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

寧家。

一雙兒女在學校上課，家中只有寧海榮和蘇雅萍兩個人，請來的管家和阿姨也默契的避開了主人家的談話。

蘇雅萍眼含憂慮：“小郁還是沒回消息麽？”

寧海榮冷笑一聲：“他是翅膀硬了，鐵了心不回。”

“可惜他不喜歡我這個繼母，不然，我幫着勸勸他。”蘇雅萍說得極為誠懇，“我們也是為他好呀。藺家那孩子的資料我跟你也是都看過的，很好，小郁跟他結婚未來生活也有保障。”

寧海榮點了支煙，捏在手裏，看了眼蘇雅萍：“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我兒子，生活保障無需擔憂。”

“我知道。”蘇雅萍是站在寧海榮立場上來說的話，“可小郁這孩子性子犟，多久沒跟你要過生活費了，你給的卡也沒見他用過。”

提到這，寧海榮又覺得寧郁這個兒子有點讨厭了。

“他母親當初就是這樣，兩個人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蘇雅萍笑而不言，寧海榮自己卻往更深層發散了：“雅萍，你說他是不是真的跟他母親一樣……”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有問題？”

“這我可看不出來。”蘇雅萍說，“現在看小郁說話，還是很正常。”

寧海榮只說，“他母親當時也十分正常，後來才變了。”

“小郁如今被我們養得像個正常人，生得又好看……哪有人會計較這個。”

前半句話還好，後半句卻戳了寧海榮的痛處。

只是蘇雅萍與他也能說上一句患難夫妻，寧海榮不想朝她發火。

Advertisement

靜默幾息，等一支煙靜靜點完，寧海榮做了表态：“還是要盡快讓他結婚。”

“藺家那邊……”寧海榮壓着眉頭，“态度有點搖擺。遲則生變。”

他等得起，公司等不起。

蘇雅萍很是贊同：“确實如此。但我有一個小小的不成熟的建議。”

“哦？”寧海榮示意她說。

蘇雅萍繼續說道：“我們也并不是一定要選擇藺家吧？”

寧海榮沉思：“藺家能最快速給我們一筆現金流，解燃眉之急。”

“但也有弊端。”跟在寧海榮身邊耳濡目染多年，蘇雅萍也能說上幾句，“我們兩家的企業體量相差不大，藺家勝在底蘊深厚，可是兩家企業的發展方向幾乎完全不同，後續怎麽進一步合作？”

“再一個，藺家只是我們如今能夠接觸到裏面最好的人。”

蘇雅萍指了指天花板，“不能有更好的嗎？”

寧海榮說：“可以。但是怎麽确保我們能控制住他呢？焉知不會被反咬一口？至少在藺家，處理起來比較容易。”

“您畢竟是小郁的父親。”

“他可沒把血脈親情放在眼裏。我麽，上了年紀，也沒有年輕時想要賭一把的心态了。”寧海榮很冷靜，“先說服他跟藺家的試一試，不成再說。”

問題又繞回了一開始的起點，怎麽說服寧郁？

兩個人一時無言，都在靜靜思索。

片刻後，蘇雅萍問：“家裏還有采芝姐姐的東西嗎？”

她不想提到這個人，但沒辦法繞開這個人了。

寧海榮看着她：“我怎麽知道。”

“……八裏巷還有間老房子。”蘇雅萍小心提示，“那裏面……？”

寧海榮又點了一支煙。

深深吸一口。

“我把鑰匙給你，你去找找吧。”

.

寧家發生的事，寧郁一概不知，他最近的心思都放在期中作品上。

只是構思了好幾版，都沒有特別滿意的。

還需要打磨，急不來。

索性放慢了步調，按照以往的節奏上課下課學習。

照常結束專業課，寧郁收拾好自己的畫板，準備背着包去食堂，卻被喊住。

“寧郁。”

聞聲扭頭看過去，是一位總是坐在他邊上的同班同學，長得很讨喜，寧郁有點印象，只是想不起名字。他微微點頭，擺出高冷範，“什麽事？”

讨喜同學尴尬撓了撓頭，“那什麽，我想問你期中作業有想法了嗎？”

“在想。”

“喔……你準備畫啥呀。”讨喜同學問完就解釋，“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

“沒關系，有別的意思也模仿不了。”

讨喜同學哽了下，卻也承認：“确實是這樣，那你打算畫啥？”

寧郁沒答，重新開始往食堂方向走。

讨喜同學亦步亦趨跟在後邊。

寧郁半路停下腳步：“你要跟我去食堂？”

“呃，不可以嗎？”讨喜同學愣了愣，“中午了我也要吃飯。”

“……随意。”

讨喜同學跟着他去了同一個打飯窗口排隊，又跟着他坐在了同一張飯桌。

寧郁百思不得其解，不再管是不是會打擊同學的脆弱心靈：“我們很熟嗎？”

“沒有沒有。”讨喜同學自我否認了，“我們就是平時同桌坐的比較多。”

寧郁默默點頭，正準備繼續發問，就聽讨喜同學又在說：

“但我是想和你交朋友的啊！不然為什麽一直找你邊上的位置坐？”

寧郁：“？”

“當了這麽久同桌應該有點印象吧……”

寧郁拿着筷子，仿佛被定身。

緩緩良久，他說：“我不記得你名字。”

讨喜同學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我猜你記不得班上大部分同學的名字。”

“……”

寧郁沒辦法反駁他。

畢竟這是事實。

“No problem！我猜到了，早有準備。”讨喜同學并不在乎寧郁不記得名字，“一直沒深入了解過，你不記得名字也正常！沒關系，我再自我介紹一下就OK！我叫方林林，大家是如此有緣，名字裏都有個lin！”

“……”

寧郁：“我是後鼻音，你是前鼻音。”

方林林覺得：“這不重要。”

“名字都已經互通，請加一下我的微信。”

他把手機推過來，上面是微信的加好友二維碼。

“……”

寧郁拿出手機掃了并發送添加請求。

秒過。

方林林又說：“微信都加了那就是朋友了哈！”

寧郁：“……”

這個方林林是會四舍五入的。

他問：“為什麽是今天？”

方林林掰着手指頭數理由，“首先，我确實很好奇你的期中作業怎麽完成，其次，我就是太好奇了，最後，我覺得我已經混了個面熟！”

從大一剛入學開始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每逢專業課，他總是堅持不懈和寧郁當同桌。

寧郁：“不是很懂你邏輯……”

“那你說嘛，你期中作業準備畫什麽？”

“沒想好。”寧郁說實話，“幾個版本都不滿意。”

“欸？”方林林吃了一驚，“我以為你想好了呢。”

“你會這麽想才奇怪吧。”

“我這麽想可是有依據的！”方林林理直氣壯，左瞅瞅右瞅瞅，壓低聲音，“我記得你大一的時候從來不畫人物畫哦。”

寧郁還是那套說法：“嗯，不喜歡，不習慣。”

“是啊，但你這幾天不是在畫嗎？我看到你的素描本了……”在寧郁冷飕飕看過來的視線壓力下，方林林舉手求饒，“真不是故意的，坐得近啊，很容易看到。”

“所以——”

他話沒說完。

寧郁好像懂了，截斷他的話，“所以，你是因為這樣，才覺得也許可以跟我做朋友了？”

“沒錯！你确實懂了！”方林林大為肯定，“你知道班上同學怎麽說你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方林林說：“冷美人。”

寧郁樂了一下，“不用委婉。直接說孤僻。”

笑容來無影去無蹤，方林林愣會神，又說，“好吧，确實有人這麽說過，但我沒這麽覺得。”

“不這麽覺得，你現在才來找我交朋友嗎？”

“因為感覺你不會喜歡吧。”方林林說，“直覺而已，你也可以說我感覺錯了。”

寧郁收回視線，不承認也沒否認。

“總之，感覺你比剛開學那會有人氣。”方林林用拇指跟食指比着捏了捏，“但不多，一丁點兒。”

寧郁又很淺淡笑了笑。

“我吃完了。”

方林林麻溜順杆上，就着說：“我也吃完了，寝室也順路，走吧？”

寝室說順路也順路，說不順路也不順路。

雖然都在同一片大區，但不在同一棟樓。

方林林的寝室都是同專業同班的舍友，寧郁的寝室是不同專業混寝。

兩人在樓下說了再見，背身走去不同樓棟。

宿舍裏窗簾緊閉，暗着光。

郝理還在睡覺。

寧郁擰開了自己的小臺燈。

手指在微信的好友框停留片刻，沒選擇删除好友。

算是個有點意思的人。

觀察觀察。

手機放到一邊，靜谧之中，寧郁又想起方林林在食堂裏說的話。

有這麽明顯嗎？

素描本被他放在書包裏一起帶回來了。

郝理依舊沒醒，他悄悄拿出來翻看。

……雖然沒有畫五官，但下筆輪廓已然能看出是描繪的一位男性。

他能夠想象出來是什麽樣的表情。

甚至能聞到若隐若有的清苦香味。

抿抿唇，寧郁想把素描本塞回去——

猛地開門聲。

渾身一顫。

郝理醒了：“誰啊？”

開門的是趙君卓：“抱歉抱歉，鑰匙突然不太靈敏——寧郁，你被吓到了？”

寧郁沒說話，剛剛趙君卓那一下着實吓到他了，心髒突突直跳。

好在本子順利塞回去了。

“沒。找點潤滑油給你的鑰匙塗一下？”

“嗯，我記得之前修窗戶的時候還有剩的在我這裏，我自己弄一下就行。”趙君卓擡頭瞅了眼在床上探頭的郝理，“吵醒了？中午了該醒了啊。”

“……尹文是不是還沒回？”

“他們班好像今天在搞活動，不回來。”

“哦。”郝理掏出手機，“那我自己外賣。”

“我先去沖個澡？”趙君卓喊寧郁，問道，“還不睡吧？”

寧郁懵懵回答了：“……嗯，你去。”

回答完，他人還在恍惚。

不是？

我為什麽要藏？

又沒有見不得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這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