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春天花會開
第39章 春天花會開
每年春季,都是加拿大花卉市場最熱鬧的時候,鮑皇叔站在一大排繡球花前說,他來加拿大快半年了,頭一次見到這麽多人擠來擠去的,還真有點北京花鳥魚蟲市場的感覺,可惜,這裏沒有能一起侃兩句的胡同大爺、小老板,想當年他在家養了一缸魚,開始買回家,老死,連水草都養不活,後來跟人家賣魚的老板們東拉西扯的,漲了不少的見識,最後那缸魚養的,別提多精神了,要是拿到市場上,賣個萬八千的沒問題。
宇文颢推着購物車,一邊挑着自己想要的花種,一邊聽着鮑皇叔滔滔不絕地侃大山、吹牛逼,想起岳華說的,這人但凡玩心小點,也不至于在B大混個末流。
“現在那缸魚呢?”宇文颢問。
“給我們家老爺子養着呢,他啊,不行,沒一年我那缸魚就死的差不多了,現在養的全都是小孔雀,最便宜的那種,也死,但架不住能生啊,一甩籽,又一缸。”
有個老外推着購物車只顧着選花,眼瞅着要撞到宇文颢了,鮑皇叔一把将他拽過來,宇文颢沒留神,跌入鮑皇叔的懷裏。
那老外看了他們一眼,忽然流裏流氣地沖鮑皇叔一笑:“你的小妞兒不錯呀。”說完,推着購物車就走了。
鮑皇叔對英文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卻也聽懂了,轉身要去理論,被宇文颢給拽住了:“理他幹嘛,買咱們的。”
鮑皇叔的記憶還真是好,花卉的名字記得分毫不差,還能說出幾種培育的方法,只是嫌種花太慢,于是買了許多已經開花的品種,回家直接移栽到土裏就行了,又買了一些和宇文颢一樣的花種,說是一起種,看誰種的先開花。
宇文颢嗤笑,拒絕這種無聊的比賽。
“你吃過馕嗎?”鮑皇叔忽然問。
“馕?”
“我們新疆的那種烤馕,吃過嗎?”
宇文颢想了想,還真沒有。
“诶呦,這樣的人間美味怎麽能錯過呢?我們那的人都說,寧可三日無肉,也不能一日無馕,一塊馕,這麽大,”鮑皇叔比劃着:“外皮金黃勁道,裏邊鹹香酥脆,混着芝麻一起烤,再配上一鍋手抓肉,一碗紅彤彤的番茄湯面片,那啥感覺……我靠,不行了,你看,我說着說着都要流口水了。”
宇文颢也随着他一起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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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皇叔一挑眉,笑了:“怎麽樣白又亮,打個賭,要是你種的花籽比我的先開花,我就給你烤馕吃。”
宇文颢還沉浸在剛才那番描述中,不禁道:“不能光有馕吧,就按你說的弄一桌呗?”
“呵呵,行啊。”
不對,宇文颢琢磨過味來:“那要是你的先開花,你打算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鮑皇叔點點頭:“問的好,這個我得好好想想。”
“在你沒想好之前,我是不會跟你打這個賭的。”
鮑皇叔瞥着滴水不露的男孩,由衷地贊了一句:“真特麽雞賊。”
把買好的鮮花都擡上車,倆人的車慢慢駛出停車場,正好看見剛才那個說小妞兒的老外走來,鮑皇叔一指前方:“白又亮,從那開過去。”
宇文颢十分配合,二話不說一腳油門從鮑皇叔所指的小水坑裏壓過去,泥點飛起,濺了那老外一身,倆人一擊掌,在老外的罵聲中,大笑着離去。
為了這點花花草草,整個周末兩人幾乎把時間都搭進去了,宇文颢年年種,已經很有經驗了,鮑皇叔從前跟着古蘭丹姆侍弄過花草,多少也懂點門道,又好鑽研,開始兩人還各種各的,隔着院牆說話,這個問鳶尾花的根埋多深,那個提醒,大花萱喜光,要種到陽光充足的地方,鮑皇叔還買了幾個吊盆的花,想吊在院裏的花架上,邊喝下午茶邊賞花,豈不快哉?
盆和花都是現成的,但需要自己配搭花色,鮑皇叔喊宇文颢這個藝術生過來幫忙。
宇文颢放下手中的幾株百合,颠颠地繞過房子,穿過街邊小徑,鮑皇叔早已把自家那道院門打開,舉着花鏟,笑吟吟地看着向自己走來的男孩,年輕的臉龐泛着白瓷般的細膩光芒。
好不容易把鮑皇叔的吊盆花吊上了花架,宇文颢又想起門廊前的兩大盆新栽的花還沒澆水,自己的水壺有點小,瞅着鮑皇叔新買的大噴壺不錯,拎過來借用一下,鮑皇叔連人帶壺一塊過來,幫着澆水施肥。
兩個人跑來跑去的,沒少折騰,鮑皇叔終于有點不耐煩了,提議着:“诶,我說,要不咱們幹脆在院子中間開個門算了,繞來繞去的太麻煩。”
“不行啊,随便改造圍牆是要罰款的,得有市政的許可證才行。”
“我自己的房子想怎麽弄就怎麽弄,關他們什麽事?”
“這是法律。”
“事B。”
“鮑玄德!”
“叫哥。”
“嗤——”
嗤聲之後,宇文颢白皙的臉上就被缺德玩意抹了一把有機肥。
這世上有許多事都需要花些時間和心思的,才有可能在不久的将來看到當初預期的模樣,栽花種樹也一樣,不會一夜之間滿庭芳菲,總要在精心培育、不斷修剪之後,忽有一日,你已置身在一片鮮花爛漫中。
愛情呢?
宇文颢躺在床上,聽着歌,那是一首歡快的小情歌,此種類型從不會列入自己的歌單,今天反複聽來,卻十分悅耳,特別是那幾句歌詞: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我也不會奔跑,最後誰也都蒼老,寫下我時間和琴聲交錯的城堡……
與鮑皇叔共同買下的種子是風信子,雖說花期有些過了,但多倫多的氣候偏低,打理好的話,6月份也能開花。
宇文颢有些後悔,當初應該買幾個星期便能開花的太陽花,這樣就能早點吃上鮑皇叔的烤馕大宴。
鮑皇叔很快就想好了賭什麽,如果他的風信子先開花,那他也要上宇文颢家去吃一頓,吃什麽都行,只要是宇文颢親手做的,當然,不能拿三明治、漢堡包這種垃圾食品打發他。
宇文颢同意了,是啊,鮑皇叔還沒來自己家吃過飯呢,到時候去西人超市買兩塊上好的澳洲牛排一煎,再配上自己最拿手的香腸土豆沙拉,估計鮑皇叔這種肉食動物會喜歡。
日子逐漸忙碌起來,宇文颢秉承着一周不低于三次的承諾,給鮑皇叔補習英文,周末兩天,外加一個周三,鮑皇叔也沒有太強迫,畢竟學校裏的功課更要緊。
每次去的時候,鮑皇叔家裏都飄散着飯菜的香味,絕不重樣,清蒸小羊排、香菇雞翅、蓮藕排骨湯……葷素搭配,标準的四菜一湯,宇文颢對着手機鏡面,摸着下巴,又低頭看看肚子,不禁埋怨地:“鮑玄德,我都胖了。”
鮑皇叔抽着煙,眯着眼,永遠都是一副腔調:“胖什麽胖,我還嫌你瘦呢,男孩子像根細竹竿似的,有什麽好,每星期跟我去打兩場羽毛球,保準你練出肱二頭肌來。”
宇文颢一撩袖子,露出自己微微隆起的上臂,不服氣道:“我有肌肉好嘛,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代表人物。”
“媽的,吃飽了罵廚子是嗎!”
基德照例蹲在餐桌上,冷冷地看着又撕吧在一起的兩個人,習慣了,見怪不怪。
宇文颢不得不承認,鮑皇叔的四肢的确發達,但頭腦絕不簡單,那些教過的語法、句式,習慣用語……只要教過一遍,鮑皇叔就能記住,宇文颢留的功課不僅能完成,還完成的很出色,特別是每周一篇的讀後感,鮑皇叔開始還有些拼寫錯誤,漸漸地,遣詞造句越來越流暢自然,學會了走路就想要奔跑,開始發表自己個人的見解,已經不單單是一篇英語作文了,而是一篇篇頗有見地的書評,宇文颢不禁暗自感嘆,畢竟是混過B大的,學習不光是為了增長知識和技能,而是為了學會如何思考。
宇文颢将庫伯太太留下的字謎游戲複制了一張,丢給鮑皇叔:“喏,沒事的時候琢磨琢磨,比比看,咱倆誰能先把它填完。”
鮑皇叔牛氣哄哄地做了個小意思的手勢。
宇文颢提醒他:“別小看這樣的字謎游戲,知道麽,英國不少知名學府的教授們也都在玩,他們還成立字謎俱樂部,填字游戲有時候不光是智商的比拼,還要看一個人的閱讀量、知識面,涉足各個領域,更是分析推理邏輯思維能力的綜合較量。”
“那位老奶奶為什麽給你留這個東西玩?”
“不知道,還有塊磁鐵呢。”
“磁鐵?”鮑皇叔揚揚眉:“她不會還給你留下什麽東西藏起來了吧?需要磁鐵才能吸出來?”
宇文颢怔了下,沉吟着,這種想法自己也曾想過,但是……庫伯太太連名畫都送了,還有什麽需要藏起來不可告知的呢?怕小庫伯不給他嗎?
鮑皇叔舉着那張填字游戲,笑道:“行啊,一起填這個,也許破解了這個字謎游戲,就能找到她要給你的東西,興許是個值錢的寶貝,你不是說她祖上原先是個沒落的英國貴族麽,哪個貴族手裏沒點祖傳的東西?鑽石啊瑪瑙什麽的……”鮑皇叔的眼裏放出光來。
“你瞧你那財迷的樣子,要真有什麽寶貝,也不會給我啊,她還有兒子和女兒。”
“喜歡你呗。”
宇文颢:……
馬上就要放春假了,宇文颢為了應付放假前的考試,暫時取消了一周的英文補習,鮑皇叔也不介意,因為自己比宇文颢還要忙,不光忙着打理那些花花草草,整修花園,每天還騎着車去附近各個商鋪轉悠,看見有用的就買回來,裝飾自己的房子,好幾次宇文颢課餘時間問他在做什麽,鮑皇叔都沒在家,忙着買東西,還在院子裏用買來的木板給基德搭了個攀爬架,漆上鮮豔的顏色,遠遠一看,跟個小城堡似的,僅用了三天,他說寵物商店那個還沒自己做的這個好玩,基德已經愛瘋了,還拍了照片發給宇文颢。
宇文颢将照片舉到岳華面前,岳華偶爾不忙的時候,會找他一起午餐,看着照片,岳華笑了:“真不愧是活魯班的孫子。”
宇文颢原封不動地将這句話發給了鮑皇叔。
鮑皇叔回複:你沒罵我吧?
宇文颢拉着岳華和午餐一起合了個影,發過去。
很快,鮑皇叔回複:你跟岳華在一起?
宇文颢沒理他,繼續和岳華享受午餐。
不一刻,岳華的電話響了,是鮑皇叔打來的,也不知那邊說了什麽,岳華只是抿嘴笑着,嗯嗯了幾句,就挂了。
宇文颢沒問,抓着一根薯條沾着盤裏的番茄醬,岳華笑道:“他叫我沒事別老找你,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心理學院。”
宇文颢一撩眼皮:“他管的着嗎?”
“估計我知道他的糗事太多,怕我嘴巴大,上次就嫌我多嘴說他在B大是個學渣。”
宇文颢忽然道:“岳教授,非常歡迎你常來我學院共進午餐,只要你來,午餐我包了。”
“呵呵,那敢情好,只怕我時間不夠不能常來,也怕那位鮑皇叔。”
“怕他幹嘛?”
“哦,忘了告訴你,這個人哪都挺好的,就是獨占欲特別強,而且心眼也不大。”
宇文颢微窘,小臉又有點熱熱的:“關我什麽事,诶我說,你們學心理的是不是都特愛給別人貼标簽啊?我身上是不是早都被你貼滿了?”
岳華眨了眨眼,看着宇文颢質疑的目光,終于嘆了口氣:“唉,果然,嘴巴大兩邊都不讨好。”
下午上課的時候,鮑皇叔又發來一張照片,一桌子的攝影器材,還發來一句話:春假到了,大瀑布就在不遠的地方等着我們。
宇文颢收起手機,目光融融,投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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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