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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群有些可疑, 似乎有視線在窺探着他。

但銀發的青年覺得并無所謂，他習慣了被偷窺，習慣了被凝視, 弱小者的僭越, 無法在他的眼眸中掀起波瀾。

高大的異星樹木濃郁蔥茏，溫暖的恒星光随着時間流轉, 在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影子。

一陣風吹過。

吹起青年絲綢似的銀發，他牽着氣球站在日光下, 游走歡樂的人群與他隔着一層無形的壁壘。

他聽到聲音, 聞到氣味，看到顏色。

但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卻沒有在內心拓下任何一道斑斓的影子。

好像荒蕪的花園沒有花, 幹枯的河流沒有水。

只有一棵不會崩潰, 也不會倒塌的巨木，遮天蔽日，蓋過了一切, 在心裏投射出冰棱似的陰影。

池南星單手插着兜, 擡起頭, 不知為何忽然松開了手, 那顆紅色心形的氣球越飄越高，越飄越遠。

最後飛向瓦藍天空，在半空破裂, 炸碎成無數紅色的碎片，從天上落下來。

系統忽然出聲:［它飛走了］

池南星單手插着口袋, 冰藍色的眼睛淡淡的, 沒有暴虐和冷漠，他在心裏笑了笑, 對系統說:［沒有什麽，巴塞卡本來也沒有人類的心髒］

系統冷冰冰的機械音滋滋的響了一會兒，似乎是亂碼，它問:［你說的是物理意義，還是生理意義］

池南星輕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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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回答不出來，它的設定只是一個進度輔助，它沒有必要知道這一切的發生是為了什麽。

人類異常的複雜。

池南星也是人類，他的想法同樣讓系統無法猜測，它提起另一個話題:［你享受這一切嗎？］

池南星意外系統居然和他閑聊:［上班是不願意的，不過你說的享受是指什麽？］

［進度走向壞的結局，你似乎無意阻止］

池南星哦了一聲，奇怪系統對人類行為産生的好奇，他語氣自然，充滿戲谑地說:［我為什麽要阻止，未來會阻止我的人是狄司］

［我上的是反派的班，你還要我做主角的活兒？］

過于有理有據，系統無法反駁。

池南星勸它學點好的東西:［去看動畫片吧］

系統:［……］

街道對面長着奇怪外星樹木，樹下是一排兜售小點心的商業店鋪，售貨員會扮成拖着大尾巴的異形玩偶，在街上招攬生意。

粉紅色的兔子洞門口，有一只超級高大的兔子，坐在長椅上。

玩偶服露出黑色的頭發，他捂着臉，欲蓋彌彰的把頭藏起來。

005和馬克放棄治療一般，耷拉着大長腿，靠在椅子上，假裝在看天。005號感到一陣由衷的絕望:“在炎夏，有一句古話叫丢人現眼。”

馬克:“你們炎夏人真是太不坦誠了。

005:“你追小姑娘的時候我可沒這樣說你。”

馬克一根筋:“那巴塞卡也不是小姑娘，難道你喜歡他？”

005:“太肮髒了，那是偶像你懂嗎

馬克:“你偶像走了。”

狄司刷地放下手，人流如織，銀發藍眸的青年背影挺俊，一步步消失在人群中。

沒，沒有看到嗎？

狄司松了口氣，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那個背影，有種說不上的淡淡失望。

巴塞卡出現在這裏，應該只是回到學院，論壇裏那幫人什麽也不知道，人雲亦雲，說的什麽亂七八糟。

他皺眉端着盤子站起來，催促兩個倒黴催的怨種，還有很多的餅幹沒有賣完。

嘀嗒。

一滴雨水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狄司擡眸，天上不知何時飄來一朵烏雲，嘩啦啦的下起雨。

“哎呀，怎麽回事。”

“我接到電話，他們說是海風片游園區制造的人工烏雲，不小心跑到這邊了，屬于意外事故。”

“那肯定會下很大，快躲起來啊！”

人群短暫的驚慌之後，紛紛躲進沿街的店鋪，有人不知道這聚集的烏雲什麽時候才會散，打電話給園區管理人，根本就是忙線接不通，估計也是鬧得亂哄哄。

狄蘿從後廚鑽出來，看着天上的雨雲抓狂:“我一天三千星幣的租金啊！”

狄司則覺得有些不對勁，005號也察覺到了:“雨雲都是提前設定好的程序，怎麽會飄過來？”

天上響起氣鳴摩托的聲音。

一輛輛黑色摩托在空中甩尾，撒下大把的傳單，游園會的電子屏幕亂成一團，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血紅色骷髅頭。

“蟲巢是假的，世界不會進入末日，官方欺騙民衆，貴族壟斷經濟！”

“平民的命也是命！”

“我們要議政自由！我們要宣揚真相！”

街道裏四面八方開進來許多氣鳴摩托，在雨幕中橫沖直撞，穿着黑色帽衫的成員跳下摩托，堵着門，挨家挨戶發宣傳冊，加終端。

“我們都是被圈養的羔羊！”

“加入骷髅會，帶你一起見識政治家的醜惡，他們隐臨事實，麻痹民衆，制造黑色天災的恐慌，目的就是從精神上奴役我們！”

“聯邦政府一再削減社會福利，壓榨普通公民，延遲退休時長，這是舊日封建的複蘇！”

“請看一看，加入我們的終端同頻。”

“骷髅會，為大家謀福祉！”

馬克被氣鳴摩托的聲音震的心口發慌， 005號已經完成了錄音，拍照。他打開終端，給學院發送了圖影:“這又是什麽牛鬼蛇神？”

馬克下意識看向狄司，狄司從底層摸爬滾打起來，比他們兩個更懂這些地下幫派。

“他們的老大叫紅口，在地下街做違法交易出身。”

“什麽違法交易？”

狄司握着窗框，忽然轉身，把狄蘿從廚房裏揪出來，一把塞進櫃子裏:“躲好。”

狄蘿吃痛，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到哥哥超級嚴肅的樣子，也明白了事态的嚴重性，縮起來:“哥，怎麽了？”

三個人迅速脫了玩偶裝，露出裏面的作訓服。

學員外出，不允許佩戴機甲和射線武器，他們三個人都是光溜溜一條人。

狄司從廚房裏拎出來幾件工具，馬克掰斷攪拌機的刀鋒，在手裏捏了捏:“這玩意不錯。”

他咧嘴一笑，對上狄蘿心痛的視線，尴尬道:“等回來我賠給你。”

狄蘿心疼，但乖乖搖頭:“不，不用了。”

005主動要求留下來，守在兔子洞，狄司便和馬克兩個人從窗戶裏翻了出去:“他們老大做非法武器交易，可能帶着黑貨，你別支手，等支援。”

馬克道:“我你還不放心，打死不帶還手的。”

兩人兵分兩路，在路上還撞到了其他學員，他們迅速編成三人小隊。

狄司:“搞他們的氣墊摩托，在附近埋伏，別讓他們跑了。”

馬克豎了個大拇指:“陰還是你陰。”

學員066:“對。”

狄司:“……”

幾個人碰頭之後立刻散開，狄司拎着一個鐵勺，朝人最多的地方摸過去。

“我兒子就是軍校生，他死在宇宙裏，有沒有蟲巢，我比你們這些蠢蛋更清楚，走！走！我不加同頻！”

“那你就不是兄弟姐妹！”

骷髅會的帽衫人刷地掏出一瓶氣滅甁，在商家的玻璃小房子上使勁噴，惡臭的味道差點把人熏死。

其他帽衫成員一擁而上，□□，掏出收銀臺，把值錢的東西一掃而空，順帶手砸了老板的店鋪。

忽然。

一個走過的路人伸手揪住一個帽衫人，掀翻在地，一手刀劈暈。

“艹他媽，有白皮子。”

那軍校生挑了挑眉，突然瞳孔緊縮。

領頭的帽衫跳出來，身上綁着光滅彈，手裏捏着起/爆/器“都不許動！”

軍校生頓在原地，被其他撲上來的帽衫一巴掌鏟倒，注射了藥物昏迷過去。

狄司貼着牆壁，忽然耳朵敏銳聽到一點異響，他刷地彎腰，躲過飛來的注射針。

有聲音輕輕噫了一聲，笑道:“還挺警覺。”

狄司回眸，樹後面走出來一個黑帽衫，白口罩的人，他身材瘦削，眼眸狹長，手裏轉着一把小刀。

“最讨厭白皮子了。”

“那你是什麽，黑面嬌娃？”

白口罩一愣，眼眸陰沉下來:“小心刀子割到嘴。”

狄司微微挑眉，勾勾手:“來啊。”

白口罩哼了聲，腳步輕快迅捷，手裏的刀鋒耍出了花，狄司用勺子擋了一下，勺子被切成兩半，衣服被側劃了一下，拉出一道血口子。

“太空鋼合金，你是什麽人？”

“呵呵。”

狄司左右支绌，但身手極好，有意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引，但白口罩不吃這套。

狄司只好不再收斂，驟然爆發，踢得白手套手臂發麻，連續退後好幾步。

他沉下臉，掏出另一把更長的刀，雙手平舉，朝狄司沖了過去。

“你是被通緝的流亡軍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還不需要知道。”

雨幕漸大，狄司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多了很多傷口，他碰到了一個身經百戰的流亡軍人，還攜帶着軍用管制武器。

太空鋼的鋒利程度，面對手無寸鐵的人，幾乎是砍瓜切菜一樣容易。

在狄司保護路過平民的時候，白口罩聲東擊西，一腳将他踢得後退。

狄司迅速躲過飛來的刀，銀色的太空鋼合金劃過遮雨的篷布，拉出長長的口子。

他狼狽滾了一圈，痛的呲牙，抓着一把椅子，扯了扯，沒有扯動。

狄司下意識看了一眼，看到了一雙幹淨無塵的黑色軍靴，有節奏的點着地面。

銀發藍眸的人偶，撐着一把透明的雨傘，站在商店前。

冷潔肅穆的白色軍服，從領口的第一顆扣子，到袖口藍色的寶石，都潔淨無瑕。

狄司:“……”

他忍着劇痛，一臉淡定的站起來，捋捋頭發。

白口罩補刀失敗，迅速追了過來，看了看狄司，又看了看他身邊的銀發青年。

“又一個白皮子。”

他充滿了倨傲，手裏的刀鋒如同蝴蝶一樣翩飛，跳着死亡之舞，對着銀發藍眸的青年，冷冷的命令道:“把你這身軍服脫掉，我留你一條命。”

狄司震驚:“……”

他現在開始有點佩服這個人了。

“是嗎？”

“你不會想要知道，那有多痛的。”

“哦？”

一把漂亮嶄新的射線武器，頂着白口罩的腦袋。

白口罩的表情逐漸僵硬。

池南星淡淡的勾起嘴角，透明的雨傘微微傾斜，聲音比雨水淡漠，射線武器上膛的聲音清脆又響亮。

“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