻遲遲不答。楊五又問:“我和他,你感覺誰是真的?”

這回阿柳飛快地擡頭望了眼前的楊五一眼,用極輕地聲音說道:“……你。”

但她很快重新低下頭,說道:“但我怕你是裝的。……之前另外那個我也很能裝,她裝得那麽像秀紅……如果你是裝的怎麽辦?如果你是假的,我卻相信了你,就等于我會害死真的楊五。”說到這裏,阿柳面色微紅,聲音也有些激動起來:“所以我不能,也不敢輕易相信。”

楊五問:“你見到另外一個自己了?”

阿柳點點頭,将之前的假阿柳如何幻化成秀紅意圖殺了自己的事跟楊五簡單講了一遍。

楊五聽完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道:“這其實也是我的錯。”

阿柳有些意外地問:“為什麽?”

楊五目光落在阿柳肩膀的傷痕上 — 那是之前跟假阿柳打在一起時,被假阿柳用短刀割傷的。他眼中浮現出後悔之色:“其實我當時知道不能留她,就猶豫了那麽一下,結果就給你留了後患。”

“你見過另一個我?”

楊五将當時的情景跟阿柳說了一遍,提到假阿柳勾引他的情節,怕阿柳多想,也就一帶而過了。

阿柳聽完默然無語,楊五以為她在怪他沒有殺死假阿柳,心中更加愧疚,剛要解釋,阿柳卻長嘆了一聲道:“你說你一眼就看出她是假的,而我……”她眼圈有些微紅,“而我到現在都不敢肯定,因為我害怕……我怕我一旦認錯,真的楊五就要被我害死了。”

楊五極淡地笑了笑,安慰道:“沒事,你畢竟不像我,是個做賊的,眼睛尖,有些東西你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阿柳出了一小會兒神,随後深吸了口氣道:“我定要想個辦法出來,分清楚你和他。”

“什麽辦法?”

阿柳卻陷入了沉思。

楊五等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站起身:“但我們的時間确實已經不多了。”他走到床邊,俯視着床上那個昏過去的自己,對阿柳道:“以你的性格,我若現在殺了他,你肯定認為我是假的。”

阿柳微微一怔。

“但我必須殺了他。”楊五望着阿柳,正色道,“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但他不是我,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給任何人。”

見楊五拿出短刀,阿柳猛地一驚,擋在他面前說道:“先別!等等。”

楊五道:“你想保他?”

阿柳搖了搖頭:“不,我剛想到辦法了。”

“什麽辦法?”

“我要你們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楊五毫不猶豫地欣然道:“好,你問。”

阿柳正要開口,旁邊昏過去的第一個楊五忽然爬了起來,一把抱住阿柳,接着不知按了什麽機關,床板猛地往下一陷,露出一條暗道,他抱着阿柳就勢一滾,轉眼消失在了暗道深處。

站在床邊的楊五一驚,在床板即将合上的瞬間,飛身也跟了下去。

阿柳覺得身下猛地一空,整個身體向下墜去,她失聲尖叫起來。暗道如無底深淵般無窮無盡,她不知自己滑了多久,等到後來喊得喉嚨沙啞,再也叫不出來的時候,忽然屁股猛地一墩,摔在一片冰涼的石地上,墩得她胯骨生疼。

阿柳疼得在地上趴了半天,才慢慢撐起身子,看見頭頂大約十尺左右高的地方,有個黑漆漆的洞口,正是她掉下來的那條暗道。

抱她下來的楊五這時也踉跄着站起身,盯着阿柳正要說話,忽然“噗通”一聲,第二個楊五也從暗道中摔了下來,砸得地上塵土飛揚,顯見也摔得不輕。

但他卻顧不上疼,晃了晃腦袋上的土,先是一眼找到阿柳,舒了口氣,随即咬牙道:“我真該先宰了他,再讓你問問題。”

第一個楊五聽了,冷笑道:“你現在也可以試試,看你殺不殺得了我。”說完從身上摸出了一把短刀。第二個楊五瞧見那把短刀,微微一愣,下意識往自己身上一摸,随即無奈地翻了翻眼睛:“媽的。”

阿柳瞧着眼前兩個楊五,無論是聲音動作、神态樣貌,簡直都一模一樣,一時有些發懵,不知該幫哪個才好。

第一個楊五掃了她一眼,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自可以解決,你走遠一些,莫要傷了你。”

第二個楊五卻目不轉睛地盯着第一個楊五,對阿柳道:“柳兒,你剛才不是說有問題要問我們,問完你就知道真假了?你現在問吧。”

阿柳于是問道:“當初在賭局上……”

她話剛說了一半,忽然被一陣女子的笑聲打斷了。

那笑聲十分妩媚嬌柔,聽起來還有一些耳熟。

三人同時循聲望去,這才注意到遠處不知何時亮起了幾盞燈。而他們所處之地原來是個昏暗的石室,跟財門的風格極其相似,像一座古墓,空間大小也差不多,只不過空空蕩蕩,遠不如財門裏那般金碧輝煌。

石室內空無一物,僅挂着幾盞宮燈。

燈影下,站着穆玉龍還有阮瑩瑩。

穆玉龍還是一身白衣飄飄,冷笑望着三人;旁邊阮瑩瑩單手持子母雙劍,剛才的笑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阿柳一看見他倆,失聲道:“你倆果然來了!”

阮瑩瑩柔聲笑道:“我們要是不來,還看不到這場好戲呢。”她微搖了搖頭,“啧啧”了兩聲:“你現在可是有兩個夫君了,該選哪一個呢?”

阿柳氣道:“你瞎說什麽!”

阮瑩瑩“噗嗤”一笑:“怎麽是瞎說呢?這樣的豔福可不是每個女子都能享受到的。要我說,你可以兩個一起要。今天跟他,明天跟他,這個累了就歇歇,換那個。反正長得都一樣,不用擔心厚此薄彼。”

阮瑩瑩的話說得如此露骨,氣得阿柳臉都白了:“簡直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她本想說“人盡可夫”,但一想到大庭廣衆之下,她要真這麽對罵出來,那場景豈不變成兩個潑婦罵街一般難看,雖擊倒了對方,但自己也好看不到哪裏去。這麽一想,終究只是氣得扭過頭去,再不打算理睬阮瑩瑩。

第二個楊五這時忽問阮瑩瑩:“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阮瑩瑩媚眼斜挑望向他,說道:“為什麽這麽問?莫非你看見另一個我了?”

“不錯,我不僅看見了,還差點被她占了便宜。”

阮瑩瑩聽了不但不以為意,反倒嬌笑着問第二個楊五:“那她得手了嗎?”

楊五緩聲道:“以她的姿色,外加一絲不挂,我想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受不了,只可惜在下已心有所屬,所以無福消受。”

阮瑩瑩聽罷瞟了阿柳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就是真假的區別了,要換成我,就未必不能得手。”

阿柳原本因為楊五的話心中微暖,聽見阮瑩瑩這句,頓時又氣得直咬牙,心中暗道:都說至賤則無敵,這女人簡直不要臉到極點。

阮瑩瑩看見阿柳的神情,仿佛猜到她在想什麽,卻毫不以為意,反而微微一笑,轉頭去問第二個楊五:“那個假的我,她現在哪裏?”

楊五道:“已經死了。”

“你殺了她?”

“另有其人。”

“誰?”

楊五緩聲道:“是誰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那人也已經死了。”

阮瑩瑩聽了楊五這句話似乎有些出神,半晌道:“是啊,是誰已經無所謂了,眼下只要活着離開這裏就行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只要活着離開這裏,就能與天同壽、青春永駐!”

她目光緩緩掃過面前三人:“所以我不管別人如何,只要我能離開這裏就可以了。”

阮瑩瑩話裏的“別人”顯見也包括穆玉龍,穆玉龍在旁聽見卻全然無動于衷,只是冷聲道:“我們都已經解決了各自的麻煩,我能保證這血月樓裏此刻只有一個我和一個她。”他掃了兩個楊五一眼,“但看來你們的問題還沒解決。”

阿柳道:“所以你倆是把各自的自己都殺了。”

穆玉龍道:“不錯,不殺他們,難道要我自己死麽?”他擡手指了指兩個楊五,“他們兩個也要面對同樣的問題,即便你想他倆都能活着出去,卻是不可能的。只要真楊五活着,假的那個就永遠不能離開血月樓,最後随血月一起消失,所以假的定會想辦法置真身于死地,而真身也不會束手就擒……因此這是個非此即彼的生死游戲,他們當中必須有一人得死。”

穆玉龍說到這裏微微一笑,問阿柳:“……你希望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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