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周時序視角

周時序視角

初到上海普彙總公司時, 周時序忙于新公司的工作，沒有空想其他的。

等和同事領導漸漸熟絡，工作中各個項目也全部弄清楚後，他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離開了深城。

離開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城市, 離開了父母和奶奶，離開了大學的朋友們。

最重要的是, 離開了他的女朋友。

晚上準備睡覺前, 周時序點開和黎清歡的聊天對話框, 每天都有他們的對話, 他像以往那樣, 分享着日常點滴, 她起床看到消息後就會回複, 一句句的回，不落下一件事。

周時序反複的看每一句話，每一條語音, 黎清歡的語氣歡快自然，打字也是大段大段的, 好像他根本沒有離開。

他判斷不出來她是真的不在意異地戀, 還是只為讓他放心。

這天晚上周時序失眠了。

隔天他無精打采的上班, 忙完工作後給沈成宥打電話約出來見面。

在餐廳裏坐了十分鐘，沈成宥實在忍不住：“大哥，你有事就說啊, 憋這麽長時間你可真是厲害死了！”

周時序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說，每個人的經歷都不同, 沈成宥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也給不出實質的建議。

他叫他出來, 只是想坐坐。

良久，他道：“我想清歡了。”

“......”

“回去啊！”沈成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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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工作。”他回答。

沈成宥又道：“那把黎清歡叫過來。”

周時序搖搖腦袋，“不可能。”

“那你這不是在跟我講廢話嗎？”

周時序看着他，點一下腦袋：“是。”

“......”

沈成宥拿出手機，說道：“訂票！我現在就給你訂票，飛機票我來出，給你送她床上去好不好？”

周時序睨他一眼，沈成宥自覺的放下手機，口吻無奈極了：“到底想怎麽樣？”

“陪我喝酒吧。”他說。

周時序酒量算不上太好，從小家裏都不喝，上學時他也喝的少，是近半年實習才開始慢慢喝酒。

沒喝兩杯他就暈乎乎的，沈城宥把他送到家裏，林浩言剛剛回來，他們扶着他進到卧室裏。

周時序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道：“花......澆花。”

“都這樣了還想着你那破花呢，上海這天氣哪裏養得活啊。”沈成宥沒好氣地道，卻還是叮囑林浩言好好看着他，轉身跑到他們的陽臺上。

他養了三盆花，上次來的時候，周時序鄭重其事的介紹過，分別是玫瑰，茉莉，和郁金香。

黎清歡随口說得四種花，他全當真了，說每次回深城時都要給女朋友帶一束親自種出來的花。

當時沈成宥還笑道：“你随便在花店買一束呗，反正她又不知道。”

周時序回他：“你會這樣對楊青青嗎？”

沈成宥當即回答：“不會。”

他答應過楊青青的事，就絕對不會作假欺騙她。

剛剛這樣想着，對面的周時序看過來了，眼神裏的意思他瞬間懂了，他答應過黎清歡的事，也不會作假欺騙她。

可是，他壓根不會答應種花啊！

沈成宥罵罵咧咧的幫忙澆完花，重新回到他的卧室，瞧見牆邊的向日葵，無語的抿了抿唇。

他走到床邊，周時序嘴裏嘀咕着黎清歡的名字，碎碎念不知道在講些什麽。

“戀愛腦。”他罵着。

沈成宥也不是第一次罵他戀愛腦，上次被周時序聽見，他滿臉的驕傲自豪，嘴角都壓不下來。

“清歡清歡，成天就知道念叨女朋友。”沈成宥拿出手機，“你要是實在想你女朋友，給她打個電話呗。”

周時序條件反射般，低聲道：“不要跟清歡說，她會擔心的。”

“......”

沈成宥都要翻白眼了，林浩言看着好笑，說道：“你先回家吧，讓他睡睡，明天我叫他起床。”

“你可一定要叫他起床啊，工作是他第二愛。”

“我知道。”

沈成宥轉着車鑰匙離開了，林浩言關掉他卧室裏的燈，也退出房間。

周時序在睡夢中，夢見了半年前的春節，他在黎清歡樓下等着她跑下來，他帶着阿黃，她抱着花，在無人認識的小酒館裏吃年夜飯。

她說，那是她最有意義的年夜飯，周時序忘記告訴她，于他而言也是的。

隔天鬧鐘響起，周時序準時準點的起床，拿過旁邊的手機。

黎清歡發過來四條消息，十點多，十二點多，淩晨兩點，早上七點。

黎清歡：【你回家了嘛？】

黎清歡：【你睡了嘛？】

黎清歡：【林浩言說你睡了，晚安。】

黎清歡：【醒了嘛？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因為他長時間不回話，她去詢問了林浩言，但這個時間，明顯也是擔心他到睡不着。

異地戀，摸不到夠不着，怎麽能不擔心。

他忽然感到十分懊悔，昨晚為什麽會喝酒，還醉到神志不清了。

周時序連忙回複：【我沒事，昨晚和沈成宥喝了點酒，回家後直接睡了，忘記給你發消息。】

周時序：【我下不為例。】

黎清歡大約是又睡着了，沒有回複他，周時序下床走出卧室，剛剛拉開門，碰到林浩言。

“我正準備去叫你起床。”他說。

“我鬧鐘響了，收拾吧。”周時序往浴室的方向走兩步，又轉頭問：“清歡昨晚找你了？”

林浩言點頭道：“她問你回家沒有，在幹什麽，我不敢說你喝醉了，說你今天很累，已經睡着了。”

周時序拍拍他肩膀，“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林浩言故意打趣他：“要不周老板請喝酒吧？”

“喝酒不行。”他說：“我不喝酒了。”

林浩言揚唇笑笑，以為他是昨晚喝多了，今天在開玩笑。

誰料，之後的日子裏，周時序真的再沒有碰酒，無論是他們聚餐，還是公司聚餐。

他不想在異地的時候喪失意識，這樣會沒辦法回黎清歡的消息。

八月底的時候，黎清歡突然飛來上海，他臨時找領導請假，陪她逛了外灘，去了東方明珠，玩了迪士尼。

就像當初和沈成宥說得那樣，他要等清歡來上海，和她一起去這些地方。

這樣才更有意義。

回學校報道和交上實習合同後，周時序又回到上海普彙公司。

每次放假回公司，都會忙一陣，剛剛把項目跟完，又到國慶節，領導讓他跟着出差，他沒有能回深城。

直到黎清歡生日，公司的事情依舊沒有處理完，但他買當天的飛機票回去了。

公司項目固然重要，可緩兩天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黎清歡十九歲的生日只有一天。

互相思念的人，要多多見面。

陪她度過生日後，時間仿佛加快了，一晃眼到年底，林浩言突然告訴他：“我和南音分手了，我們都不想再異地戀，和平分手了。”

周時序怔愣一瞬，沒有詢問為什麽，只道：“你再想想。”

回到卧室後，他收到黎清歡發來的消息，問他是怎麽回事，他把林浩言的話轉述給她。

她只回複了六個字，這哪裏和平了？

但周時序能夠感受到，她的語氣是前所有未的激動。

晚上躺在床上，周時序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清歡此時此刻的想法。

“我們都不想再異地戀。”

他是怎麽把這句話發送過去的？

周時序越想越後悔，從床上坐起來，拿過手機看機票，他訂了元旦最早的機票飛回深城。

他害怕清歡受影響，他更害怕清歡多想。

他說，他要在畢業的時候給她答案。

周時序不想再異地戀，與他想法相反的是，他在公司漸漸受到領導的重視。

他有委婉的提過，能不能在畢業時調回深城分公司，領導笑着問：“小周，你是覺得在分公司工作能比現在更好？”

言外之意是，你認為在我手下不好嗎？

周時序聽懂了領導的意思，要麽留在總部，在他的手下繼續工作，要麽直接離開，分公司也不可能回去了。

如果離開，這一年來的努力全部白費了。

畢業時回到深城的幾天，他都有點魂不守舍，黎清歡發現他的狀态不對勁，問是怎麽回事。

“在想畢業答辯。”他揚唇回答，讓她別再擔心。

黎清歡還是猜出來了，她讓他去上海，她說再等他兩年。

哪怕是聽見這句話，他依然沒有下定決心，沒過兩天，徐淮桉突然給他打電話，開門見山：“喂，我是徐淮桉，清歡的小舅，你現在有時間談談嗎？”

“有的，學長。”

徐淮桉約他到咖啡館裏，他談到經濟形勢，談到上海和深城的區別，談到行業裏的龍頭企業，最後問：“你想上去嗎？”

周時序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想。”

他從小到大，盡管做不到事事第一名，但也差不多了，現在自然也是想站在金字塔頂端的。

“那就留在上海。”徐淮桉說：“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我知道。”周時序只淡淡的回了這三個字，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徐淮桉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笑道：“如果兩年都挺不過，你們也沒什麽必要在一起了。”

講完後，他起身離開了。

周時序重新回到上海，他工作的更加勤快，拿到的好項目越來越多。

哪怕再忙，每年黎清歡的生日，春節的時候，都會飛回深城陪她。

她去了一趟北京實習，公司的同事都不錯，給了不少鍛煉的機會，但她始終無法适應生活環境，決定在深城發展。

她進入了誠影傳媒，楊青青說這家在公司在行業裏也是名列前茅的，她在裏面接到了大型活動主持，高興的前一晚都睡不着覺。

她辭掉了廣播社社長的身份，交給了一位很欣賞和喜歡的學妹，她也給了學妹很多活動主持的資源，說要像當初楊青青幫助自己一樣，去幫助其他人。

她原先的短板朗誦進步得飛快，報名了全校的朗誦比賽，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得了參加省朗誦比賽的資格，最後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

他們都在各自的道路上飛奔。

兩年後，周時序毅然決然的提出離職，領導再三挽留他也沒有猶豫。

沈成宥送他到機場時，還勸道：“真的不考慮留在我們大上海嗎？你在這邊會發展的很好，學妹過來也有機會。”

周時序笑着搖搖腦袋，伸手抱了抱朋友。

“算了，我也知道自己在講廢話。”沈成宥語氣裏帶着調侃：“戀愛腦的最終歸宿自然是飛奔向她。”

“是，我要飛奔向她了。”他笑道。

坐上飛回深城飛機的時候，周時序看着窗外，腦海裏只有一句話——

清歡，我們即将在路口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