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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明月齋裏,燈火通明,洛璇讓人準備了熱湯,此刻正在泡澡。

花朝和小厮又過了一會兒才回來,花朝進門時着急的很,洛璇剛剛泡完澡披了中衣從屏風後走出來。

“小姐,您沒事吧?”花朝撲上前來對着她左左右右地看。

洛璇趕緊拉住她:“哎呀沒事沒事。我原路回來的,倒是你們兩個,跑到哪兒去了?我一轉身就不見人影了。”

花朝道:“我走着走着就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疼,然後越走越迷糊,後來就好像暈過去了,再醒來時,就在回府的路上躺着。我們兩個一醒過來,就擔心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就趕緊回來了。”

洛璇裝傻:“唔,我倒是沒什麽事,我剛還讓人去找你們了。”

花朝有些擔心:“小姐,我們怎麽會走着走着睡着呢,會不會是府上有壞人啊。”

“嗯,”洛璇點頭:“明天我讓二哥查一查。”

一夜無話。

*

第二日一早,洛璇特意讓人去洛晁那裏打聽了一下,果不其然,說世子今日要進宮觐見陛下。

她暗暗有些頭痛。

楚攸寧昨夜要她做的事情很簡單。

他第二日會進宮觐見大齊皇帝。北域疆土廣闊,人傑地靈,雖屬藩地,但近些年已經與大齊漸漸形成分庭抗禮之勢。而為表大齊對于北域的看重,皇後會專門設宴,将京官的家眷都請進宮來設宴為北域王世子洗塵。

而楚攸寧要她做的,就是在宴會那日将和雲郡主與她的座位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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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他用意是什麽,也不知他為何現在就能猜到二人座位位置,但是洛璇下意識地提出了難題。

“宮中禮官安排的座位,都是合乎禮數的,我如何随意更改?況且和雲郡主本就與我不睦,這樣做我豈不是更惹怒了她。”

楚攸寧不甚在意地笑了:“那便是三小姐你的事了,我只同你做交易。”

“你的籌碼呢?”

“自然是幫你解決掉大麻煩,侯府在京中做不成的事,我卻不難。”

洛璇微怔,那日他是救她上岸的人,或許也曾目睹些什麽,她對于他猜到宋寶兒害她落水之事并不那麽驚訝了。只是,她猶疑:“不…不必傷害她的性命。”

他挑眉:“想不到三小姐是如此慈悲心腸的人,對于害你性命的人也能一笑置之。”字裏行間盡是諷刺。

洛璇微惱,語氣生硬,道:“都說了是場交易,世子只需為我完成我交代的事。我既不問世子原因,世子又何必多加揣測。”

之前幾次照面,洛璇只覺這人表裏不一,他面上總是一副翩然笑意,面龐略有一些青澀,笑起來時讓人覺得溫和無辜,極具迷惑性。然而離近看時,那雙棕色的眼眸真是極盡涼薄,淡淡地望着她時,就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壓制。

他就這樣打量了洛璇半晌,直到她有些撐不住了,眸光閃了閃。楚攸寧才緩緩道:“但願三小姐履行承諾。”

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讓洛璇無端地沁了一層薄汗。

洛璇坐在梳妝鏡前,想起昨日那家夥的樣子,便覺得脖頸後冒冷風,總覺得這家夥帶着許多的不懷好意。

昨日答應那家夥的條件時,洛璇想到自己的系統任務,有一刻下了一點狠心。系統要求她達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任務,可是按照原劇情,唐瑾瑜後來娶了一堆,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改變種馬文男主角。和楚攸寧做交易時,她有一瞬間想到,如果她未來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幫她處理這些“情敵”,北域或許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也只是一瞬,她瞬間又被湧上來的良心給淹沒了,說到底,若不是她代替白月光活了下來,這些人的命數都不會改變。

可是白月光也着實冤枉……

洛璇盯着香粉盒子發呆,久到花朝終于看不下去了,喚道:“小姐,已經梳好妝了。”

“哦。”洛璇這才回過神來,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問道:“杏兒的口供錄下來了?”

花朝道:“是,口供已經按了手印。她和宋家往來的信件也一并收了,由不得他們抵賴。小姐,您打算怎麽處置她!”

洛璇略一垂首,額前的青絲遮住了一點眉眼,看不出情緒,她道:“給她一點盤纏,找艘船,送她回家,讓人看着她離開京都。”

“小姐?”

她知道花朝在氣什麽,可是無奈之下背井離鄉,由父母親的掌上明珠淪為伺候灑掃的奴仆,也不是她的錯。況且,洛璇需要拿到的東西已經拿到了,她既然已經借了北域的手來處理宋寶兒,又要讓宋家不起疑心,留着杏兒反而是個隐患。不如早早送走,若是日後宋家察覺蛛絲馬跡想要發作,她手上有證據,又有杏兒這麽一個人質在,不怕宋家翻起什麽花來。

“杏兒不是買來的賤籍奴仆,若是随意處置了,也容易被揪住把柄。”

洛璇如此同花朝說了,她便不再反對了,只是仍忿忿不平:“堂堂侯府小姐,竟然還要受他們的掣肘。”

洛璇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也便罷了。

午後,洛晁巡查回來,同楚攸寧在院子裏射箭。

洛璇聽小厮報說洛晁回來了,想到原身從不參與一應聚會,對于宮中禮儀知之不全,本來想去探聽一些關于宮中宴席女眷座位的消息,卻沒想到在院子裏遇到了兩個人。

當事人在場,洛璇立刻咽下了想問的話。

“璇兒來了,”洛晁道:“快來看看,二哥這箭法,是不是又精進了?”

楚攸寧身着一襲玄色繡卷金色雲紋長袍,腳踩暗金色高靴,袖口收緊,腰身精瘦,身姿俊逸,長發依舊綁成馬尾,以一根金色的綢帶束于腦後。

聽見腳步聲,回首望過來,他背着光站着,面容一時不清,洛璇只聽他似乎輕笑了聲,“是三小姐來了。”

旁人或許覺得他這語氣親切無比,可是配上那家夥的笑聲,洛璇卻覺得異常羞惱,就連那看不清的面容,也覺得帶了絲輕慢和揶揄。

洛璇沒理他,蹦蹦跳跳到洛晁面前,聲音清脆道:“二哥教教我?”

女子一身水粉色綢裙,發上點綴了朵朵珠花,蹦蹦跳跳地,在陽光下一閃一閃。楚攸寧覺得有點晃眼,幹脆移開了目光。

洛晁正值熱血中二期,對于射箭騎馬等活動有着很高的熱情,但這熱情并不包括要教他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射箭。

于是,洛璇收到的是洛晁猶豫的神色。

“妹妹,改日我讓父親請了周娘子來教你,今日你且在一旁觀望,給我和世子做個判官如何?”

那不就是記分員?

“噗嗤。”一旁的楚攸寧笑出了聲。

洛璇悶悶不樂,瞪了他一眼,卻也不好拂了洛晁面子,誰讓自己來的不巧呢。

搭上擂臺,紮好靶子,洛晁興致勃勃地将幾根長劍給了洛璇計分用。至于自家妹妹怨念的目光,洛晁視而不見。

兩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站在一派春光裏,手執彎弓,笑容恣意,端的是一派好風景。

但這好風景,此刻卻無人欣賞。因為洛璇睡着了。

午後本就是小憩的好時光,洛璇來了古代後,作息越來越規矩,因而一時無聊,坐在軟椅上,就犯了困。春日的陽光暖呼呼地照着,她就在微風的煽動下,睡着了。

洛晁興致勃勃地和楚攸寧比賽,自然沒有發現。第五只箭時,外面跑來了一個小厮,說是指揮營裏有人鬧事,正使抽不開身,派人來叫洛晁去處理。

公事當前,自然是不能玩了。洛晁放下了弓箭,一轉頭,才發現兩人的判官此時已墜入夢鄉了,少女靠在軟枕上,長發鋪散,偶爾拂過春風微微瑟縮。

洛晁失笑,擔憂她冷,又要更衣,來不及叫她,便道:“勞煩世子一會兒把璇兒喚醒送回明月齋去睡,我得趕快更衣去了。”

*

洛璇睡的很不安穩,亂動的風在她鼻息間來來回回,她甩了甩頭,氣的拿手揮了揮,卻怎麽都揮不開惱人的春風。

她不得不睜開眼睛,朦胧的日光和困頓的水光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大手,握着一根草,正在搔她的嘴唇。

洛璇睡的香甜,楚攸寧在一旁坐着,女子臉頰微微鼓着,許是夢到了什麽好事。他也并非十惡不赦之人,對于一次又一次對姑娘無禮的事,心下也頗覺愧疚,因而沒有吵她小憩,只偶爾看她一眼。

可這姑娘始終不醒,楚攸寧只得想了一個柔和的方式,拿了根草搔她的臉頰。

絕不是嘴唇。

洛璇看清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家夥又在使壞,青天白日的,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睡在院子裏,他不叫醒她,反而拿她取樂。

拿軟草搔她的嘴唇,這和登徒子的輕浮舉動有什麽區別。

“啪!”

楚攸寧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

細軟的小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被他當做暗器下意識地握住了。

真的是下意識。

握着那只手,對上女子羞怒的目光,楚攸寧一時有些怔忪,下意識地在心裏強調了一遍。

他大約猜得對自己為何挨打,只是驚訝于這姑娘實在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想與她分辨清楚,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堂堂世子無緣無故挨巴掌的事情。

“臭流氓!大反派!”洛璇咬牙罵道,試圖甩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楚攸寧回過神來,一下子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皺眉:“什麽是反派?”

“當然就是你!”洛璇目光躲閃,驚嘆于這家夥的敏銳,內裏已經虛了,卻還硬撐着:“快放開我,不然我叫人了!”

楚攸寧握着沒放,與她糾正,道:“三小姐的氣來的好沒道理,你在院中睡着,身旁無人,我護着你,怎麽你還怪我?”

發了通火,洛璇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情況确實是他說的那樣。

這不靠譜的哥哥,怎麽能把妹妹一個人扔在這兒啊!

她露了怯,語氣便不那麽堅定了,狐貍一般的眼睛閃了閃,似乎還想找什麽借口:“這個……”

楚攸寧微笑道:“倒是有一事我忘了問。三小姐那日在淞竹堂外,聽見什麽看見什麽了?”

大反派開始翻舊賬了!

洛璇慫了,開始含糊其辭:“我什麽也沒看見,我去的時候摔了一跤,你扶得我啊。”

“那你怎麽暈了?”棕色的眼眸帶着笑意盯着她,仿佛在等她自投羅網。

洛璇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盯着他,道:“你把我帥暈了。”

“什麽?”他疑惑,對帥這個詞并不明白。

洛璇撇過頭,臉上莫名有點紅:“沒什麽。我說,真的什麽都沒聽見沒看見。”

楚攸寧打量了她半晌,那日以他的耳力,自然是知道洛璇何時出現在院外,也知她什麽都聽不見。又吓了她一會兒,楚攸寧便放開了她的手,細軟無骨的小手一時離開,他掌心下意識地蜷了蜷。

少女一得自由,便提着裙子頭也不回地跑了。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既如此,明日,就拜托三小姐了。”

洛璇匆忙想要溜走的身影一頓,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就跑走了。

像是一只驚慌的粉兔子。

楚攸寧摸了摸鼻子,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對于這位屢屢壞事的三小姐已經格外容情了。

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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