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們所不知道的故事

他們所不知道的故事

喬治喬斯達坐在長椅上，漫不經心地翻着一本書。他翻過兩頁，對着它看個幾分鐘又再翻幾頁。在看到他覺得超過自己閱讀速度的地方時，他就往回一翻，急匆匆地整理他漿過的襯衫，把他的背挺得更直。

在緊張的沉默中，喬治喬斯達看到了那個女孩。在他發現那對父女有在每日的清晨散步的習慣後，他讀書的寶地變成了上帝予他的新一種恩賜。

喬治在心裏為自己打氣，他今天一定要和這女孩說上話。

“爸爸。”他聽見自己的天使說，“在這裏等我一下好嗎？”

女孩把她泛着紅暈的天真的臉湊到他面前，一只手從上方抓住了書，“你的書拿反啦，不知名的先生。”

喬治喬斯達費盡力氣讓自己顯得冷靜一點，他頂着女孩父親恐怖的眼神握住女孩伸過來的手，“我叫喬治，喬治喬斯達。”

*

“我前幾天看見了一個很獨特的人呢。”喬治喬斯達的未婚妻挽着他的手，興高采烈的說着。

她和莉茲——她的女伴伊麗莎白——前去給他買禮物的時候在店門口看到了一個神色匆匆的女人，拉着一個小男孩，手裏還抱着一個孩子。在避開馬車的時候，那女人轉過頭投來了溫和的一撇。

她不能清晰地回想起女人穿了什麽衣服，不能确定她們是在什麽情況下相遇的，她只能記得那女人和她短短幾秒的視線接觸和她臉上娴靜的憐憫的神情。

“我們管她叫瑪利亞小姐。”她笑着說，“因為她真的太美了，那麽娴靜的表情，我真以為我看到了聖母呢。”

“那我可要吃醋了，我的天使。”喬治喬斯達故作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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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利亞小姐”是街上最美的女孩，貧窮的苦難沒有壓垮她，反而為她鍍上了一層脆弱而聖潔的美。她把大一點弟弟送去他的搬運工同伴中間，再帶着小一點的弟弟去一戶勉強負擔得起請保姆的家庭。

說是保姆，“瑪利亞小姐”還幹着女傭，廚子和負責替罪的管家的活。不過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個能夠答應她在工作時帶上弟弟的活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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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的女主人不喜歡她，準确來說，那條街上的人都不喜歡她。貧窮給這條街上的人帶來苦痛，能夠排除他們苦痛的唯一辦法就是把這苦痛轉手給別人，代表整個集體的贈禮為佳。

“瑪利亞小姐”因為她不同尋常的美貌遍成了這個肮髒的窮困的幾體排洩惡意的靶子。

她的臉和眼裏的希望成為她名為“異類”的絞刑架。正義的審判官們竊竊私語着判定她的罪行是哪一種下流事，精神崩潰邊緣的“瑪利亞小姐”在極端地痛苦中向他們妥協。

她将嫁給一個名叫達利歐的男人，聖潔的童貞聖母現在也不過時一個酒鬼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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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斯達夫婦失去過一個孩子，若是男孩，他們準備叫那孩子尼古拉斯。望着那具小小的男性死嬰，喬斯達夫人差點暈厥過去。喬治想方設法地哄她開心，四處搜羅的她喜歡的古代傳說也沒能撫平她眉頭的褶皺。

喬斯達夫人失魂落魄的在倫敦的街頭行走，像一具屍體，一尊蒼白的雕塑，一個痛苦的魂靈。她的神經質地撥弄玫瑰念珠，哀悼着她那尚未來到人間就離開的兒子，哀悼着她的小尼古拉斯。

她帶着殉道者的堅定前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前進的地方使所用的仆從露出緊張的神色。沒有人敢阻攔她，她是那麽堅定，帶着一股恐怖的死亡的氣息。

她在這裏看見了久違的“瑪利亞小姐”。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把這個女人忘得幹幹淨淨了，可她仍然帶着狂熱地朝童貞聖母走去，喃喃細語着破碎的經文。

“救救我的孩子吧。”她如同戰士一樣沖到不知所措的女人面前，酒鬼布蘭度的老婆被這瘋女人吓得不輕，但“瑪利亞小姐”只是被她推得一個趔趄。

這個高大的瘋女人對“瑪利亞小姐”來說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像他的小妹妹一樣的脆弱的可憐孩子。她踮起腳，吻那個高大女人垂下來的頭。

“都過去了。”她用哄自己弟弟妹妹睡覺的語氣跟瘋女人說話，“沒關系了。”那一刻，“瑪利亞小姐”願意承擔這個女人的一切痛苦，她對着女人許下諾言:“我将愛你如同愛我自己。”

“在你走後，我要把我的靈魂分你一半。”讓她承受你的痛苦。

喬斯達夫人如夢初醒的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皮膚粗糙，疲憊抹去了她眼中的聖潔，但她依然是她的“瑪利亞小姐”。她掙紮着開口了:“我要送你一個禮物，你瞧，我有一個本該來到這個世界卻沒有誕生的孩子。那我要送你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卻從你體內生出來的孩子。”

酒鬼達利歐的老婆落慌而逃，“瑪利亞小姐”的靈魂被那瘋女人帶走了，因此她現在只能也只是酒鬼的老婆。

*

喬斯達夫人終于不再精神恍惚，她重新開始了生活。沒人敢問她那天發生了什麽，和他一同出去的仆人也因為那亵渎神靈的可怖景象三緘其口。但她終究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喬納森喬斯達在女神和“瑪利亞小姐”的懷中出生。

酒鬼達利歐的老婆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