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口氣追上天臺,羅家楠打眼一看,見一身高約一七零左右、體格敦實的男人正順着一鏽跡斑斑的鐵梯往廢棄水塔上爬,當即暴吼一聲:“跑!再跑我就開槍了!”

男人身形一頓,靜止片刻緩緩回過頭。眼見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自己,那張平凡卻又狠戾的臉瞬間扭曲。羅家楠怒目相視,同時握拳示意身後的同僚停止追擊,一個人持槍緩緩靠近——

“下來,我讓你下來!”

吼聲消散在風中,男人的肩膀劇烈起伏,冷汗沿颌而下,眼中的兇光也在逐漸縮短的距離間燃得更盛。突然他過轉頭,繼續攀爬鏽紅的鐵梯。眼見言語威懾無用,羅家楠擡手朝天“砰!”的放了一槍。槍聲震耳,可那人只是縮了下肩膀依然不管不顧的爬。棄用多年的水塔鏽蝕風化嚴重,外圈加固用的鋼筋早已鏽斷,暴露在風中的茬口鋒利危險,他每蹬一步,塔底基座都會發出危險的吱嘎聲。

“媽了個X的!”

羅家楠狠罵了一句,收槍追趕。不要命的見的多了,但聽見槍響還敢跑的一只手就能數完,基本上都是被抓必死、身上不止背負一條命案的窮兇極惡之徒。可如果真是那類暴徒更是必須要活捉了,也許有些未破的案件、甚至未被發現的遺骸都和此人有關!

另外這孫子欠歐健的,羅家楠必須得讓丫連本帶利的還了。別看平時打的歡,那是他自己關起門來收拾師弟,外人?傷一根頭發也不行!

轉眼間男人便爬到了水塔頂部,歪歪斜斜的踩在鏽到發紅的傘形金屬蓋上,恨不能每走一步都會滑一下,鏽塵噗噗而落。艱難的行進間身後又傳來致命的追擊聲,他回頭一看,那個拿槍威脅自己的警察也跟着爬了上來。

傘狀蓋頂與水平面有大約三十度的夾角,羅家楠需要手腳并用才能勉強立穩身形,卻仍空下只手指着男人,怒火沖天的:“跑啊!我他媽看你還往哪跑!”

男人進退兩難,在羅家楠的逼迫下,一點點扶着蓋頂緩慢搓行。底下的人仰臉望着他們,個個提心吊膽,不時有人發出“羅警官!小心!”的提醒。只上一個人是羅家楠的命令,水塔是全金屬結構,多年來風吹日曬無人維護鏽蝕不堪,一旦承受不住壓力基座斷裂、塔身傾倒,上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得摔進樓下的綠化帶裏。樓高加塔高約有三十米,摔下去不死也得殘。

一進一退間,男人的表情愈發猙獰,咬牙切齒的動靜随着冷風刮過:“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了!”

注意到男人的視線不斷往相距五六米遠的隔壁樓天臺上飄,似是做着什麽盤算,羅家楠怒火中燒的腦子忽的定格——原來此人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盲目爬上水塔,而是要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跳到隔壁樓的天臺上逃避追捕。

媽的勾股定理學的挺好啊!

羅家楠當機立斷沖下面吼道:“袁橋!通知下面的人封鎖丙座所有出入口!”

意識到自己唯一的退路即将被截斷,男人眦目怒吼:“艹你X的!老子死也不坐牢!”

言罷挺身而起,破釜沉舟縱身一躍——

哐!

他跳的同時羅家楠也飛身撲了上去,堪堪拽住男人的腳踝,兩人加起來小三百斤的分量結結實實拍在了不堪重負的水塔蓋之上,震起的鏽塵随風而散,霎時迷了上下所有人的眼。

金屬斷裂的吱嘎聲令忙着抹眼的呂袁橋驟然警覺,勉強睜眼高聲疾吼:“要倒!師哥!水塔要倒!”

滿布鏽跡的水塔在一聲聲驚呼中緩緩傾向天臺外側,上方無處攀扶的兩個人也随着塔身的傾倒而危在旦夕。男人驚恐嘶嚎,大半個身子吊在空中無着無落搖搖晃晃,全靠腳踝上的力量拽着才沒掉下去。羅家楠一手攥着男人的腳踝,一手死攥着傘蓋上凸起的鋼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眉眼緊壓,齒間盈滿血腥味卻仍越來越難以抵抗重力的作用。

“羅家楠!”

聽到祈銘那變了調的驚呼從樓下傳來,羅家楠卻無法挪出丁點空暇看對方一眼。過于狹窄的鐵條接觸面上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如刀般割手,寸寸拖滑的掌下血跡斑斑。現在松手的話,以他的體能完全有機會在水塔基座徹底斷裂前脫險,但是——

“哦呦呦!怎麽又弄這麽驚險啊!快快快!把防水布都拉上,拉上!”

黃智偉臨危不亂,當機立斷組織樓下的警員從勘驗車上取下大塊大塊的高纖防水布,在羅家楠有可能墜落的位置拉滿防護。上面的人搖搖欲墜,下面的人提心吊膽。祈銘抓着防水布的手指幾乎扣進掌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懸在半空的羅家楠。剛和其他同事把歐健擡下樓,忽聽上面呂袁橋吼了聲“師哥”,一擡頭心跳差點停了。

吱嘎!令人心驚肉跳動靜響起,最外側的水塔支架完全擰成了麻花狀,整個水塔轟然一傾!緊接着“噗噗”兩聲悶響,防水布中心一沉,成功兜住掉落的二人。未待大家這一口氣喘出來,就看羅家楠手腳并用的爬起,薅頭發拎起嫌犯,照着那張驚魂未定的臉“哐!”的揍了下去!

嫌犯噗通栽倒。在一雙雙眼睛錯愕的注視下,羅家楠甩甩手,朝旁邊一偏頭:“這孫子拒捕襲警!給丫铐上!”

“家楠!”

眼睜睜的看着愛人從十層樓高的位置摔落,祈銘心跳猶劇,撲上前從頭到腳檢查了一番。還好,除了臉上被樹枝刮出的道子和手上被鏽鐵割開的口子,沒大礙。

剛掉下來的時候羅家楠壓根沒睜眼,完全不知道底下什麽情況,掉到防水布上才知道自己今天又大難不死了一次。劫後餘生卻還硬撐着不表現出任何後怕之情,反而沖祈銘嬉皮笑臉的:“我沒事兒,诶,歐健呢?”

祈銘是感覺自己要虛脫了,說話都帶着顫音:“在鑒證車上等救護車呢。”

“我看看他去。”

看羅家楠拔腿便走,祈銘追着他叮囑:“你也得去醫院,得打破傷風,你看你,滿手的鐵鏽。”

羅家楠滿不在乎的:“回局裏你給我打一針不得了。”

“那是處方藥,我拿不到。”

“……行吧行吧,等救護車來了再說。”

“家楠!”

“啊?”

“你以後能不能不玩命了?”

本來羅家楠還想糊弄兩句,可看祈銘眼眶鼻尖都紅了,趕緊擺正姿态:“行,我不玩命了,以後再有這種上天臺下陰溝的事兒讓呂袁橋去,省得高仁一天天的一點閑心不操,你看他那心寬體胖的樣。”

祈銘并沒有被他逗笑,卻也不準備再繼續唠叨他。沒用,說多少遍都沒用,但就是忍不住要說。這家夥不光天天在領導的神經上蹦迪,還動不動拿他的神經織毛衣,從那張一天不吹牛逼能死的嘴裏說出來的保證,他一個字兒也不信。

可有什麽辦法呢?認識羅家楠的時候他就是這種人,指望他改?下輩子都懸。

推開廂式車的車門,羅家楠看歐健趴長座椅上,背上蓋着呂袁橋那件花花綠綠價值不菲卻染滿血污的外套,閉眼皺眉一臉痛苦那樣,不免心頭微酸。他用沒怎麽受傷的手胡撸了一把對方的頭毛,難得柔聲善氣的:“疼麽?”

吓死他了,歐健真要上了牆,他得和陳飛一起去烈士公墓對着歐風奇的墓碑磕頭。

“……還行……疼……疼木了……”歐健迷迷糊糊的,失血的嘴唇發白顫抖,“……大師兄……剛才……他……他要關門……我推門……看他拿着……拿着鈎子我就……就攔腰抱了上去……嘿嘿……幸虧……幸虧不是二師兄受傷……”

“是,袁橋賠你件衣服,你倆扯平了。”

“……別……別告訴我奶……奶奶……她歲數大了……”

“知道,她要往單位打電話,我就說你去外地出差了。”

“……嗯……大師兄……我……我要是下不來……下不來手術臺……你跟領導說……貼我……貼我照片的時候……貼……貼我爸旁邊……”

“胡說什麽呢?屁大點兒的小傷,門診手術就做了!”羅家楠鼻子一酸,趕緊咳了一聲掩飾情緒,“行了行了,不說了,攢着點兒勁兒,回頭還得審人呢。”

歐健忽悠睜開眼,看着有點回光返照那意思,說話也突然利索起來:“還審人?你不給我放假啊?”

“……”

看看還戳歐健背上的鈎子,羅家楠忍了又忍才沒兜頭呼他一巴掌——大爺的,臭小子剛才是裝可憐騙取我同情心呢!

TBC

作者有話說:

楠哥:艹,還是打少了

祈老師:你也一樣

求收,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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