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落霞⑹（完結篇）

落霞⑹（完結篇）

飯桌上餘霞的母親詢問道：“這個學期你要住校嗎？”

其實一餘霞是重男輕女的，但是也許是這個前幾個月餘霞表現得太堅強，扛起了家裏的壓力卻沒有怨言，大動了餘霞的父親。

餘霞的父親在那兩個月途中回來過一次，已經快十一點多，他到家的時候餘霞也剛回家沒多久。

因為要等公交，餘霞本身就會得晚，可能還要補作業，一忙活就忘了時間。

餘霞聽見外面的動靜走出門，餘霞父親放低了聲音：“你弟睡了沒？他應該不知道吧？”

餘霞輕輕地說：“睡了，他還不知道。”

然後餘霞給餘霞父親煮了碗面。

從來在餘霞面前不茍言笑的父親看着餘霞從廚房端出來的面，一瞬間有些動容：“辛苦了。”

餘霞沒說話。

也沒什麽辛苦的，她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談什麽辛苦呢？

後來餘霞父母回來之後，對她的态度就好了很多了。

餘霞其實是想住校的，通校兩邊都要趕，趕來趕去其實挺麻煩的。

可是……

餘霞把筷子放下了：“我吃飽了，這個學期我想住校。”

餘霜在一邊還在咬着包子：“姐，你等我一個學期，等我也考上一中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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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餘霜的成績是越來越好了，男生的爆發力強，直接送倒數往班級前幾名沖。

母親一開始只是想讓他考一中就行，現在想讓對方考清河了：“你能考到清河就去清河。”

餘霞在一邊聽着沒什麽話想說的，起身就準備回房間。

餘霞爸爸卻開口了：“姐弟倆有個照應，一中是沒清河好，但是比清河近啊，你舍得你兒子一周就回一次嗎？”

餘霜在一旁附和，還對餘霞眨了眨眼睛：“就是就是，我也不想和姐姐分開。”

餘霞一瞬間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

也許是感動，或許是什麽別的。

第二個學期開學之後，餘霞和陶落然的關系變得有點微妙。

因為餘霞住校，他們也不一起坐公交，感覺一天到晚也說不了什麽話，餘霞看到陶落然眼神甚至還會下意識回避。

陶落然又看着餘霞在走廊上看到他之後調頭就走，被氣笑了。

他是洪水猛獸，吃人的嗎？

誰想理她？

餘霞下意識躲避陶落然其實是有原因的。

她網戀的前男友來找她複合了，她看到的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

當初說不喜歡的人是他，當初苦苦挽留不肯回頭的是他，現在說複合就複合？那她算什麽？

餘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躲避陶落然的視線，她談過戀愛了，已經疼過一次了，她不想再痛了。

如果快樂伴随着痛苦，她寧願不要快樂。

這個狀态直到陶落然這天晚上把人堵在了教學樓門口。

餘霞回寝室晚，剛下樓，就被陶落然給堵着了。

“躲我？”陶落然語氣僵硬，深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餘霞抿了一下嘴唇，眼神閃躲：“沒有。”

陶落然快被氣死了，他覺得他來堵人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腦子進水了。

他什麽時候熱臉貼冷屁股過？

想清楚的陶落然決定不給自己找氣受，轉身就打算走。

月光透過他們頭頂交錯的的華枝，一片銀輝落在這裏，溫潤了漂浮的塵埃。

餘霞還沒回過神就下意識地抓住了陶落然的校服外套。

陶落然站在原地沒動，他聽見餘霞在他後面說：“下次不會躲了，你別生氣。”

一個學期就這麽結束了，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故事發生，平平淡淡的時光下時針撥動了一百多圈。

考完期末考試之後成績出來了，一中的學生要在補課期間選擇文理分科，學校給的建議是按期末考試來的。

餘霞和陶落然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你們兩個什麽情況？一個文科的料子學理科，一個理科的料子學文科？”老師把兩張志願征集表拍在桌子上，十分震怒。

陶落然低頭看見紮着高馬尾的餘霞。

餘霞這個學期就經常紮着頭發了，五官也越發漂亮精致了起來，馬尾松松垮垮落在她的白細的脖頸後，一身黑白的校服看着青春的氣息四溢。

餘霞自己長得越來越漂亮也沒點自覺，陶落然都能感受到班上好幾個男生的芳心暗許。

陶落然想起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滋味，他懶洋洋站着：“老師，我覺得我文理都行吧？我更喜歡文不行嗎？”

餘霞的臉則是漫上一層薄紅，她臉皮薄，對着自己狗屎一樣的理科成績也無話可說。

老師懶得管這個所謂學霸：“随你，到時候沒考到你想要的成績別怪老師沒勸你，你自己應該清楚你這個理科成績是什麽位次，文科雖然不弱，但是也沒多強，還沒你旁邊的餘霞高。所以餘霞，你這個志願去改了。陶落然，我把志願還給你，你自己考慮一下，考慮完再把志願還給我。”

兩個人走出辦公室，現在是晚上，一旁的教室都鴉雀無聲，只能聽見走廊外的漫過樹梢的風聲。

陶落然微微偏着頭：“為什麽選理科？”

餘霞抿了一下唇，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文科好難背。”

開玩笑，陶落然不知道餘霞背文科有多努力嗎？

陶落然沉默偏科：“你還是改成文科吧，我怕你到時候考理科都比我考文科低一兩百分。”

餘霞差點想罵人，她怎麽會因為這個傻逼來學理科，腦子秀逗了吧。

不過，餘霞想到對方的志願，一下子火氣就消了：“可以，你改成理科。”

陶落然懶散地笑了：“你該文科合情合理，我兩個都可以吧？”

餘霞輕輕地開口：“陶落然，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陶落然看到餘霞望過來的眼神把“不會後悔”幾個字咽了下去：“行，成交。”

高二開學第二天，餘霞匆匆忙忙地換上了鞋子，往客廳裏說：“爸媽，我先走了。”

餘霞父親一臉嫌棄地看着餘霜：“你這麽急啊？不一起嗎？餘霜，你怎麽吃這麽慢？你姐都要走了。”

餘霜一口一個雞蛋把嘴巴塞滿：“姐，你等等我啊……咳咳……我就吃完了。”餘霜被口裏的雞蛋嗆到了，趕忙把一旁的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

餘霞看到餘霜狼吞虎咽的動作彎眼笑了一下：“今天早上英語要聽寫，有點急，我先走了，餘霜你不急，你慢慢吃。”

陶落然站在公交站臺好笑地看着跑過來的曲珮，似笑非笑：“跑這麽急？這麽想看見我？”

餘霞的臉都跑紅了，夏日滾燙的風像極了她心尖的溫度，不知道是誰感染了誰：“沒有，我怕遲到。”

餘霞不會說謊，說完話之後臉更紅了，像盛開的杜鵑花一樣熱烈的紅色。

陶落然輕笑了一聲，伸手把人的劉海往耳後別：“下次別跑這麽快了，就算要遲到了，我也等你。”

學校中午是準通校生留學校自習的，餘霞這個學期幹脆不回家了，陶落然中午也留學校自習了。

學校有個專門的自習教室，陶落然和餘霞中午一起坐裏面自習或者午休。

陶落然看着年級部統一發下來的數學試卷，微微勾了一下眼角：“你現在還挺厲害。”

餘霞：？

上高二學了求導之後，餘霞的腦袋都要被抓破了，感覺都是一群看不懂的符號在向她招手，這還一張求導的專題卷，陶落然是不是眼瞎了？

随即她聽見陶落然懶散地笑着評價：“十二個單選，對了十二分之一，也挺厲害，代選項都不會代？”

餘霞焉了吧唧的，都沒力氣瞪他：“你別和我說話，和你說話我全身上下都疼。”

陶落然不以為意：“這麽愛我，愛到我全身上下都疼？”

餘霞發現最近陶落然真的非常不要臉，什麽話都亂說，開玩笑也沒個界限。

餘霞趴在桌上，歪着頭，聽着陶落然講題的聲音，有些困乏了。

窗外仲夏日的光盛大燦爛，一群飛鳥從天際往這邊飛過，蟬鳴一聲混着一聲，夏日的風帶着燥熱和不安的蟬鳴。

女生趴在桌上閉上了眼睛，卷長的睫毛無意識顫動，乖軟的表情溫柔安靜。

陶落然看了一會，伸出手遮住了對方的眼睛，擋住了恰好落在少女臉上的光。

一轉眼，時間在四季裏又走了一圈。

餘霞收到了高三這個學期的第三封表白信。

她沒拆開，看着上面整齊的屬于文科班男生的字，有些頭疼。

她班上男生算多的了，其它兩個文科班男生不超過五個，他們班男生二十多個，而且幾乎都不是藝術生。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這麽多給她寫這種東西？

陶落然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曲珮對着這封表白信發呆。

陶落然眯了一下眼睛把信從餘霞手裏扯了出來，還念了出來：“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陶落然頓了一下：“封面就抄的莎士比亞的十四行情詩，什麽東西？表白信？”

餘霞沒想到陶落然這麽“見多識廣”，估計是表白信收多了。

她支支吾吾地勉強“嗯”了一聲。

陶落然挑了一下眉。

雖然他來找餘霞找的少，兩個一般都是去圖書館，但是這男生也太不長眼睛了吧？

難道他關注餘霞沒看見餘霞旁邊他陶落然嗎？

陶落然懶散地勾了一下唇：“我幫你丢了？”

餘霞趕忙拒絕：“不行。”

陶落然似笑非笑：“你喜歡他？”

餘霞紅着臉：“不是，我拒絕他之後要把信還給他。”

陶落然滿意點頭，也沒想到自己也還沒名沒分着：“那行，但是不準拆開看。”

餘霞看着男生沐浴在夏日的陽光裏，嘴角笑耀眼明媚，點了點頭，輕輕地答應了：“好。”

兩個人正式在一起是高考之後了。

陶落然手裏拿着一大束百合，遞給了約出來的餘霞。

餘霞愣愣地接過：“啊？”

陶落然看着對方的傻樣，沒忍住偏頭笑了一下，然後他看見了餘霞紅腫的耳垂，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還疼嗎？”

餘霞只覺得耳垂那一塊像是着火了一樣，快燒起來了，她手裏捧着這一束百合：“不疼了，你別碰。”

陶落然收手，笑了：“你收了我的表白，就是我的人了，還不準我碰？”

餘霞“啊”了一聲，低頭看見了陶落然給她的花束的包裝紙上用回形針別了一張心形的卡片。

卡片上寫着：收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了，你願意陪我過完這一生所有生日嗎？

頭頂的陽光刺眼，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永不停歇，夏日的城市依舊像個發動機，根本停不下來。

可是這一瞬間，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餘霞看着面前陪她走過三年高中時光的人，心這輩子都沒跳這麽快過，像是成了小時候含在嘴裏的跳跳糖，聲音大得無法忽視。

餘霞擡起頭說：“好，我願意。”

後來。

陶落然在大學的自習室裏枕着餘霞的胳膊：“我是你的初戀嗎？”

餘霞靜默了幾秒：“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

陶落然聲音懶懶的，語氣放松：“我爸說我可能不是你的初戀，嘲諷我。”

他們兩個人的父母已經見過面了，正式同意了兩個人的交往。

餘霞不是很想說，但是還是說了實話：“不是。”

陶落然原本淡然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不是？”他覺得臉有點疼，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竟然不是對方的初戀。

餘霞把初三那個暑假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陶落然。

陶落然語氣不太好：“他還來找你複合？你删了他沒？”

餘霞沉默偶片刻：“還沒。”電話企鵝好像都還存在手機裏來着。

陶落然霸道地搶走了餘霞的手機，所有聯系方式全部删掉拉黑一條龍。

過了片刻，陶落然說：“東西要丢掉，那個游戲不準打了。”

餘霞有些無奈，雖然她不是很想丢，但是還是現在男朋友的心情重要一點：“好，游戲早就沒打了。”

自習結束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陶落然把人圈在懷裏，手搭在她的後腦勺，把人往自己身邊帶。

雷聲大雨點小地輕輕落了一個吻在餘霞的下颚線邊。

餘霞的呼吸有些急，臉色有些潮紅，眼睛上浮現了一點水汽，眼尾的紅像是一抹朱砂，漂亮得讓人根本挪不開視線：“還在教室，你別亂來。”

陶落然笑了一下，聲音低啞，像是磨了層砂：“本來沒想多做什麽。”

秋日的涼風穿堂而過，拂過這一小小的教室，卻帶不走一絲熱意。

喜歡不一定會在一起，愛也不一定有什麽結果，一起走過的時間也不能代表什麽。

但是起碼證明，我曾經愛過你，也有，現在也是，我還是像曾經那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