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氣門

第二十三章 氣門

第二個楊五對小孩道：“但你已經變成這副樣子，即使擁有長生不老的壽命，回到世間也會被人當成怪物，不能享受正常的生活，這樣也無所謂麽？”

小孩不以為意道：“只要我把你們都吃了，就會徹底恢複原貌，然後我再吃了你懷中那個小瓶中的丹藥，便可回到陽間，千秋萬代地活下去。”

第二個楊五不動聲色道：“你知道那丹藥是什麽？”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你不知道。”小孩嘻嘻一笑，“不過告訴你也無所謂，反正你們都要死了。血月樓立于陰陽交界之地，凡是進到這樓裏的人，就等于一腳踏入了陰間，因此在這裏呆的時間越長，離死就越近，到最後就永遠都回不去了，而那瓶丹藥是唯一能将人帶回陽間的東西。”

第二個楊五沉聲問道：“你說永遠回不去，是指多久之後？”

小孩緩緩張開口，阿柳正想聽他的答案，第一個楊五這時忽然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悄聲道：“血月馬上就要消失了，你聽我的，不要相信別人，那個楊五是假的，他剛才殺我不成，知道自己無法離開這裏，接下來肯定是想利用你的善良引誘你留下跟他一起。我知道出去的路，可以在血月消失之前帶你離開這裏。等咱們兩個出去了，就都可以長生不老了。”

阿柳剛聽前半段話，覺得還有些道理，但聽完最後一句時，她心一沉。

第一個楊五等了一會兒，不見阿柳回答，問道：“你在猶豫什麽？再拖下去可就來不及了。”

阿柳轉過身，望着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之前在賭桌上你執意要參局，是為什麽？”

第一個楊五微微一怔，答道：“自然是為了長生不老，來血月樓的人難道不都是為了這個原因麽？”

阿柳雙目直視着他，半晌才緩聲道：“這是你第二次說想要長生不老……早在你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我就該發現的。”

第一個楊五被她瞧得不自然地笑了笑：“發現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阿柳往後退了兩步：“你說的不錯，來這的人都是為了這個原因。……除了楊五。”

“你說什麽，我不就是楊五？”

阿柳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她說完掉頭就要跑，卻被第一個楊五一把扯了回來，他将阿柳箍在自己手臂裏，陰森道：“你憑什麽說我是假的？”

阿柳雙手抓着他的手肘，拼命掙紮着叫道：“因為楊五絕不會為了長生不老就不顧生死地帶我來這裏！他曾跟我說過，人若能無窮無盡地活着，那便一點意思都沒有了。人生之所以值得回憶，而回憶之所以珍貴，就是因為時光有限，才讓人更加珍惜眼前人！”

恰逢小孩說到離開血月樓的方法和那丹藥的事，楊五正聽得認真，沒注意假楊五私下湊近阿柳說話，這時阿柳忽然開始喊叫，楊五這才察覺身後出了事兒，回頭一看，見假楊五正死死抱着阿柳，頓時怒氣沖天，擡腳就踹了過去：“他媽的你還抱個沒完沒了了！”

阿柳就勢使勁用手肘撞向假楊五的肋骨，假楊五吃痛，手上一松，阿柳立刻使勁推開他，逃向了一旁。

阿柳一跑開，楊五立時放開了手腳，跟假楊五打在了一起，但兩人功夫力氣全都一樣，勢均力敵，半天也沒分出高下。

小孩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忽然從石臺上跳了下來，徑直沖阿柳走去。

阿柳看見他貪婪狠毒的雙眼，頓時意識到了他想做什麽，渾身一下變得冰涼，扭頭就跑。

小孩瞬間化成了一股岩漿般的血水，急速向阿柳流去。

楊五一眼瞥見小孩對阿柳窮追不舍，頓時心裏一凜，手上晃了個虛招，找到個空隙就飛身躍開去救阿柳。

然而那血水流得實在太快，如奔騰的紅色水銀一般，呼嘯着直沖阿柳而去，轉眼就追到了阿柳腳下，阿柳吓得失聲尖叫起來，而楊五也眼見已經來不及救她。

就在滾燙赤紅的血水即将裹住阿柳雙腳的瞬間，楊五忽然高聲道：“你若想要我身上的丹藥，就放了阿柳，我給你。”

血水果然停了下來，緩緩化成了人形。

小孩轉臉看向楊五，似乎覺得楊五的話很可笑：“你給不給我，那藥都是我的。我敢告訴你那丹藥的用處，就不怕你跑。”他微微一笑，“因為你跑不過我。吃掉你們三個，只是順序先後的問題。”

阿柳對楊五喊道：“楊五，你自己快吃了，不要給他！”

小孩聽了哈哈笑道：“他把藥丸吃了，我再吃了他，也是一樣的。”

楊五緩聲道：“确實，所以我只能試試用火了。”說着從懷中取出小紅瓷瓶，将瓷瓶裏的丹藥倒出一顆在手掌裏，拿着就要湊近火折子去烤。

小孩臉色一變，慌忙阻攔道：“住手！”

楊五微微一笑，停了手。

小孩狠狠地瞪着楊五，最後“哼”笑了一聲：“……好。”他掃了一眼阿柳，“我讓她走，你給我丹藥。”

阿柳不知小孩的話是真是假，遲疑地望着楊五，有些不敢起身。

楊五沉聲對阿柳道：“柳兒過來，別怕。”

阿柳頓時像有鬼追一樣，猛跑到楊五身邊，一把抱住了他。

小孩道：“把藥丸給我。”

楊五卻依然拿着丹藥舉在火旁，說道：“我若現在給你，我們還是沒命。”

“你要出爾反爾？”

“為了保命，不得如此。”

“那你要如何？”

“讓我倆離開這裏。”

小孩仰天放聲大笑，稚嫩的嗓音裏帶着一股瘋狂的放肆。他忽然猛地收了笑聲，對楊五道：“我就算現在過去吃了你，你也根本來不及毀了那丹藥，你的威脅根本不起作用。”

楊五道：“我賭你不敢冒這個險。”

“我為什麽不敢？”

楊五淡笑：“否則你早就直接沖上來，而不會在這跟我說這麽多話了。”

小孩惡狠狠地瞪了楊五半響，說道：”我無孔不入，無論你逃到哪裏，只要你還在這血月樓，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那你要先找到我再說。”說完，楊五偏頭對阿柳道，“柳兒，咱們走。”

小孩的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楊五舉着火折子和丹藥，一步步往門口退去，直退到看不見石門裏小孩的影子了，楊五沉聲對阿柳說了句：“快跑！”兩人一起掉頭往暗道的深處逃去。

沒跑出幾步，背後隐約傳來了凄慘的叫聲 — 是假楊五。

楊五和阿柳悶頭猛跑，連跑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前方出現了一個石門，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了進去。一進門，楊五就将石門給推合上了。

關上了石門，兩人累得同時癱坐在了地上。

等喘順了氣，阿柳低聲對楊五道：“他好像死了。”

楊五“嗯”了一聲：“也好，省得我自己動手了。”說完他扭頭看着阿柳：“你怎麽突然看出他是假的了？”

阿柳低了頭答道：“他總跟我念叨長生不老。”

楊五笑道：“你終于醒過味兒來了。”

阿柳臉微微一紅，又問：“那現在怎麽辦？”

“小孩早晚會追上來，但我用丹藥威脅他，應該可以拖延一陣，趁此期間咱們得趕快想辦法離開這裏。”

“可咱們現在哪裏？”

楊五舉起火折子，對着遠處照了照：“剛才進門前，我在石門上看到兩個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最後一個氣門。”他站起身，“我找找有沒有能逃出去的暗道。”

阿柳想跟着起來，但實在太累了，又坐了回去，靠着石門道：“我想再坐一會兒。”

楊五道：“那你就在這裏不要動，更不要走遠，我很快回來。”

阿柳聽話地點了點頭。

楊五于是舉着火折子，在氣門的石室裏四處觀察起來：這間石室跟其它三個“門”相比，着實要小許多，屋頂也低，顯得整個石室十分壓抑和悶熱。

石室地上布滿如棋盤一樣的橫縱溝壑，楊五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那些溝壑，發現連接處嚴絲合縫，顯然有人精心設計過。

他心中一喜：以他的經驗，像這種設計通常都暗藏機關或暗門。

楊五将火折子放在一旁，沿着隙縫一寸一寸地摸索着，希望找出暗藏的機關，但忙活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坐在地上眉頭緊鎖，盯着地上的溝壑，試圖破解那些圖案的秘密，正想得入神，忽聽遠處的阿柳輕“啊”了一聲，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撿起火折子就向阿柳走去，邊走邊問：“出什麽事了？”

走到跟前，見阿柳好好坐在地上，只是擰着眉頭顯得有些痛苦。見楊五來了，阿柳捂着腳腕兒說道：“我剛想站起來，一腳沒踩好，把腳腕給扭了。”

楊五聽了松了口氣，蹲下身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呢，我看看。”

阿柳卻推開了他的手：“無妨，我站起來晃晃就好了，”說完扶着楊五站了起來，墊起腳尖兒把腳腕輕輕抖了抖。

楊五擔心地看着她搖了一會兒，問道：“一會還能走路麽？”

“應該沒事。”

“別勉強，不行就我背你。”楊五向四周看了看，“這裏明顯是有機關的，十有八九有暗道，而且不止一條。但我現在暫時還未找到，你再堅持堅持，等我找出機關，咱們就能出去了。”

阿柳搖頭道：“別着急，我等你。”她歪歪頭，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問，“你說他會很快追上來麽？”

“應該是，他要那丹藥心切，關鍵他還能化成血水、無孔不入。”說着楊五環視了石室一圈，“好在這裏跟其它三個石室都不一樣，到處都嚴絲合縫，只要石門不開，咱們暫時就是安全的。”

阿柳先是放心地點了點頭，緊接着一副沉思的模樣問道：“那丹藥就那麽神奇麽？沒有它真的不行？”

楊五颔首道：“那丹藥是不墜入陰間的至關重要的東西。……那小孩說這件事時，你正被另一個我糾纏，所以大概沒有聽到。”

阿柳搖着頭，好似覺得很不可思議：“小小一顆丹藥，竟這麽厲害……我還沒見過是什麽樣子的呢。”她擡起頭問：“能給我看看嗎？”

楊五微微一怔，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半晌道：“只是很普通的丹藥而已。”

阿柳道：“讓我看看嘛，反正等會兒逃出去了早晚要吃這個藥，現在看看有什麽不可以？”

楊五的表情不知為何看來更加為難了。

阿柳奇怪道：“這有什麽為難的？”她眉頭微皺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麽在瞞我，否則為何不讓看？”

楊五神情有些無奈，搖頭道：“我不是想隐瞞，我是怕你……”

他愈是吞吞吐吐，阿柳的臉色就愈加陰沉起來：“我非看不可！”說着伸手就要到他的懷裏去搶。

楊五退了一步：“柳兒別這樣。”

阿柳不依不饒，兩手在楊五身上來回亂抓，想将丹藥搶出來，楊五的神色萬分無奈，一邊後退，一邊好言勸道：“柳兒，不要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