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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深夜，姜扶躺在松軟的床墊上。

手指快速劃動着熱搜話題下一條條讨論。

“就算姜扶這張圖是被P的，那出軌、當小三這些事怎麽解釋？”

“集美別急，這些事應該還會有反轉。”

“我覺得不可能，出軌、小三的事肯定是實錘了，要是能洗清姜扶那方不會只澄清照片一事。”

“頂樓上，她不是還有個圈外男友嗎，照片是假的，她幹的其他那些惡心的事不假吧，別想憑一張照片就洗白。”

姜扶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這些天作息不律，黑眼圈愈發放肆了。

她關掉手機，眼波平淡，眼底不曾因這些惡評泛起一絲波瀾。

網上的讨論，完全在姜扶的預料之中。

她知道，人都喜歡看熱鬧，他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如果她真的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這些人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曾對一個無辜的女生惡言相加，大抵心裏還會惋惜少了份樂趣。

“嗡”的一聲震動，微信裏經紀人又發來消息。

“寶啊，考慮的怎麽樣了，打算去哪檔綜藝？”

姜扶打字回複道：崔姐，你決定就可以，我都行。

這個關頭，其實上哪檔綜藝都一樣。

節目方需要蹭她的熱度，拿她炒話題；她也離開熒幕太久，需要一個機會重新回到觀衆視線裏。

各取所需罷了。

明星，最怕的不是被黑，而是連黑都沒有人黑。

與此同時，西河酒館又來了一單生意。

俞霧在群裏@姜扶：小師妹，你快來，這有一個得了癌症的小女孩，她是你的粉絲，想在生命的最後幾天見你一面。

姜扶覺着，這話從俞霧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假。

可是誰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吧。

次日一早，姜扶戴上口罩，打車前往西河酒館。

車上，司機随口說了句：“姑娘，我總覺得你長的有點像哪個女星，就最近挺火的那個，叫姜、姜什麽來着。”

在路人看來，黑紅也是一種紅。

姜扶微微壓低了帽檐，偏頭看向窗外。

沉默良久，她開口道：“叫姜扶。”

因許久沒有說話，她聲音帶了些微沙啞，同原本清脆的少女音結合在一起，別外獨特。

末了，姜扶又補充道：“她一直都挺火的。”

司機附和道：“哎，好像是的，年紀輕輕就拿了影後，偏偏自己不檢點，被曝出那樣的事，怕是洗不白了，可惜了。”

A市繁華的風景在車窗前呈畫般快速閃過，姜扶沒再說話。

車子很快行駛到西河酒館。

姜扶還未踏進體驗室，便聽到裏頭傳來唐辛的大嗓門。

“小姑娘，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你不是喜歡姜扶嗎，你相信我們，她肯定會來的。”

姜扶推開體驗室的門。

只見蘇蠻、俞霧等人圍在一個小姑娘身邊。

那小姑娘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頭發稀疏，手背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針孔，單薄得像一張白紙疊成的小人，風一吹便散了。

看見姜扶到來，哪怕戴着帽子和口罩，她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姜扶姐姐！”

小姑娘欣喜地跑過來，伸着手臂環住姜扶纖細的腰肢，在她懷裏蹭了又蹭。

姜扶揉了揉小姑娘頭發，語氣也柔了幾分：“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乖巧地回答：“姐姐，我叫念念。姐姐，我從你出道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

“可是網上那些黑子不分青紅皂白的抹黑姐姐，我每次看見都好生氣，我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家裏負擔不起我的醫藥費，我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念念說着眼眶漸漸泛起了紅，擡頭看着蘇蠻等人：“我聽說有個職業叫人生體驗師，可以讓人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所以我想趁最後一段時間，來這裏體驗特別的人生。”

她眨着一雙單純的大眼睛，幾滴淚珠險些從眼裏落下：“姜扶姐姐，你可以讓他們幫幫我嗎？”

姜扶捏了捏念念柔軟的臉蛋，拭去她眼角的淚光：“那你想體驗誰的人生呢”

念念似突然想到什麽，眼中一亮：“姐姐你看過《荒境求生》嗎！我特別喜歡看這個記錄片，可是我的身體太差了，不能自己去體驗野外求生，所以我想和電視裏的爾爺交換三天！”

她可憐巴巴地盯着蘇蠻幾個，雙手合十作祈求狀：“只要三天就可以了。”

姜扶算是聽明白了。

小姑娘身患癌症，家裏又沒錢治病，只能找到這裏來，希望他們能夠幫助她體驗最後的人生。

蘇蠻爽快的答應了：“小姑娘，既然你是姜扶的粉絲，那我就把你這一單交給姜扶負責吧，你在體驗人生的時候她也會全程陪着你的。”

念念轉頭看着姜扶，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着：“姜扶姐姐，她說的是真的嗎，你會全程陪着我嗎？”

姜扶原是顧慮自己還有一檔綜藝要接，行程上恐會起沖突。

可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再者她重症在身，又只要求體驗三天。

姜扶這才答應下來。

帶着念念走到屏風後，姜扶讓她站在淺藍色的光環中。

嬌小的身軀被淺淺光暈籠罩着，姜扶伸手在她眼前輕柔的拂過。

溫暖的白光驟時照耀整間屋子。

幾秒鐘後，姜扶和念念的身影随着這陣白光同時消失。

再睜開眼時，姜扶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片熱帶雨林中。

榕樹的枝幹似要撐破天際，爬蟲慢悠悠地游蕩在樹幹上。蓊蓊郁郁的樹葉在半空中形成一個保護傘，把整個樹林的上空堵得水洩不通。

陽光很難透過茂密的枝葉灑入林中，地上的泥土也濕濕軟軟，周邊的每一分空氣卻都在叫嚣着熱意。

變成爾爺的念念拉着姜扶往最深處的山林中走去。

“嘶——嘶——”

似微風割破黃沙般的嗚咽聲在陰暗的角落裏低鳴着。

念念的嘴角突然勾起一絲弧度，她指着前方渾濁的河流：“姜扶姐姐，快看，那裏有條蛇。”

姜扶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順着念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條褐黑斑點的長蛇匍匐在河岸邊，嘴裏吐着猩紅的信子，張牙舞爪地挑釁眼前的人類。

姜扶：“念念，我們換條路走吧。”

念念使勁搖起頭，撒嬌道：“不嘛，姜扶姐姐，就是這樣才刺激呀。”

姜扶不語，只能牽着念念朝河邊走去。

念念從樹上拐下一根樹枝，掙脫姜扶的手，興沖沖朝着毒蛇的方向跑去。

黑蛇微微低下前端身子，腦袋漸漸呈扁狀，嘴裏發出一聲“呲”。

姜扶知道，這是毒蛇攻擊前的準備動作。

但見念念揚起樹枝插向黑蛇的身體中斷，樹枝穿透黑蛇的身體，鮮紅的血液順着蛇身蜿蜒而下。

她握着手中樹枝，在姜扶眼前左搖右晃，被插在樹枝上的毒蛇吐着信子，仿佛在對姜扶不住地恐吓。

姜扶向後退了一步。

念念卻不停的在她眼前舞弄着毒蛇：“姜扶姐姐，你真膽小，這蛇都被我制服了，你怎麽還這麽怕。”

話音剛落，黑蛇陡然從樹枝上掙脫。

似乎是做好臨死前最後一擊的打算，黑蛇的攻擊異常兇猛，張着尖銳的鬼牙直直朝姜扶撲來。

姜扶時刻緊繃着神經，在看見黑蛇脫離樹枝的一瞬間，姜扶迅速閃避開。

黑蛇撲了個空，重重摔在地面上。

姜扶搶過念念手裏的樹枝。

自古言打蛇打七寸，姜扶粗略估摸了一下，朝黑蛇的七寸處打去。

這個位置一般是蛇類的心髒處，一旦受傷必死無疑。

黑蛇的腦袋緩緩耷拉在地上，鮮血浸入濕軟的泥土裏。

姜扶長舒了一口氣，當個人生體驗師還得會十八般武藝。

要不是她反應快，恐怕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念念此刻卻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嘟着嘴道：“姜扶姐姐，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嗯。”

……

弦月升上夜空，清涼的月色鋪灑在西河湖面，波光粼粼。

在熱帶雨林裏提心吊膽的三天總算過去。

回到現實世界，蘇蠻蹙着眉頭，焦急地上前慰問：“小師妹，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直覺告訴蘇蠻，這個叫念念的小姑娘不太對勁。

蘇蠻看了眼念念，将姜扶拉到一旁，低語道：“小師妹，我覺得這個女孩子可能有問題。”

姜扶點點頭，這一點在人生體驗的時候她便察覺到了。

念念見兩人故意背着自己說話，撲閃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走上前去。

“姜扶姐姐，我家已經沒有錢了，可能支付不了報酬，”她想了想，道：“不過我可以寫一條微博幫姐姐澄清網上的黑料，可能沒什麽用，但我覺得能幫姐姐做點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姜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啊。”

“姜扶姐姐，我家沒有錢了，你可以捐點錢給我治病嗎？”

蘇蠻等人聽到這句話，皆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樣向人要捐款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何況這個女孩子一開始便說明自己的病已經治不好了，要再多的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們正想阻止姜扶，可姜扶已經從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念念。

“這張卡裏有五十萬，沒有設置密碼，你拿去用吧。”

念念揚起嘴角，明明是張天真的臉蛋，卻不知為何總透着一股奸險。

她毫不客氣地接過銀行卡，放進口袋裏：“謝謝姜扶姐姐，那我先回去啦！”

蘇蠻看着念念離去，滿是不解：“小師妹，你明知道這個女孩有問題，怎麽還把錢給她？”

俞霧附和道：“我也覺得不對，她看起來不像你的粉絲啊。”

姜扶看了眼體驗室裏隐蔽的針孔攝像頭，微微一笑：“我想我知道她要做什麽。”

**

夜風沉沉。

姜扶坐在電腦桌前，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微博界面。

#姜扶出入酒館#、#姜扶拒絕給癌症女孩捐款#的話題高高挂在熱搜上。

網友熱議不斷。

“姜扶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都被黑成這樣了還想着去酒館。”

“明星一年賺的錢不少吧，姜扶舍得養圈外男友，不舍得捐錢給一個癌症病人？”

“我現在真是看透姜扶了，虧我之前還以為她是被污蔑的，現在我只想說：黑的漂亮。”

經紀人看到網上的評論，急得連打了四五個電話，姜扶才慢悠悠的接通。

“姜扶，你又是怎麽回事？我剛給你接了檔綜藝，你怎麽又給我整出幺蛾子？公司裏原本都給你做好公關策略了，你現在鬧出這樣的事，再強的公關公司出面怕是也解決不了了。”

崔姐如同放鞭炮般在電話裏嚷個不停。

隔着屏幕姜扶都能感受到她的雄雄怒火。

“崔姐，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處理，你叫公司那邊放心。”

清甜的少女音傳入話筒裏，仿佛夏日裏冒着氣泡的冰鎮雪碧，清涼爽口，沁人心脾。

崔姐最是聽不得姜扶這聲音的，哪還叫人舍得對她發脾氣。

只好道：“行吧，你自己看着辦，實在扛不住我可以讓公司這邊幫你出面。”

“好。”

挂了電話，姜扶滾動鼠标看着話題下的最熱微博。

博主的ID是“阿念不吃肉”，正是該博主放出一段被剪輯過的語音，讓網友誤以為姜扶拒絕給癌症女孩捐款。

另外，該博主接連又發了三張照片，照片上，姜扶戴着黑色口罩，正踏入西河酒館。

兩條熱搜便是這麽來的。

想來，這個“阿念不吃肉”就是念念了。

姜扶從包裏取出U盤插/入電腦接口，調出體驗室的監控錄像，以及她早有防備用手機錄好的完整語音。

姜扶登錄微博大號，上傳錄音與監控錄像，未編輯任何文字，直接點了發表。

三分鐘後，微博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