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雪日

第9章 雪日

“沈皎,你休要胡鬧。”

沈道遠站不住,兩撇胡子氣得翹起,柳漣漪見狀雙手搭在男人肩膀上,抿着小嘴道:“老爺您可不能聽這丫頭胡說。”

沈皎眨眼,“姨娘您先別急,我還沒怎麽說呢。”

“你——”

“柳姨娘就這麽敢做不敢當麽,當年你心妒二叔外室産下子嗣,将其發賣窯子,對其子下毒手,幸其福大命大,如今姨娘扮作柔弱姿态是給誰看。”

“無憑無據,休要造謠。”

“他便是最好的證據。”

沈皎怒視瞪了眼架着陸之慈的奴仆,少年狠戾的眼眸與之相對。

“二叔,您這些年當真是一點也不心疼嗎,一點也不過問那對母子嗎。”

“他”指陸之慈,亦是指沈道遠。

沈道遠是個聰明的人,不然也不會坐上太傅之位,他這些年唯恐這對母子對他的清譽造成威脅,自然也打點老鸨,暗中讓人盯着。

他拳頭緊握,揮袖甩開依附于他的柳漣漪,“你們都先出去。”

“老爺。”柳漣漪眼底微紅。

沈道遠再次厲聲,“都先出去。”

柳漣漪手緩緩落下,出去時她憤憤瞥了眼沈皎。

Advertisement

屋內安靜,只剩下沈皎與沈道遠兩人。沈道遠仔細打量眼前女孩,還未及笄的年華,身上已有幾分謝蘭意的模樣。

不愧是母女兩人,一個是肅殺威嚴不好惹,一個是嚣張跋扈不好惹,皆都是脾氣不好。

沈道遠掀袍坐下,“你究竟想說什麽。”

沈皎上前幾步,走至桌前擡起茶壺沏了杯熱茶,熱氣騰騰而上。

“我知二叔與柳姨娘情深意切,有意包庇她,小輩自然給二叔遞上兩全的法子。”

她擡眼将茶遞至沈道遠,此刻并不是耍性子的時候,她得将陸之慈留下來。

二叔眼一頓遲疑了會,随後接過茶盞,不知沈皎在搞何名堂。

少女莞爾一笑,慢而悠哉道來。

“我自知從我嘴裏說不出什麽體面話,但沈氏大房二房乃至整個家族榮辱一體,如此醜聞傳出去勢必影響沈氏和二叔朝堂清譽,二叔對此再清楚不過了吧。”

榮辱與共,這話在沈皎口中說出着實意想不到的,“那你想如何。”

“不如順應如今局面,陸之慈依舊為沈氏奴仆,将他把控在沈氏,免得他在京中四處招搖散步二叔與柳姨娘的所作所為。”

沈皎音澤咬重後四個字,像是強調其惡行,随後擡手做出發誓的動作。

“二叔放心,從今以後,他只是三小姐買來的奴隸,大房的奴仆。”

沈道遠擰眉斟酌,許久沉聲道:“那便依你。”

沈皎笑了笑,“二叔安心用茶,晚輩先行告退。”

小姑娘潇灑走去,腿腳步伐分明還帶着孩童調皮的歡快。

沈道遠一時差異,剛才發號施令的是他那胸無墨水的侄女嗎?

罷了,許是沈離月教她的,方才她也說是代其阿姐,想不到離月心思越發缜密了。

沈道遠擡起茶盞,茶水滾燙,觸到嘴皮子時疼痛襲來,痛得男人一哆嗦,險些掀翻了茶。

屋外,柳漣漪正得理不饒人,三四個奴仆揪着陸之慈不放,沈離月在旁一個勁求情,可毫無用處。

阿姐如今還敬着姨娘,這些年,沈茹月的日子,雖比不上庶妹沈茹月那般疼愛,但吃穿用度也不虧着,柳姨娘與其相處也算溫和。

當然這只是表面,做給外人看的。

陸之慈昂頭,膝蓋碾壓在磚頭地上,冰雪夾雜着碎小的灰塵石子不斷紮陷。

他苦苦自嘲一笑,這腿怕是要廢了。

大雪過後,院內白茫茫一片,陽光折射下有些刺眼,少年半阖着眼,身體搖搖晃晃如一片枯葉。

或許此刻殺光了他們,也挺好。

可惜,他就是個廢柴,就是條被奴役的狗,毫無還手之力。

“住手,那是本小姐的人,誰敢動他。”

碎瓊亂玉之中,一個明黃的身影奔來,如早春的太陽,與冰雪的刺眼不同,她耀眼。

沈皎伸手往地上一掏,團出個雪球往前方砸去,直直砸中前頭的奴仆,雪球頓時四碎濺出,濺了柳漣漪一臉。

柳漣漪皺眉,擦着臉哀怨又帶着怒氣嗔道:“誰啊。”

沈皎見狀,手不停歇又團了幾個雪球砸去,還邀約着沈離月一起,沈離月連連搖手,輕聲道:“皎皎,要尊敬姨娘。”

沈皎咂嘴,“好好好,知道了。”

碎雪濺到柳漣漪脖頸,又落進衣衫內,冷得柳漣漪直哆嗦。

她看清了眼前之人,沈皎正嬉皮笑臉,猖狂至極。

氣得柳漣漪指着沈皎道:“小兔崽子!你……你目無尊長,我要告訴老爺。”

“姨娘快些去,诶對了,二叔把陸之慈給我了,他現在是我的人,不對,他是我買的,他本來就是我的人。”

少女拍去掌中雪花,她兩頰粉嫩如朝霞,寒風中飛揚的發絲在晨光下渲染金光。

兩只梨渦揚起,聲音悅耳清脆如山澗溪水,“總而言之,欺負我的人,得問過我沈皎。”

少女張揚,卻不豪橫。

晨陽讓白雪融化,沿着屋檐,一滴滴濺在常青松葉枝上。

陸之慈木然的臉上,眉眼稍稍一動。陷進掌心的指甲漸漸松開。

他看見那抹鵝黃身影愈來愈近,直到架着他的奴仆将他松開,瞬間失衡讓他身體陡然向前摔去,一雙潔白無瑕的手捧住他的臉。

少女指尖的溫度,讓其麻木的臉觸碰到溫暖,他才發覺原來京城如此寒冷。

陸之慈擡起眼皮,少女面孔逐漸清晰,那雙明亮的杏眼正定定地注視他。

沈皎眨了眨眼,她僵住了,她幾乎本能地接住眼前倒下的人,意外地捧住他的腦袋。

可她捧的是什麽,那可是個恐怖東西!

她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怠慢,導致此刻她不知是繼續捧着好,還是放下好。

“你……還好嗎?”

沈皎吞吐問,少年的臉頰異常冰冷,目光交彙中,他緩緩開口。

“回小姐……活着。”

沈皎一愣,這娃說得……也不算錯。

沈離月上前,慌忙詢問道。“怎麽樣,可傷得嚴重,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沈皎連忙把手放下,她環顧四周,好在柳漣漪也進屋哭訴去了。不然她又得嚼些碎根子,道一道她不成體統。

陸之慈輕輕道了聲無事,可這樣子哪看着無事,跟油盡燈枯般,好似下一刻就倒了。

“你随我回去吧,我找個大夫給你看。”

少女輕咳一聲,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跟上,随後與沈離月道別,“阿姐,我先走啦。”

沈離月系好小姑娘身上的鬥篷,無奈道:“慢走啊。”

沈皎踩着松脆的雪向前走,落下一個個腳印。

陸之慈垂下眼睑,他緩緩擡起腳,順着小小的腳印,一步步踩上去,步伐難免慢了些。

枝丫上幾只雀鳥嬉鬧,叽喳清亮如唱曲,荒蕪的荷花池上蒙着一層薄冰,時而幾只紅鯉魚硬頭撞擊,發出細小不為人察覺的破冰聲。

正如腳下雪花擠壓,細小清脆。

漫步的少女忽然轉頭,北風掀起鵝黃衣袍,撫平頸間狐貍毛。

她望向沉默不語如一條死魚的陸之慈,抿唇開口道。

“陸之慈,你這些日子可曾怪過我不來尋你。”

少年擡頭,與她視線相對,他們之間隔着幾個腳印,“小滿藏得并不嚴實,還得謝小姐送的桃酥支撐我熬過寒夜。”

少年苦苦一笑,“不然,我早已死了。”

沈皎一愣,還真得虧了這桃酥,不然這話本子裏的第一大奸臣死了,劇情還怎麽推順。

她笑了笑,繼續往前走。“沈家三小姐的人,饑寒交迫死了,這傳出去多丢人。”

沈家三小姐的人,陸之慈心中喃喃。

眼前小姑娘的背影,歡快又生機。是他觸不可及的陽光。

他想起地窖生活中,陽光永遠照不進,他只能拽着鐵欄杆,遙遙望着遠處金色的光芒,與夾縫中的小草。

“小姐,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小滿站在院門口,手裏還抱着厚實毛絨的大氅。

那丫頭一見着自家小姐,便急急跑過來,小臉開心苦澀擔憂夾雜着。

“小姐,您去哪了,小滿可擔心你了。”

沈皎伸手捏了捏小滿臉上的肉,“去搶人了。”

“搶人?”小滿疑惑,待看見沈皎身後的陸之慈,才悟過來。

“我家小姐真是心地善良,小姐可凍着,快披上大氅,小姐身子骨本就弱,凍出風寒可就麻煩了。”

沈皎瞥了眼衣着單薄的陸之慈,他一聲不吭在寒風中,怕是已凍得麻木。

于是沈皎提着大氅遞過去,“這大氅你先披上。”

見他遲遲未動,沈皎猜,許是女兒樣式他不敢穿,皆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怎大奸臣還計較這些。

沈皎嘆氣,她抖了抖大氅,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往他身上一披,迅速如一陣風。

她欣賞地望着自己的成果,“其實看着也不錯。”

陸之慈垂頭,十六歲的少年還未發育完全,但也比沈皎高一個頭,他便一直僵着這個姿勢,呆呆愣愣。

“诶對了小滿,叫府中的大夫過來一趟。”

小滿頓時慌忙,“小姐,你果然還是凍着了,哪裏不舒服,是頭痛還是嗓子痛。”

沈皎按住小滿的肩膀,“不是你家小姐,你盡管去叫,快去快回。”

沈皎望向身後的人,而那人亦在望着他,目光平和。

從此之後,他便是她的奴隸了。

陸之慈不知,這是不是一件好事,亦或是一件壞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