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離院

離院

“我的腳怎麽了？”再也忍不住，喬橋開口詢問，聲音帶着顫抖，眼睛滿含希翼地看着眼前一臉不忍相告的大夫。

“你的腳廢了。”一聲淡淡的女聲高聲響起，滿屋子的人聽聞都向喬橋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喬夫人更是冷眼看着她。

喬橋滿眼的震驚，不敢置信。

“你別亂想，只是因為原先你的腳便有傷，這次掉進湖裏所以更嚴重了，只要好好休養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以後我來照顧你。”喬靜薇此刻憂心如焚，卻又不敢露出一星半點，溫柔安慰着床上失神無言的姑娘。

喬橋現在什麽也聽不進去，心裏仿佛什麽地方崩塌一樣。

“這事是佳兒做的不對，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喬家、不會不管你！”喬老爺最後擲地有聲的留下一句話便走了，三個昆侖弟子也看了一眼之後走了。

想到千山峰新收的弟子竟是這樣的品德，白楓的內心也是複雜擔憂。

最後喬靜薇看她什麽也聽不進去，嘆了口氣讓她好好休息，關上門也出去了。

喬橋無神空洞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帷幔，她的腳廢了，她還能幹什麽？小院那樣的地方，她以後生活恐怕都是問題，喬老爺的意思只要她提出，他就可以保證她餘生安穩度過。

可是拖着一只廢足真的能安穩？即便能，但是一輩子寄人籬下心裏真的甘心嗎？

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她眼角。

當晚。

“你說你要跟佳兒和烊兒一起去昆侖？”喬隴南驚訝。

沒有什麽人不想去昆侖，那是這個大陸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問題是一個六歲的孤兒，還拖着一只廢腳去了那能幹嘛？修煉？笑話。

“你可想清楚了，昆侖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随意進的地方，你在這裏我養着今後吃穿不愁，還有靜兒陪着。去了那裏無論生死，我可再也管不了。”喬隴南目光如炬，同情的看着這孩子，不是什麽人都适合那個地方的。昆侖也不會養閑人。

這個選擇折磨了她許久，喬橋此時卻非常堅定地點頭：“我想好了。”眼神裏也是固執跟倔強。

“好。我會跟他們請求，明日一早你跟佳兒和烊兒一起走。”喬隴南看着自己的小侄女，瘦瘦的，下巴尖細跟普通六歲的孩子完全不一樣。唯一黑亮的眼睛閃爍着堅持。

第二日一早，喬橋跟着喬佳薇、喬烊吃了早飯就動身出發。臨出門前，喬靜薇還扶着喬橋擔憂重重地說：“真不知怎麽說你好，小小的年紀，就一副倔脾氣。哎。”兩人走出門，前面是正跟着父母告別辭行的喬佳薇和喬烊。那三個修行道士則是站在一邊。

喬佳薇看見喬橋不滿的哼了一聲，就轉過了頭。

“爍兒，你怎的站那麽遠？快過來，到姑母身邊來。”喬夫人一臉笑意盈盈溫柔地看着遠處的一名少年。

菏澤暗中嘆了口氣，走過去：“姑母，可是有何事？”

“爍兒，你的堂弟妹年紀都小，你記得去了多多照應指點他們。”

“佳兒和烊兒到了昆侖山自有峰主安排，與我修煉的地方不在一處。不過若是他們到了面徒試，被選中到了千山峰，我自當會照應。”菏澤實話實說，語氣态度與往常并無不同，但是對着親生姑母如此便顯得有點桀骜。

喬夫人聞言尴尬笑笑，也不好說再說什麽。

“哎呀爍哥哥，你也可以出來看看我們啊，總不可能連門都不能出吧。”喬佳薇也只是八歲的孩子，想到什麽說什麽。

“佳兒！昆侖門地規矩森嚴豈會讓你随意進出，你跟弟弟去了那記得好好遵守規矩，認真修煉。不可虛度光陰。”喬隴南擺着嚴肅的臉，認真叮囑。

“知道啦，爹爹。”

“兒子知道。”

此時喬靜薇正攙扶着喬橋走近來，惹眼的是喬橋肩上的包袱。

“爹爹，她出來幹什麽？都這樣了，還來送我們不成？”喬佳薇凝眉看着喬橋。

“今天她跟你們一起走。”話一出，除了昆侖山的幾位弟子和喬靜薇，其他幾人都是一臉大驚。

“爹爹!這……”

“這件事已經定了。至于去了之後怎麽樣，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說話時喬隴南是看着喬橋說的。

喬橋深知，這已是這個舅舅的全力，以後會怎樣就只能生死由天。

“是”。喬橋看着他的眼睛定定認真答。

幾人雖感覺到荒唐，但看着不容置疑的架勢，也沒有再說什麽。但是他們是絕不會幫着喬橋的，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選的。

臨走之前，喬靜薇給喬橋準備了拐杖，還有一個通身白玉的笛子是給菏澤的，一并交給了他代為保管。含情漣漪的眼睛滿是不舍，唇齒輕起只輕輕又鄭重地說：“以後不知再見幾何？只望珍重。”一切情誼盡在不言中。

菏澤怎會不懂，只是一切從他進入昆侖山，選擇修道開始就注定了一切的不可能。

“你也……保重。”說完，便轉身扔出長劍，劍身一下變得修長。

六人分別兩人一組，踏劍而行。

喬佳薇由白楓帶着，喬烊跟着年齡最小的百葉，喬橋則是跟着菏澤。

禦劍而行的速度很快，喬橋卻感覺不到風，想必是被什麽隔住了，想到這她擡頭細看，果然在他們不足兩寸的地方是一個弧形的罩子。

三人的速度不一，白楓最快原本前方的小黑點此時已看不到，百葉修行時間比他倆都晚，因此禦行速度不如他倆，正落後于菏澤很遠的地方。

“怕？”一聲清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喬橋轉頭看過去，是少年禦劍時的認真模樣。

“你說什麽？”

“你怕？”

喬橋搖頭，新鮮的很，怎麽可能怕？

“我是說，到了那裏沒有人會管你，也沒有人護你，你又如何生存下去？”

喬橋恍然大悟，原來是說這個。昆侖派的弟子真是高冷，連問問題都這麽拽？

“怕又有什麽用？既然決定了就要做到。”喬橋堅定說道，可聽在菏澤耳中卻又不一樣了。小小年紀不知可畏，做事也不顧全自己的局面，等到發現現實遠不如自己想象的之後又自暴自棄。不知最後想到了什麽，一聲嘆息。

做出決定後喬橋也問過自己，如果後悔怎麽辦？但是她的信念始終沒有停過，不管是在前世還是今生弱者是不會被憐惜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此時聽到菏澤的嘆息聲，只覺得好笑。加上她前世和今生怎麽都快三十了，可這眼前這個在她眼裏才十三歲的孩子表現的如個成熟大人一樣，果真離家的孩子早當家。

兩人在一座霧氣籠罩的橋梁前邊停下，看着前方只有一根鐵鏈的橋梁，以及萬丈深淵下面還是湍急的河水，看着就讓人毛骨悚然。

“白師兄已經帶着佳兒走了，你、你上來，我背着你，這樣會快點。”語畢，菏澤蹲下身示意喬橋上來。

哪怕是剛才的一路禦劍飛行，喬橋都是單腳踩着不敢說累，此刻看着面前瘦小挺拔的脊背竟有點不知所措。

菏澤見後面半天沒有動靜轉頭問：“怎麽還不上？再這樣下去天都快黑了。”

喬橋甩甩頭，她現在就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被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背段路怎麽了？別扭個什麽勁，随後快速地跳了上去，只是因為跳得太猛，少年被傾倒前面還絆了一下兩人差點摔倒。

喬橋：……。

菏澤背着喬橋走在鐵鏈上如履平地，她甚至沒有感覺到晃動。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前面霧氣終于漸漸散開，發現兩個人影，等走進看是早到的白楓和喬佳薇。

喬佳薇看到菏澤背着喬橋走過來時也只是哼了聲“麻煩精”将頭轉到一邊，四人大概等了不到半個小時，百葉帶着喬烊終于到了。

走的時候喬橋問菏澤将拐杖拿出，堅持拄着拐杖走。別看這三位千山峰的弟子待人也很熱心，但是他們流露出來的一抹驕傲與優越的疏離感，她還是看的出來的。既然到了這裏萬事都要靠自己，喬靜薇送她的拐杖也很好用，長度很适合她這個年紀的人。

越往前走人群就越多，現在正是昆侖派招人選的時候。有的小孩看起來才三四歲還不知事，也在前方安安靜靜的等待排隊，年歲雖小但卻沒有胡亂吵鬧。有的選上了，家長喜極而泣，沒有選上的則是一臉失望的領着孩子走了。突然出現的六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尤其是年齡很小拄着拐杖的喬橋。

白楓将幾人領到一個黑胡子老頭前，将喬佳薇和喬烊推至前面：“張叔，他們兩個都看過了，女孩叫喬佳薇，潛靈中上，金木混合系一百二十級。男孩叫喬烊，潛靈上，木系一百級。”然後又将喬橋拉到前面，“她還沒看。”

黑胡子老頭聽聞将手放在喬橋眼前，“閉眼。”她閉眼，然後就只感覺眼前一陣熱流，先從眼眶開始然後随之席卷到全身，只是腳邊處仿佛被什麽堵塞一般，熱流通不過便猛地撞擊，她只覺的腳腕處鑽心的疼，拼命咬牙忍着不叫出來。

黑胡子老頭将手收回來時慈祥的目光頗為贊賞的看着她那一張慘白的臉：“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定力，難得。你的潛靈中上，土系一百一十級。”說完，白楓都露出了驚訝的目光，原以為喬橋可能就是個潛靈下，到時候由張叔直接同其他人一樣安排就是，大不了打發到山下城中再留些銀錢。沒想到她也有潛靈。昆侖山的規矩潛靈中、中上、上都要留下，這樣一來就不好将她随意安排了。

“老夫順便幫你看了下你的腳，只是筋腕傷處，你年歲還小如今又來了昆侖山，好好修煉總會好的。”張叔笑眯眯的看着喬橋驚喜的眼睛。

這對她來說簡直比告訴她的潛靈時上等還要來的開心，聽到昨日那白胡子老頭對她下的斷言還以為這輩子沒救了。喬橋此時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慶幸賭的是對的。離開之前黑胡子老頭又叮囑多吃昆侖山的食物，外加多修煉假以時日一定會好的，還叫她別灰心。

入了宗譜之後，白楓又将他們帶到一間雖簡單但幹淨整潔的屋子。

不消一會兒來了個兩鬓長留，氣質彬彬，同樣穿着白衣，腰間鑲着紅寶石樣的腰帶。

“白師兄久等了。”來人歉意一笑。

“哪裏，近幾日事務多，一時抽不開身也是情理。”然後轉頭看着喬橋他們三個，“這是離院大管事張庭，在你們的級數沒小于一百之前，都會一直待在離院，事務由張師兄安排。等到小于一百級之後就會到中院，以後你們的一切都要聽從門派規矩。”

現在的白楓雖還是白楓，但多了親傳弟子的威嚴，多了莊重，少了随意。百葉與菏澤則是在落地那之後便有事已先走了。喬佳薇和喬烊也是一副乖乖的樣子，并沒有多說話，這到讓喬橋多看了他們兩眼。

最後的結果是張庭安排喬佳薇在離院花院練習，喬烊在陽院練習，而喬橋則是由于腳傷的原由被安排在了廚房先幫襯幹活，順便學習術法。

白楓對此并無異議，安排好之後他就走了，身為千山峰親傳弟子事務可是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