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苦難

苦難

唯昭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車，董思然開着車自顧自的說着話，“怎麽進去這麽久？那小子不認？”

見她沒回應，董思然只當是默認，“......男人真不是個東西！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我看，也不必找他當廚師了，京都這麽多能人，也不缺他一個”，正路過紅綠燈，董思然無暇顧忌，只匆匆瞥了一眼唯昭，見她轉頭看着車外，雖然看不見她表情，但此刻的唯昭莫名的讓人感到悶，她身體縮在一塊兒，雙臂環着，如同一個毫無生機的物品被安放在車位上。

“怎麽了你，聽沒聽我說話？”

唯昭給了點兒反應，略有些機械的回了一句四六不着邊際兒的話，“董姐，你之前說的那個美食題材的戲還能接麽？”

董思然忍不住‘呵呵’了兩聲，“嘚！合着這圈兒您是想退就退，想來就來，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董思然忍不住咧嘴，“jian人就是矯情！”

“不過，我醜話說前頭，女主角應該拿不到，不過女二或者女三應該沒問題，畢竟這部戲公司有意捧新人。”

“沒關系，價格和當初說的一樣就行”，唯昭确實不在乎什麽一番二番，又補了一句，“既然要開酒店，總得多攢點錢。”

這話一出口，‘呲啦’一下，董思然一個大轉彎，車速一瞬快一瞬慢，她不鹹不淡的開口，“你要是真想演戲，你知道的，我肯定幫你，尋個好本子好制作，沒準還能沖個視後......”，董思然話裏打趣兒，語勢一轉，“但你要心思不在這兒上面，也趁早跟我說。”

唯昭應着她的話，沒接茬，她走到現在，突然迷茫了，神色略有些空洞的看向窗外，看見高矮不平的樓房，看見蹬着三輪車買冰糖葫蘆的人，看見背着電腦包的人剛從KFC出來......明明一切皆是新生，可為何獨她如一灘死水。

“喏，我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就是在KFC”，董思然趁等紅綠燈的功夫瞥了一眼商城門口的KFC，“那時候你連個漢堡都買不起，還欠了一個月的房租，但誰又能想到，五年之後的你成為大明星。”

“好好的說這些幹嘛......”唯昭不想提起往事，确切的說她不想提起過去那個貧窮的一無所有的自己。

請不要歌頌苦難，接踵而來的苦難會把人壓彎，眼裏的光是會磨滅的，精神是會被一點點啃食掉的，而你會突然在一瞬間，覺得命運不公，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為什麽才堪堪碰到別人與生俱來擁有的東西。

“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不知不覺已經走了這麽久了，如果你要是真想換個活法兒，我肯定是支持的。”

董思然莫名認真的話，讓她心頭一酸，這個女人帶給她太多感動和溫暖了。

所以，唯昭應該是幸運的，在少年，被爺爺的愛托起，在如今，她身邊還有董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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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吧”，董思然話就沒有一口氣說全的時候，還非得跑出來個‘但是’！

“但是，我發覺，你這次從新廣回來，有些不對勁兒，不對不對，從上次，就前年，爺爺去世那年你回新廣，那次開始，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雖然說上次是我......”

“哪有那麽多不對勁兒，你是經紀人還是心理專家。”唯昭下意識的打斷她的話，想要制止這個話題。

“不是，我說真的，你自己沒覺出來嗎？”起落杆一起一落，董思然繼續說着，“之前你情緒很少外放，現在不僅常常發呆，還很容易感動，而且，就拿鄭安安這件事來說，擱之前，你可是連聽都不想聽的，所以，我總感覺你怪怪的，但也說不上哪兒怪”，車子正進着車庫，董思然停了一會兒話題，唯昭只當什麽都沒聽見，等車停穩的時候就開門下車。

她心裏有些慌，更有些煩躁。

“喂，你跑這麽快幹啥？也不等等我！”董思然在後面小跑兩步跟上，突然莫名的問道：“唯昭，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唯昭輸密碼的手指一頓，忘記自己輸到哪兒位數了，只聽見機器報響，還有董思然突兀的手機鈴聲，她又去按指紋，當聽到門鎖開門的一瞬，心裏的緊張情緒竟緩緩松了幾分。

董思然打完電話，一臉憤恨的揉着自己的頭發，咒罵——“神經烏龜王八蛋！”

唯昭早已見怪不怪，她靜靜的倚在門檻處，看着董思然發瘋，又看見她神态自然的捋了捋頭發絲，這才開口問：“王總又招你了？”

“你知道的，咱們雖然名義上是工作室，但實際上還是受制于總公司，‘獨立控股’......mad，資本給畫的大餅真是吃不消！”董思然說着就往唯昭的衣帽間走，“不就是來了個新董事麽，老娘非得捍衛自己的一席之地！”

“昭昭，今年秋季鄭LAN高定的那件衣服你放哪了？”

“哪件？那件玫紅色露背的？”

“對，就是那件。”她随說随扒拉。

“今兒這天兒，你怕會凍s......”唯昭嘴上雖說着，手裏頭扒拉衣服的動作可沒閑着。

“女人的戰袍不能少”，董思然撇撇嘴，“誰知道新來的懂事是男是女，萬一是個女的，咱也不能輸陣，那要是個男的，老娘不得閃瞎他眼。”

“怎麽沒有呢？我明明記得放......”，唯昭找了一遍，有些累呼呼的雙手掐腰，“哦哦，我想起來了，放隔壁屋了！”

鄭LAN是近幾年火爆的新銳設計師，主打個性化，衣如其人，脾氣是圈兒裏出了名的倔，可偏偏一連三年給唯昭送了一年四季的高定禮服。

唯昭去隔壁屋拿衣服，屋子不大，比隔壁的衣帽間少了三分之一，裏面除了放置些禮服還有幾套自用的珠寶，也沒太多東西，她很輕而易舉的就找到那件玫紅色露背絲絨連衣裙。

“董思然，你看看是不是這件！”她剛拿到衣服，卻眼尖兒的瞥見放在珠寶下面的紅色本子，恍然心揪了一下。

她太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外面傳來董思然走動的腳步聲，唯昭竟有些慌，忙不疊的拿着衣服邊往外走。

“外面配上件白色的皮草大衣，絕了絕了。”董思然接過來就去換，“哎呦！唯昭，你過來給我拉上拉鏈，你這號兒忒小了點啊！”

“得得得！你豐腴”，說着給她輕輕往上拉着拉鏈，“行麽，你要是實在勒的慌兒可以換一件兒。”

“不用，就這件！”說着董思然整了整胸前，玫紅色配上波浪卷發，加之雪白的肌膚，趁的眼前兒的人妩媚又霸氣。

唯昭笑着給她遞過包，“那行，就祝董老板大殺四方！”

董思然得意的在鏡子處左右瞧了瞧，臨出門還不忘囑咐唯昭，“你好好準備準備，找找狀态，下周年末的時尚盛典得去露個臉。”

唯昭一邊點頭一邊擺手讓她趕緊走，“行了行了，你自己開車路上注意點。”

看着董思然開着車，逐漸變成一個點，消失在她視線裏，周圍一下子安靜了，零星的幾片早已枯黃的葉子稍微點綴着地面，偶爾來陣風，半遷就的卷幾步。

關好門，唯昭直接走到衣帽間，原本打算收拾一下，可她心裏不知為何，又突然被一陣虛晃的煎熬的情緒裹挾，她呆呆的看着滿屋子的衣服，突然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收拾，又該收拾些什麽，或者，她現在應該幹什麽？

她提不起勁兒來，這感覺很糟糕，糟糕到她覺得自己像是失戀一般。

而可笑的是，她明明沒有戀過。

不知道怎麽的，她想着想着，就走到衣帽間的隔壁，硬生生的将那個紅本本從珠寶盒的下面扯出來。

她當初放的有多敷衍，如果不是今天拿衣服，她怕是要找一陣子。

唯昭赫然盯着紅色本子上的三個大字——“結婚證”，微微有些呆愣，她掀開，看見裏面的照片，是她和許硯川的紅底證件照，兩個不熟的人硬生生的站在一起，彼此的表情都帶着僵硬。

街頭找的10元一次的證件照，卻拍的許硯川有些莫名的帥，唯昭看的有些入神，她還能依稀想起拍照時，攝影師不時的強調：

——“笑一笑！”

——“丈夫摟着妻子，唉唉唉就是這樣！”

......

恍惚之間，她好像落了一滴淚，重重的砸在紅本上，唯昭有些驚慌，她突然覺得自己心口堵住了，眼淚卻不知為何突然落下，她好像，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他，但又不是非他不可。

就像他說的那般——‘又不是非你不可’......所以，只要給她點時間，總會忘記的，生活會重新開始的，許硯川這一頁就當翻篇了。

唯昭随意摸了兩下眼淚，一下把紅本合上，又放回原處，将它塞的嚴嚴實實。

會議室裏。

董思然一襲玫紅色及踝連衣裙，外加白色皮草，氣場逼人，她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新晉董事，雖面如春風，恰當好處的表情顯得她沉穩又大氣，但她內心一頓咒罵。

“秦總，這是思然工作室的主理人董思然，最近五部收視率不錯的電視劇其中三部都是她手底下的藝人主演的。”

董思然莞爾笑了笑，但卻極其敷衍，她忍着性子聽完上司介紹完對面的‘秦總’，又敷衍的點點頭，“還有事嗎？沒事了吧！那走了。”

一連串說完，董思然扭頭就走，踩着8CM的恨天高，噠噠噠的發出一陣有節奏的聲音，走到電梯門口，她忍不住随意踢了幾下，然而腳丫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她低頭一看，自己為了搭衣服，穿的是夏季涼鞋......

電梯門正準備合上，董思然松了口氣，正準備彎腰解開鞋帶，誰知将要合起的電梯門卻突然被人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