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寧郁進門第一下就左腳拌右腳險些摔倒。
謝秋堂眼明手快,及時扣住他的肩膀,沒讓人注意到這個細節,攬着他的肩膀穩步往前走。
寧郁紅了臉,小聲嘀咕:“有點丢人。”
“沒人看到。”
謝秋堂也小聲同他說。
“真的麽?”寧郁遠遠看着坐在主位的老先生,“感覺你外公氣勢好厲害。”
“也是你外公。”
謝秋堂這句話萦繞耳畔,走到近前,寧郁張口就是一聲:“外公好。”
話脫口而出。
他懊惱地低頭錯開視線。
謝秋堂的外公頭發花白,戴着一幅金邊的老花鏡,肅眉正目,開口卻出乎意料的平和:“來了,坐,試一試今天的茶怎麽樣?”
寧郁對茶了解得不深,聽謝秋堂說過外公愛茶以後,惡補了幾天知識,可也只能說得上一句聊勝于無。
他喝了一口,抿唇回味,又再抿了一口:“潤的,很甜。”
謝玉成端着茶盞,眯眼笑了笑,說道:“秋堂和我說你不大懂,叫我不要吓着你,我看你很會品茶麽。”
寧郁赧顏,讪讪道:“我來之前臨時補了幾天知識,剛剛純粹是班門弄斧,沒說錯話就好。”
“你這孩子,倒是實誠。”
謝玉成同他們悠悠喝完了一盞茶,示意寧郁上前來,将手邊放着的紅漆木盒遞給他,“收着吧,這是秋堂外婆給他愛人準備的見面禮。”
“謝謝外公。”
寧郁雙手穩穩當當接過來,捧在懷裏,回了座位。
謝玉成又問他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
謝秋堂很鎮定:“回去就領證了。”
謝玉成“哦”了聲,繼續問:“婚禮呢?”
“計劃是在朝城小辦一場。”謝秋堂說道,“如果您能去的話——不然,就在朝城和南江各一場。”
“不必折騰了。”謝玉成一錘定音,“就在朝城吧,到時候我過去。”
是謝秋堂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笑着說,“辛苦外公您替我壓陣了。”
“壓什麽陣?”謝玉成只道,“你如今有什麽需要我壓陣的地方呢?我過去是看你結婚成家的。別的事情不要來煩我。”
謝秋堂如善從流:“那我們先去休息了,一路舟車勞頓……”
“去吧。”謝玉成直接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院子已經收拾好了。”
趙管家還在正廳外候着,手裏的禮物是不見了,想來已經歸置好了。
見他們出來,趙管家往前一步道,“院子收拾好了,跟我來。”
“趙叔,我認路。”謝秋堂說,“自己過去就行了。”
趙管家笑道:“您是認路,寧少爺不認識啊,您們二位又不在一個院子裏——老爺子交代了,沒結婚不能同房住。”
寧郁:……本來也沒同房住。
他斜睨一眼謝秋堂。
這顆秋糖在外面都說了些什麽?
謝秋堂摸摸鼻子,自覺冤枉。
他可什麽都沒說。
眼下卻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
雖然沒住在一個院子,但兩個院子是挨着的,在整個祖宅來說,算是極近的距離了。
謝秋堂跟着寧郁去了他住的院子,一路跟進房,瞧着沒什麽問題,“先休息會,等下帶你去吃晚飯。”
“好。”看他準備往外走,寧郁問道,“你也去休息?”
“……你休息,我還要去看下外公。”
寧郁摸着自己手裏捧的紅漆木盒,很不放心:“我就這麽過關了?真的假的?”
“嗯?不然呢?”
“刁難刁難我。”寧郁琢磨着,“或者多問點話?”
他來南江之前,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派上用場。
“我都跟外公說過了。”謝秋堂把紅漆木盒從他手裏接過,放在桌上,按着他往床上坐,“該知道的都跟他說了。”
“噢……”寧郁拖長音調,問他,“那趙管家那句話怎麽回事?什麽不能同房住?”
謝秋堂盼了一路,總算盼到時機,立刻說道:“完全沒有的事,我沒說過。肯定只是外公随口叮囑了趙叔一句。”
“是麽。”
這樣也說得過去。
寧郁信了:“你現在再去找外公說什麽?不是我有關的事麽?”
“我去找他老人家算一算随口壞我風評的賬。”
說得倒是挺威風。
寧郁看着謝秋堂出去,躺下來在床上打了個滾,又跑起來去桌邊看木盒裏的見面禮長什麽樣。
.
謝秋堂沒去正廳。
正廳肯定是找不到謝玉成的。
他直接去了書房,謝玉成确實在那裏等他。
謝秋堂敲了敲門,推門進去,“外公。”
謝玉成坐在書桌後邊,手裏捧着本書在看:“真的喜歡他?”
“不敢欺瞞,确是心所系之。”
謝玉成嘆了口氣,說道:“方才本想多問幾句,看到你嚴防死守的樣子,便沒問了。”
謝秋堂讪讪:“沒這麽明顯吧?”
“哼。是不明顯,但我不知道你麽?”謝玉成揉了揉太陽穴,“你如今做事周全,我應當是沒什麽要囑咐的了。但情是頭一遭,外公提醒你,既然喜歡,可別把人吓跑了。”
他說道:“總不能讓老頭子我一把年紀還為你的感情操心吧?”
“不敢,不敢。”謝秋堂應道,“就是……外公您對我誤會太大了。怎麽會吓跑呢?”他想起剛剛的事,又說道,“還有,我可沒跟您提過要同房住的要求,方才趙和說一句婚前不能同房住,真冤枉。”
謝玉成對他的話不以為意,只說道:“這孩子的情況我也了解過了,你喜歡他什麽?長相?”
謝秋堂正色道:“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但是您可以放心,絕不僅僅是這樣。”
“色衰愛弛的事并不少見。如果僅憑長相,就非一個人不可,這樣的情感,太濃烈,也太容易熄滅了。何況,你們是結婚,并非簡單的談戀愛。”謝玉成追問他,“真的考慮好了嗎?若有一天情愛不再,離婚是一件傷筋動骨的事。秋堂,我不想你傷心。”
謝玉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孫,從前在自己和愛人膝下承歡的孩子已經長高了、成人了。
他總能在謝秋堂身上看到女兒謝爾容的影子,如今謝秋堂一個電話通知他,說要帶結婚對象來見家長——從前都沒聽他提起有在談對象!
好像就連在感情這件事上的選擇,他都與母親謝爾容一脈相承。
他輕聲喟嘆:“秋堂,我真的不想你傷心。”
“外公,我不會重蹈覆轍的。”
謝秋堂聲音很輕,可謝玉成聽得出來,他十分堅定。
“我承認,學校裏見到他的時候确實有一瞬間心馳神往。可您帶我長大,您應當知道,我絕不是貪慕顏色的人。”
“那是為什麽?”
“我只是覺得,緣分很巧妙。”
“巧妙?”
“嗯,好像再次見到這個人,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
這個詞用得很重。
“就像您院子裏的那棵并蒂梧桐木,生來就注定是一體的。”
當他在校園裏再次見到寧郁,并為他怦然時,謝秋堂就知道這件事。
已經沒有第二種可能,也沒有選擇。
他要寧郁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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