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霍先生，麻煩到這邊做個登記。”

萬幸的是，對方好像并沒有認出他們，只是視線在霍嘉文顏色張揚的頭發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老熟人帶着霍尋到前面登記去了，由另外的民警詢問他們具體事宜。

霍嘉文自然是一問三不知，只說自己是來找許覓時的，結果莫名其妙被追着跑。

“這事應該問他呀，是他跟着帶頭的那個一起進的酒吧。”

問話的警察擡頭看了眼許覓時的臉，警覺道：“你多大？”

許覓時：“……十七。”

對面的警察叔叔眉頭一皺，問清楚酒吧名字和地址後，轉頭對身邊的同事說：“把老板叫來。”

放未成年進去，酒吧老板一筆罰款怕是免不了了，說不定還要面臨停業整頓。

事情的前因後果非常清楚明了，在許覓時的敘述中，他原本是來找宋業興的。

沒想到宋業興不在，一直以來聯合其他人一起欺負他的宋睿軒看見他以後非要帶他去酒吧，因為害怕，許覓時沒有拒絕，接着，宋睿軒便讓他表示表示。

“你給了？”

許覓時點頭。

霍嘉文忍不住插嘴，痛心疾首：“整整三萬呢！”

霍尋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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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塊，正好對上了一個小時前收到的扣款信息。

“那又是怎麽打起來的？”

許覓時沉默半晌，說：“是我先動的手。”

這個回答讓人意外，但許覓時握着拳頭一臉的後怕：“可那是因為……因為他們逼我喝酒，我……我怕喝了酒以後，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聽到這裏，霍尋一下黑了臉。

喝酒，不好的事情，這其中能産生太多太多的聯想。

不管宋睿軒想做什麽，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是件好事。

宋睿軒那邊最開始的說法和許覓時相差甚遠，他一直強調那錢是許覓時自願給他的，兩個人多少搭着點親戚關系，是這個弟弟看他手頭緊，借了點錢給他周轉而已。

至于打架，只不過是個誤會。

而就在這個時候，宋睿軒眼中那個聽話膽小的拖油瓶向警方提供了一份錄音。

“我對你也算照顧，現在飛上枝頭渾身名牌，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十八歲也該學着喝酒了，不如來兩杯？”

加上酒吧和路口的監控，基本證實了許覓時所說的真實性。

宋睿軒口中的照顧，只要稍加走訪，就能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宋業興很快接到通知趕來了，一起趕來的還有他老婆吳萍，火急火燎的生怕兒子受了什麽委屈，還沒到調解室就抹着淚哭上了，等聽完前因後果，更是直接指着許覓時破口大罵。

“你個沒心肝的白眼狼，我們白養你一年，你就是這麽回報我們的嗎？養只狗還會搖尾巴呢，你倒好，給你哥花點錢都不肯，還要鬧到派出所裏來！”

許覓時低着頭一言不發，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辱罵。

霍尋就坐在他身邊，從剛才聽見“酒”這個字眼起，積攢的怒火到現在已經隐隐處于爆發的邊緣了。

“這位女士，請注意你的措辭。”姑且還算人模狗樣的霍總壓抑着怒氣，冷聲提醒道，“而且，什麽叫給你哥花點錢都不肯？向未成年人敲詐勒索三萬塊已經夠判你兒子十年了。”

十年當然是誇張的說法，但以霍氏集團律師團隊的能力，只要他願意追究，吃牢飯是免不了的。

吳萍文化水平不高，一下就被霍尋的氣場吓住了，宋業興倒能說上兩句，但他進門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哪裏敢得罪。

“您就是霍總吧？我太太只是關心孩子，一時情急，真沒別的意思。”他趕忙将吳萍往身後拉，同時給了個警告的眼神，生怕她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這事肯定是誤會，誤會！都是一家人，兩個孩子之間鬧點矛盾也是正常的嘛。”

他這話既是在服軟，也是在提醒霍尋，許覓時只是住在霍家，他現在仍舊是許覓時的監護人。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家人之間的問題，說是敲詐勒索未免也太過了。

不得不說，宋業興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想協調解決這件事，又不想得罪霍尋丢了賣出拖油瓶監護權的那份巨大利益。

可霍尋的态度十分堅決：“宋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兒子從小時那裏拿走的，是我的錢。小時雖然離十八歲還差幾天，但他有權追究對方的法律責任。”

宋業興頓時臉白如紙。

霍尋一副不想和他們多說話的樣子，站起身半是威脅地對宋業興說道：“有任何問題，可以跟我的律師團隊聯系。”

許覓時全程默不作聲地聽完這場碾壓式的交鋒，目光再次被身邊的男人牢牢吸引住。

“我不會原諒傷害我的人。”他可從來不是什麽乖孩子，當然要有仇必報了。

這是宋睿軒自找的，也是他們一家應得的。

走出調解室的那一刻，吳萍在裏面嚎啕大哭起來，罵許覓時不是個好東西，罵宋業興不該把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帶回家，沒有半句對自己的反省。

多可笑啊，給了他一個逼仄的儲物間做栖身之所，動辄言語侮辱，常常不分青紅皂白将錯處歸結到他的頭上的事卻忘得幹幹淨淨。

一口一個拖油瓶，每月從信托機構那裏得到的八千撫養費卻一聲不吭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做着這樣的事，居然還有臉挾恩圖報。

“回家吧。”霍尋單手着他的後背，仿佛一種有力的支撐，是肯定也是安慰。

許覓時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他想真心實意說聲謝謝，但就在他張嘴的那一刻，他和霍嘉文的老熟人忽然叫住了他們。

“霍先生。”

不久前登記信息的時候，霍尋已經了解了這位警官的姓名，于是微微點頭：“劉警官，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只是你家孩子進派出所的頻率似乎有點高，我想平時還是應該多注意一下。”劉警官好心建議。

許覓時的笑僵在臉上，頭皮一陣發麻。

霍嘉文更是直呼救命。

警察叔叔居然還記得他們！

-

霍尋讓司機開了輛五座的車過來，上回搶着坐副駕的霍嘉文麻溜地鑽進了後座。

不講武德！

許覓時在霍尋低氣壓的冷臉注視下，硬着頭皮坐到前面。

半個小時的車程，車裏愣是沒有一句話。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進門後，連在廚房忙活的趙阿姨都感受到了，默默放棄了詢問他們魚頭是喜歡麻辣還是放酸菜。

“到我書房裏來。”霍尋不容置喙道。

許覓時第一次真切地在陰沉着臉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氣場，加上心虛的緣故，哪敢說不。

再看霍嘉文，慫得理直氣壯，頗有種破罐破摔的架勢。

“爸……”

“誰去接的你？”霍尋開門見山，沒有給他意思狡辯的機會。

霍嘉文目光閃躲，聲若蚊蠅，企圖蒙混過關：“就……那個誰。”

霍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會找誰：“又是找的何旭對嗎？”

這個“又”字就很靈魂。

霍尋冷笑一聲：“到底他是你爹，還是我是你爹？”

“幹爹也是爹嘛。”霍嘉文撇了撇嘴。

反了天了！

霍尋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要不是看許覓時在場，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這臭小子簡直就是生來讨債的。

這樣想着，霍尋只覺得越看他越礙眼，最後盯着那一頭白毛，皺眉道：“明天叫理發師上門，染回去還是剃光頭，你自己選一個。”

“憑什麽？”

“憑我是你爹。”霍尋淡定道，“還是說，你想把昨天剛拿到手的航模還給我？”

這一下直接刺中了霍嘉文的死穴，他無能狂怒，揣着滿腔憤怒和委屈指着許覓時說：“打架的又不止我一個人，憑什麽只罵我一個人，這不公平！”

霍尋被他的話噎了一下，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大對。

小時又不是他兒子，這種二胎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何況他生氣壓根不是因為打架，是他記吃不記打，總是偷偷找何旭狼狽為奸來糊弄自己。

忽然被牽扯進來的許覓時：“……”

最後，霍嘉文氣沖沖摔門而去，留下他和霍尋面面相觑。

書房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劉警官說，你身手很好，是幫忙勸架才動手的。”從沒跟許覓時這樣的小孩接觸過，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跟誰學的？”

許覓時聽得出來他已經在竭力緩和氣氛了，但這注定是個沉重的話題。

“被打的多了，自然知道該怎麽還手。”

霍尋：“……對不起。”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是習慣了挨打，還是習慣了被提及不體面的往事？

“既然如此，在北區巷子裏的時候，為什麽不還手？”霍尋問。

許覓時這次沉默的時間格外長，過了不知多久，才紅着臉答道：“怕霍叔叔發現我是個壞孩子，會把我趕出去。”

“你怎麽會這樣想。”霍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最後摸了摸他的腦袋，保證道，“不會把你趕出去的。至于宋家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律師全權處理，以後……”

霍尋笑了笑：“以後不會再讓你被欺負了。”

許覓時的理智告訴他，只有親人之間才會無所顧忌，所以他對霍嘉文能夠肆無忌憚，對他卻只有盡責和客氣。

可同時腦海中又有另一個聲音不斷回響，告訴他，這是偏愛，也是機會。

“霍叔叔呢？為什麽會在北區？”

解決完霍尋的疑問，現在輪到許覓時了。

霍尋找到他們，距離扣款短信發出只隔了二十分鐘，離許覓時給霍尋撥電話的時間只隔了15分鐘。

從東區的CBD開車過來，最快也要半個多小時。

唯一的可能，就是許覓時撥出那通未接通就挂斷了的電話時，霍尋剛好在附近。

“真是氣昏頭了。”霍尋搖頭失笑，“我去上次說的私人蛋糕坊買了甜點，現在應該還在車上，要嘗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