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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他抱着他, 試圖傳遞一點溫度。
池南星感覺到了,但是那并沒有什麽用,他的血液是冷的, 心髒也不知道在哪個地方, 跳動得很緩慢。
他試圖明白,但無法明白, 相交的精神力如同溫暖的海潮,分擔着漫長故事中的思想和痛苦。
他們記憶交融, 他們過去輝映, 卻在未來的道路上,産生了無法彌合的分歧。
腦海中那一幕幕畫面,一次次選擇, 都在越走越遠。
他看到坐在手術臺上的銀發小孩跳下來, 走向實驗員,回望高高的窗戶。
他看到屋外寒風呼號,瘦骨嶙峋的黑發小豆丁, 出神的看着落下的雪花。
他想:[天空是什麽顏色的?]
他則睡在雪窩裏, 吸溜着鼻涕掉眼淚, 說:[雪好冷啊]
“巴塞卡·萊恩。”
狄司看到他點燃火焰, 炸碎了那些銀色的房間。
他目睹他們求饒,目睹他們痛哭流涕,可是內心卻不為所動, 天空的顏色,花草的芬芳, 都變得無關緊要, 變得多餘。
漫長童年中,丢失的不止是生而為人的權利, 還有人類本身對群體的歸屬感。
情感,思想。
他的身上沒有烙下鋼印,但他知道,自己是行走在人類中的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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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南星眼前呼嘯風雪,籠罩着戰争的陰雲。
他看到冰冷的荒原上,小小的雪橇,他推着重病的狄蘿,在尖銳的冰錐上坐了一會兒。他看上去很瘦,疲憊到眼窩深陷,蟲巢毀掉了他的家,殺死了半個星球的人,他愛的人,努力保護的東西,什麽也沒有了。
只要躺下來,就可以很輕松的結束。
但是,但是……
應該幹碎它,讓它付出代價的。
不能死,不可以死,他重新站起身,拖着雪橇往回走,孤身跋涉在雪原。
舊日種種,塑造如今的他們。
那些痛苦築成一座孤島,他們彼此看得見,可是誰也沒辦法登上去對方的島嶼。
狄司聽到他在疑問,聲音在心裏,在腦海中。
[所以呢?]
[狄司,無論什麽你知道了什麽,對我而言都不具有任何意義]
他平緩地,冷漠地陳述:[我不認為我是人類,我從來不恨任何人。]
狄司說:[我知道]
眼淚無聲地從眼眶裏流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或許是因為結局無法更改了,或許是創造他的人抹掉了他作為人的标簽。而過去已然過去,永遠不會和未來相交,結痂的傷口,即使經過修複,也不是愈合。
地面輕微的震顫。
門外響起悉悉索索,足肢探地的聲響。
狄司緩緩地松開手,熱乎乎的暖源離去,冰冷的空氣重新圍繞着池南星,讓他覺得有些冷。
“我們好像該出去了。”
“走吧。”
沒有人外提之前的話題,包括狄司,似乎他們都默認了什麽。
池南星率先給射線武器上好了膛,他走到門邊,回望那扇小小的窗戶。
實驗室沉入地下,窗外早已沒有光線透進來,而那背後其實也不是天空,是另一道走廊,另一間白色的房間。
狄司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黑色的窗戶又窄又小,什麽也沒有。
他們目光相觸,又慢慢地分開。
狄司拿起那根棍子,走到最前面,門吱呀一聲打開,黑漆漆的走廊上,青灰色的足肢若隐若現。
軍靴踏在濕漉漉的地板上,長棍折射着門扉的光。
他沖上去,沖進黑暗裏,放空自己的思緒,血液流經心髒,在四肢百骸奔流,手是熱的,燙的,但心髒卻像紮進了冰棱。
他的感官無比的靈敏,好像多了看不見的手和眼睛。
他知道哪裏有危險,哪裏是出口,他好像貼着巴塞卡,又好像離他很遠。
地下實驗室的出口被淹沒,殘廢變異體越來越多,在身後圍追堵截。
池南星對他們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射線武器不比堅船利炮,它的能量不足以把所有的侵犯者撕碎。
狄司把長棍插在門口,鎖上門,徒手擰彎了太空鋼合金管,把群聚的變異體關在外面。
嘶吼和咆哮聲不絕于耳。
門被撞得不停地晃動,卡扣的位置逐漸變形,扭曲,顯然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那裏是出去的門,很堅固,足夠擋住他們。”
狄司擰開閃/光/彈,丢了出去,白光如晝,照亮了一整條走廊,天花板上靠近的變異體,尖嘯着,畏光一般藏進黑暗。
狄司說:“小型閃/光/彈會亮36秒,我背着你沖過去。”
池南星看了眼走廊裏的積水,還有天花板上的變異體,點了點頭。
狄司彎下腰,背上微微一沉,他看着走廊盡頭:“小心別被傷到。”
“擔心你自己。”
狄司笑了下:
“3……2……”
“1……”
呼啦的風聲吹起了銀發,池南星擡手,射線武器發出迅捷的白色光芒。
狄司避開了水中生物的襲擊,踩着牆壁接力,踏進水中踩着變異體的屍體,飛快的沖向對面。
閃/光/彈的光芒漸漸微弱。
躲藏的變異從藏身處探出足肢,背後的大門被瘋狂的擠壓,變形,最後嘭地破損倒地。
成堆的變異體擠了進來,朝着吸引自己的東西追過去。
狄司聽到了,但他不在乎。
他不會死,他會帶着巴塞卡跑出去,這惡心人的地方誰也留不住。
牆壁上悉悉索索快速移動的聲音越來越多,那些纖長的足肢,帶着尖牙利齒的口,迅速地撲過來,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
池南星一槍解決了撲過來的變異體,冷聲:“狄司!”
回應他的是一道鎮靜的聲音:“低頭。”
池南星刷地低下頭,埋在狄司的後背上,狄司翻身借力起跳,一腳踢碎了半裸露的照明燈,走廊裏爆發出一陣短促的電光。
變異體尖嘯着後退。
狄司借着最後的兩秒,踢開出口的門,背着人鑽了進去,重重地大門嘭地一聲合上,隔絕了所有的尖叫。
狄司呼哧呼哧的喘着氣,背上一輕。
他擡起頭,銀發的青年單手插着口袋,看着走廊盡頭微微的光。
藤蔓爬滿牆壁,生命的綠色濃如暗夜,在暗處張牙舞爪,結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
“巴塞卡。”
“別動。”
一柄銀色的射線武器指着狄司,四目相對,兩個人的眼神都平靜極了。
池南星有自己的任務,他冰藍色的眼睛閃過一縷思索,面對着狄司,一步步後退。
狄司試圖跟上去。
射線武器毫不猶豫的在他腳邊開了一個洞:“轉過身,默數60秒。”
狄司慢慢放下手,轉過身,背對着他。
池南星感覺腳踝被透明無形的手掌握住,精神力絲線如同一張網,将他牢牢的圍住。
池南星:[系統,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
系統:[主角出現了精神力]
池南星:[為什麽?]
系統:[可能,因為你出現了精神力]
池南星沉默了一會兒,精神力觸手開始沿着腳踝往上,池南星自己的精神力湊上去,反而被對方纏住。
“收起你的精神力。”
“什麽?”
武器指着後背,狄司說:“精神力?我不知道,它是輻射後變異,或者別的什麽?怎麽收?”
池南星不負責解釋:“什麽也別想。”
狄司試圖控制,無形的觸手猶猶豫豫的退回去,又慢慢地爬回來,摩挲着他的小腿。
池南星:“……”
“別想我的名字,別注意我的聲音,聽你自己的心跳,從1數到60,你就會感覺到變化。”
無形的屏障撤去。
池南星慢慢地後退,走向出口的位置,他走向光亮,狄司則背對着他,留在了漆黑的走廊裏。
狄司一直等到他的腳步聲消失,也沒有去追,他輕輕嘆了口氣,悶悶地用頭撞了撞門。
大概三分鐘後,他從隐蔽的走廊裏走出來,通道半埋地下,長滿了綠籬。
忽然。
耳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他回過頭,一朵璀璨的煙雲升上高空。
……
現在的冷翡翠科學實驗中心發生了爆炸。
襲擊者突然出現,盜走了混沌核心,炸毀了所有的監控記錄。
現場沒有人員傷亡,經過調查,竊賊空降實驗中心,無視了重重守衛,制造爆炸後趁亂離開,過程缜密出手迅速,一定是籌備多年,蓄謀已久。
星網上。
壓力給到了本地的治安官,年輕的黑發青年穿戴整齊的從治安署走出來,對着鏡頭宣布,治安署一定會全力追緝兇手。
發布會結束。
005問狄司:“你的終端信號消失了整整24個小時,我很好奇,你去了哪裏?”
狄司扯了扯領帶,有些微疲憊,他面色平靜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來話長,對了,你的蟲巢理論模型研究得怎麽樣?”
提到這個,005號眼前一亮,滔滔不絕起來:“數據準确,我們的進展不錯。”
狄司挑眉:“我們?”
005道:“還記得銀川嗎?我讓你推聯系方式的家夥,我威脅……咳咳,他主動幫我做了一部分計算,相當能幹,而且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的可能性。”
狄司:“什麽可能?”
005微微一笑,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整個人都閃閃發光:“黑洞躍遷,如果我們沒辦法沖破蟲巢的封鎖,那就幹脆穿過黑洞,從這裏躍遷到其他星系,探尋新的可能。”
狄司挑眉:“概率有多高?搭載整個人類文明的飛艦,還沒靠近。就會被巨大的引力撕碎。”
005道:“這個是我來解決的問題,你只負責給我找投資就好,政府不給我撥款,說一百億太誇張了。”
“對了,還有銀川的妹妹,我答應用月薪300萬雇傭她和我做項目,這筆錢……”
狄司:“……”
他一口熱水上下移動,最終深呼吸一口氣,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星卡。
005眼睛一亮:“黑卡,有多少星幣?”
狄司比了個三的手勢,005差點滑跪,整個人陷入癫狂:“三百億???!!”
狄司:“三百萬。”
005從癫狂陷入冷漠,失神的癱在沙發上,狄司嗤地擡擡嘴角,揉揉眉心:“三個億,七年所有的表彰都在這裏了,先拿去用,不夠我會再想辦法。”
005心裏舒服了點,他拿起星卡,又放下:“你真的放心給我?”
狄司揮揮手:“我信。”
005咧嘴一笑,用拳頭和狄司碰了碰:“好兄弟。”
狄司沒說什麽,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你的事說完了,接下來到我了,005,你家裏從政,知不知道AH63的研發始末?”
005一愣:“AH63?”
狄司說:我“邀請我參加舞會的貴族莊園下,有一片廢棄的實驗室,裏面的東西,涉及到AH63的研發過程,涉及到失蹤的萊恩夫婦,涉及到整個聯邦。”
005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只是想讓你出錢,你小子這架勢,要讓我和馬克玩命。”
狄司:“?”
005迅速撥打了終端通訊,冷靜道:“馬克,治安署三缺一,快來。”
……
萊恩莊園。
池南星腳步拖沓的推開門,明亮的光線傾瀉而出。
他眯了眯眼睛,銀川,巴裏,還有從部隊趕回來的阿賓,三個人穿着黑色連體衣,神情嚴肅,一副正準備出門的模樣。
大門打開,幾個人面面相觑。
巴裏咚地坐下來,抱着池南星的腿:“24小時,老板,整整24個小時了!”
“老板。”
“先生,你去哪裏了。”
池南星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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