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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楚攸寧帶着她從側邊小門出去,顯然沒有帶上花朝的打算。水雲居在城西,聽着像妓院,但是裏面都是清倌兒,不待客,王公貴胄來此聽曲看戲,或是一擲千金博佳人一笑,也算是正經營生。

書裏面将水雲居描寫的非常十分奢靡,好似銷金窟,洛璇本以為會看到紙醉金迷的場景,然而兩人從正門進去,裏面卻并不喧嚣,門前沒有拉客的娘子,大堂裏只有曼曼妙音,鋪設幹淨整潔,除了一層層裝飾的五顏六色的輕紗,完全看不出這裏是玩樂場所。

洛璇挑了挑眉,此時樂娘演奏的正是原身的《江山恨》,換了琵琶和音,聽來如泣如訴。

許是這裏來往的貴客過多,此時他們兩個衣着不凡的人進來,卻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路走至二樓,才有一位姑娘迎了上來。

穿着嫣粉色的水袖薄裙,脖頸和大片雪膚都坦露在外,裙擺開叉,行動間白皙修長的腿若隐若現,許是來這裏有些日子了,姑娘們的衣衫大多是立領,連脖子都不露在外,乍一看這着裝,洛璇略略一驚。

她看着洛璇,卻并不驚訝,只向楚攸寧微微福了福身,道:“我是茵娘,三小姐随我來吧。”

聲音甜膩,帶着微微上揚的尾音,仿佛一把小鈎子,當真是蠱到了人心裏。

洛璇看了楚攸寧一眼,獲得了他的肯定,帶着微微疑惑,便同她進了裏屋。

楚攸寧等在外間,側倚在欄杆上,偶爾目光掃過樓下,因他隐在紗幔後,樓下并不能看見他。

一道身影不多時進入了大堂,四處張望了片刻,喚了跑堂的不知詢問了什麽。

楚攸寧淡淡地看着那人坐下飲茶,聽了會兒曲子,随手将一個荷包給了小二。

他微微摩挲了下手指,唇角翹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樓下那人又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同他們來時一樣,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攸寧的目光落在那個小二身上,注視了一會兒,又撇開了目光,仿佛沒看見他古怪的行為般。

又過了一會兒,裏屋的門被人推開,女子慌亂地跑了出來,面紗早不知去了哪裏,粉白的小臉滿是慌亂無措。楚攸寧便笑出了聲,不出意外地,收獲了那雙狐貍眼的惱恨。

楚攸寧覺得她這模樣十分有趣,笑道:“現在反悔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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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璇瞪他一眼,伸手欲理自己的鬓發,一摸才想起自己扮了男裝。她抻了抻衣袖,清了清嗓子,嚴肅道:“誰說要反悔了。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你這裏的人太奇怪,我可不負責同她們打交道。”

楚攸寧點點頭,道:“随你,我只看收益。”

輕籲了口氣,洛璇想了想,又瞪了他一眼,很有些不解恨。

“走吧。”

回到侯府時,已經是掌燈時分,洛璇領着花朝從小門悄悄溜進去,花朝一路都在碎碎念:“小姐,那個楚世子到底是不是好人呢,你為什麽要答應他幫他管理鋪子啊?而且小姐您會算賬嗎?家裏的賬本您都沒看過,楚世子不怕賠錢麽?還有還有,小姐你覺不覺得那個水雲居很奇怪呀,萬一裏面有北域的間諜混跡其中怎麽辦呀?如果被人發現,咱們侯府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還有小姐……”

“噓!”洛璇拿手指比在唇邊,低聲道:“小點聲,一會兒被人聽到了知道我們偷跑出去,我們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了洛晁的聲音:“你還知道回來呀。”

洛璇轉身,洛晁正雙手抱臂站在她身後,臉上一副落在我手裏你就從頭招來的表情。

洛璇扶額,認命地垂頭,嗫嚅道:“二哥……”

“嗯,”洛璇揚了揚下巴,心裏很是得意,終于被他抓到一回,要知道從小到大,都是他偷跑出去被父親抓到教訓,好不容易輪到他教訓妹妹了,他輕了輕嗓子:“說吧。”

洛璇眨眨眼,只好做無辜狀:“二哥,我就是去外面轉了一圈,沒做別的。”

“嗯?”

洛晁揚下巴,示意她看身後。

洛璇轉頭,只見一個不知何時跟着她們的人出現在身後,道:“回禀少爺,小姐去了天香閣,從天香閣出來與北域世子同行,又去了……額水雲居。”

“什麽?”

洛晁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打人的樣子:“北域的人果然沒安好心,我這就找人去把楚攸寧抓過來。”

洛璇心道瞞不住了,她自認一路上楚攸寧都将他們的行蹤掩飾的很好,且她是換了男裝出門的,這人定是從出府前就跟着她們了。雖然對于事情洩漏她緊張,但是侯府做事這般滴水不漏,她還是心下有了些許安慰。洛璇趕緊上前制止:“哎哎二哥等待,我……我跟你坦白還不行麽,你先別抓人。”

洛晁狐疑地看着她。

明月齋內,洛璇将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通通告訴了洛晁,一口氣說完,有些口渴,又灌了一大杯茶。

洛晁皺眉道:“你是說,楚攸寧看中了你的能力,想讓你幫他虧空的鋪子賺錢?這是你們去水雲居的原因?”

“嗯!”

“胡說八道!你從來不熟悉賬目,怎麽經營鋪子,況且,北域與大齊如今水火不容,我們與北域來往,豈非是要留人把柄?況且你一個女兒家,與北域那些人來往已是不合規矩,若是随意出入水雲居,被人看見了,你的清譽就毀了。”

洛璇知道他會有這樣的顧慮,說到底,他和花朝擔心的一樣,就算是洛亭遠和林氏聽了,也是要問她這些,洛璇想了想,索性一次跟他解釋了,免得以後行事不便。

洛璇道:“二哥,你說我沒看過賬目,那我告訴你,我最近苦心鑽研,如今已經不輸給咱們家的賬房先生了。楚攸寧若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怎麽會把鋪子交給我?這是解答你第一個疑惑。”

她起身,拿來一張紙并一枝狼毫筆,蘸墨,在紙上将北域和大齊的地勢簡單地标注了一下。

“你說北域和大齊水火不容,我看未必。北域與大齊百年來平起平坐劃地而居,且互通商  貿,一向相交甚好,如今我們的皇帝陛下有收北域為臣之心,這才使得兩國民心揣揣。而依陛下之意,定要起兵戈,兵戈一起,勢必哀鴻遍野,且勞民傷財,不論是誰贏了,都是另一國傾覆之災。二哥,你說,若論兵馬,是北域強你?還是大齊強呢?”

洛晁梗了一下,無奈答道:“若只論戰力,如今的大齊尚不敵北域。”

“那便是了,”洛璇看着他,眼睛亮晶晶道:“陛下并無起兵之心,至少當前沒有。而據我觀察,楚攸寧既然進京來,便是北域已經讓了大齊一步,說明北域也沒有要起兵之心。所以你說的水火不容,根本不存在。”

“至于第三嘛,”她眼睛轉了轉:“我會扮男裝的,二哥,我真的很想試試,你就答應吧。”

洛晁被她一番伶牙俐齒的說辭繞的頭暈目眩,竟然有了些動搖,兀自糾結了半晌,又道:“你說大齊與北域近來不會開戰,可這也是我們猜測的,若是上意有變,那該如何?更何況,你如何确定,那水雲居內沒有北域的線人來往?”

“唔,”洛璇低聲道:“二哥,我跟你說,正是因為那裏有北域的線人,我才更要試着去接近呀,若是真有一天兩國交戰,那麽我們手上至少也要有北域的秘密呀。”

這也是洛璇為自己留的後路,若是她沒有做到讓北域和大齊和平共處,真有一天兩國交戰,她也要保護好侯府,所以她現在要為自己争取更多的籌碼。

洛晁:“他為何信任你?”

洛璇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他定然是能得到想得到的,既然是一場雙方都滿意的交易,我們為什麽不做呢?”

洛璇抿抿唇,心道,既然洛晁已經知道了,她接下來就要将這件事告訴洛亭遠,只有在皇室那裏過了明路,得到了許可,她才能保證不拖累侯府,安心地實行自己的計劃。

洛璇自認自己不是個善良的人,可也不願因為自己的任務而平白害了旁人。安北侯府在大齊市舉足輕重的力量,一舉一動都不能讓人抓住把柄,只有讓上位者不懷疑,她才安心。

至于楚攸寧,洛璇從來不覺得那家夥別無所圖,他将鋪子交給自己,必然留了十二分的警惕之心,那讓她聯絡的楚七,便是監視之一了。楚攸寧或許是想利用侯府,又或許是想害侯府,不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得逞就是了。

洛晁見她一臉苦思,拍了拍她的頭:“璇兒,你一個女兒家,想這些做什麽?外面的事情有父親和二哥呢。”

洛璇皺眉甩掉他的手:“巾帼不讓須眉懂不懂,二哥你和父親目标太大了,楚攸寧以為我傻,好擺布,而我早将這些同你和父親商議過,總不會中了他的圈套就是了。”

洛晁聞言欣慰地點點頭:“也好吧,外面的事情你也總要懂一些的,父親那邊我代你去說,若是上面反對,你便不許再行此事了,知道嗎?”

洛璇立刻應道:“好的,不過二哥你放心,不會有人反對的。”

現在和雲郡主同北域和親這條路已經堵死了,若是她沒猜錯,皇帝陛下巴不得她同楚攸寧多多來往呢。那日在宴會上,她沒想明白,如今卻是想通了,皇後和太後娘娘那副态度,不就是希望楚攸寧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此溫柔鄉英雄冢,他北域就任人擺布了。

大抵是他不着調的樣子太具有蠱惑性了,以至于人人都會輕視他。想到此,洛璇還有些為楚攸寧抱不平,據小說裏記載,這家夥可不是那種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人,甚至連紅顏知己也不見一個。

洛晁見她這般篤定,也想起了那日宴會上的情景,此刻再看自家妹妹酡紅的面龐,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妹妹,你同二哥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楚世子芳心暗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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