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李洛費了一番力氣, 總算将榴蓮日報的頭條壓了下去, 雖然壓下去之前在小範圍內傳播開來，但沒繼續擴大上熱搜, 總算是不錯的結果。

他松了一口氣，扯了扯領帶透氣, 結果一擡頭，對上顧雲飛的視線。

“你什麽時候來的。”不動聲色的合上筆記本，他随口問了句。

顧雲飛懶洋洋的走過來, 将筆記本翻開看了一眼：“我還想着你在忙什麽，原來是這個。”

“有什麽好壓下去的，他們愛寫就寫。”他說的滿不在乎。

李洛扒了扒頭發, 知道瞞不下去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他們亂編的這些, 讓小之看到沒關系？”

顧雲飛神色一冷, 眯眼：“不單是沖着我來的？”

“我只是舉例，任由他們血口噴人, 讓小之誤會你是個人渣的話, 該怎麽辦。”

“那行, 查到誰在後面指使的麽？”

“應該是王明耀那小子。”

顧雲飛笑了一聲：“那傻逼還活着呢, 這種陰損的招數他還沒玩膩。将之前他玩的精彩的那些照片給王氏那老頭寄去, 讓他看看他養的好兒子。”

“行, 交給我。”

李洛也笑了，扭頭在筆記本上噼裏啪啦的敲着。

心裏也舒了一口氣，果然搬出楚小之還是有用的。

雲飛以前從來不在乎外界的評價, 無論被媒體寫成什麽樣，他都無所謂。

可他們這些朋友看着憋屈啊，憑什麽任由那些垃圾诽謗。無論顧雲飛的過去是什麽樣，顧家都還沒開口，那些垃圾哪裏來的資格瞎逼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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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

“爺爺，你剛說什麽？”

蘇寒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幻聽了。

蘇老爺子眼裏帶笑，重複了一遍：“寒寒，楚小之是怡涵的孩子，也是你的表妹。”

怡涵，蘇怡涵，蘇老爺子的女兒，他從沒見過面的姑姑。

蘇寒回憶着，看着爺爺認真的臉，懷疑的問：“真的？你不會是因為特別喜歡楚小之，就想出這麽一出，想把人家搶過來當自家孩子？”

想想這的确是自家爺爺做的出來的事。

蘇老爺子将手中的DNA鑒定報告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白字黑字上寫的很清楚：親權概率在99%以上。

他的姑姑雖然早年就離開了蘇家，但他們蘇家人在醫院都有留着樣本，這鑒定結果顯然是不容懷疑的。

楚小之和是他姑姑的孩子，他的表妹！

他和她竟然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蘇寒面無表情的捏緊了手裏的鑒定報告，一時間無法分辨心底是什麽滋味。

蘇老爺子沒注意到他的神色，絮絮叨叨的說着：“當年怡涵的事是我的錯，我太強硬反對她和那個男人的事，以至于怡涵和那個男人走了。聯系斷掉時就有不好預感的，本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相見，現在還能見到小之，一定是怡涵冥冥中讓我們相遇的……“

蘇怡涵十七歲那年愛上了一個比她大十五歲的男人，那男人居無定所，從事的似乎是十分危險的職業，蘇老爺子當年怎麽可能同意自己的寶貝女兒跟這樣的男人交往。

在他看來，是那個男人誘拐哄騙了他的女兒。

一個三十二歲的成年男人，怎麽可能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動心！

所以他當年瘋狂反對，甚至做出搬家、轉學、将女兒關在家裏的事。

可這些都沒能阻止怡涵。

他那個一貫安靜乖巧的女兒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反抗和決心，最後見真的無法得到同意，她選擇了和那個男人一起離開了華國，離開了這個家。

怡涵的這個舉動讓蘇老爺子氣瘋了，他停掉了她所有的卡，也不容許家裏人去找她。

他想着，吃點苦頭，她就會回家的。

可是，她沒有回來。

就這樣渺無音訊的過了幾年，突然有一天，他收到從國外寄來的信。沒有只字片語，裏面僅有一張照片而已，一張才出生的小嬰兒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不用人多說，他也知道，照片裏的嬰兒一定是怡涵的孩子。

從那之後，怡涵偶爾會寄信回來，有時候是異國的明信片，有時候是那個小孩子的照片。

一年年看着這些，他那時也想過，自己的女兒似乎過得很幸福，那個男人沒有辜負她。

他想着，等下次，等下次她在寄信回來時，他就回信告訴她，他不生氣了，讓她回家。

帶着那個男人和那個孩子一起回來，也可以。

可誰也沒想到，再也沒有下次了。

無論是明信片還是照片，都再也沒有寄過來。

他本能的知道，自己的女兒一定出事了！

按照上一年寄來的明信片地址，他沖去了E國，在那個寒冷的國家搜尋女兒的下落。

可是一無所獲。

怡涵似乎是和那個男人在全世界旅游，在每個國家停留的時間都不會太長。一年的時間間隔，她似乎早就離開了E國。

線索就這樣斷掉了。

十幾年過去，蘇老爺子從一開始的焦急尋找，到最後的心灰意冷。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女兒了……

直到那個早上被楚小之所救。

一開始只是覺得和這個小丫頭挺投緣，後來越來越喜歡，甚至有時候能從她身上看到怡涵和那個男人的影子。

一樣的十七歲，正是怡涵當年離開他的年紀。

如果怡涵的女兒還在，也該是這麽大了。

抱着一絲希望，他拿着楚小之的頭發去做鑒定，出結果那天，這個已經許多年都不曾哭過的老人，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楚小之是孤兒，父母雙亡，A國長大。

這就代表着，他的女兒，他的怡涵真的不再這個世上了。

他早在十一年前就失去了他的女兒。

哭過之後，蘇老爺子看着楚小之的調查資料，這是怡涵的女兒，怡涵留給他的外孫女，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想将這個孩子帶回來，帶回蘇家。

蘇寒回了房間，一閉眼，剛才那鑒定報告就在眼前晃蕩。

血脈相連的……表兄妹？

他擡腳踹翻了椅子，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媽的。”

心底似乎有一股怒火在蔓延，燒的他再也挂不住溫文爾雅的笑容。

他對楚小之不是男女間那種喜歡，他清楚。

顧雲飛說的也沒錯，他用着‘喜歡’當借口接近她。

因為她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很對他的胃口，讓他覺得有趣特別，興致一起他才撩她。

只是撩着撩着，他似乎開始慢慢認真了起來。

他想着，也許楚小之不會讓他失望呢。

也許她能讓他明白，什麽是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就算他對楚小之還沒達到那個地步，她在他眼裏也是十分特別的一個人。

可現在，TMD楚小之和他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姑姑的女兒！？

滾犢子！耍他呢？

老天是看他不順眼嗎？

這神轉折簡直充滿了滿滿的惡意！

操！

蘇寒倒在床上，無法克制想要罵髒話的沖動。

從青梅竹馬到同班同學，現在又變成表兄妹。

這身份簡直是三級跳，跳的他都想鼓掌了。

呵呵，去你媽的表兄妹！

蘇寒上樓後，客廳內只剩下蘇老爺子一人。

他摩挲着楚小之的照片，陷入沉思。

“老爺子，王明耀那邊失敗了。”一個帶着銀邊眼鏡的男人走進來，低聲彙報。

蘇老爺子又看了會照片，才淡淡的道：“算了，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那小子能成功。小之那邊有什麽動向？”

“孫明去接觸了，但似乎小之小姐并沒有上心，那些報道她看過了，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是嗎……”

蘇老爺子低嘆一聲：“你下去吧。”

臨近期末考試，楚小之陷入了地獄一般的題海中。

雖然她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學渣，感覺也考不上大學的樣子，但顧雲飛可沒有輕易放棄。

在他看來，無論她以後打算從事什麽職業，大學是必須要去上的！

所以這段時間，楚小之受到的是雙倍補課折磨。

在學校有陸航，在家還有顧雲飛。

顧雲飛的電影《墜仙》殺青了，已經進入了後期剪輯，他相對的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将工作都安排在白天，晚上時間全部用來給她補習。

這讓楚小之無比懷念他還在拍戲時的日子，她忽然覺得，他忙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

因為補課時的顧雲飛簡直是大魔王附體，冷酷無情還暴躁，溫柔蕩然無存。

“聽懂了嗎？”顧大魔王敲了敲桌子，高冷無比。

“嗯。”楚小之咬着筆頭，郁悶的盯着眼前的卷子。

“那做這一題給我看看。”

“哦。”

她拿着筆寫寫寫，寫到一半寫不下去了。無辜的擡眼，“不會做了……”

大魔王将一瞬間的心軟壓下去，冷酷無情的捏了捏她的臉：“我才講過的就忘了？你腦子裏都是豆腐渣嗎？”

她面癱着臉點點頭，一副‘你說的都對，快放過我’的模樣。

他被她那不争氣的樣子氣笑了，覺得自己帝都大學第一名畢業的招牌在哭泣。

在以前，他覺得只要肯努力用心學，不可能學不會。

可現在，在深刻領教了楚小之的本領後，他發現以前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說實話，她學的挺用心的。

有乖乖的聽，也認真努力的寫了卷子。

可是讓人無力的是，他吧啦吧啦的講完後，她一臉迷惘的看着他。

這讓他深刻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是有學渣這種迷之生物的。

再加上A國長大的她十分不适應華國的應試教育，這自然就渣到底了。

不過，這樣就想讓他放棄，也太天真了。

離高考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他就不信在他和陸航的雙重補習下，她還能考不上大學！

又寫了一張卷子後，顧大魔王高擡貴手放過了她。

楚小之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喘氣。

想到這種折磨還要持續一年半，她就生無可戀。

“明天是周末，我有工作，白天不在。”

将卷子收拾好，顧雲飛給她切了塊蛋糕，順口說道。

“周末可以不寫卷子嗎？”她可憐兮兮的擡頭。

“這是明天的份。”他将幾份卷子拍在她面前。

“嗚……”明明前幾天送他禮物時還那麽溫柔，為什麽現在就變得這麽鬼畜！

見她蔫了，他勾了勾唇：“如果你明天将這些都寫完了，那周日就不寫卷子，帶你出去玩。你想去哪裏玩？游樂場？海洋館？動物園？還是去打網球，我陪你？”

“網球我更喜歡和初夏打。”

她慢吞吞的說，他的水平太好了，和他打一點都不好玩。

顧雲飛有一瞬間的嫉妒初夏，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低笑：“我放水和你打。”

“不要。”

她拒絕，想了想道：“我放棄出去玩，這些卷子減半？”

他呵呵，“乖，別做夢。”

第二天一大早顧雲飛就出門了，楚小之面無表情的在家裏寫卷子，進度緩慢無比。

寫到一半，門上的對講響了。

有人來？

拿起可視對講，畫面中的來人讓她愣了下。

蘇寒和……蘇老先生？

十點零五分，顧雲飛從剪輯室出來，看了一眼時間開始給楚小之發信息。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信。

他挑眉，啪啪啪的又發了一條。

難道還在睡？都十點了。

“顧導，這邊可以來看一下嗎？”

剪輯室內傳出聲音，顧雲飛将手機收起，走了進去。

離公寓不遠處的咖啡廳內，楚小之和蘇寒、蘇老爺子面對面的坐着，她捧着巧克力奶茶吸着，一臉的困惑。

蘇老爺子一臉激動：“小之，我是爺……”

“爺爺。“

蘇寒喊了一聲，讓蘇老爺子稍稍冷靜了些。

一上來就沖人家說‘我是你爺爺’，只怕會被當成神經病。

蘇老爺子略微尴尬的咳嗽幾聲，怡涵的女兒，他的外孫女就在眼前，他想不激動都難。

略微整理了下情緒，蘇老爺子笑着開口：“小之，你出事時還小，對父母還有多少印象？”

楚小之一愣，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

她六歲遇到那場奪走父母的車禍，六歲以前的記憶都很模糊。

殘留在腦海裏最深刻的是車禍瞬間，母親撲過來抱住她的樣子，和父親渾身是血癱軟在駕駛座上的畫面。

整個記憶都是鮮紅色的。

父親當場死亡，母親也死在急救車上。

唯一存活的她在醫院躺了很久，等醒來時，卻記憶模糊，還能記得母親溫柔的手和父親低沉的笑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他們清晰的長相。

見她不吭聲，蘇老爺子将一張照片推到她面前，輕輕的道：“看看這個，這是我女兒怡涵，她懷裏抱着的那個小嬰兒就是你，小之。”

楚小之盯着照片。

照片裏的女人年紀不大，溫柔娴靜，笑的一臉幸福。

長相上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并不多，細膩白皙的皮膚倒是一模一樣。

雖然記憶有點模糊，但刻在身體最深處的感情讓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媽媽，那個溫柔又堅強，在生死一瞬間，以身護着她的母親。

媽媽……

她的唇動了動，無聲的喊了一聲。

蘇老爺子比她更激動，一臉期待的看着她：“小之，所以你明白嗎？我是爺爺啊。”

蘇寒一臉的冷漠。

什麽爺爺，頂多算是外公吧，你是有多想讓人家喊你爺爺。

楚小之沒回應蘇老爺子，輕輕的拿着照片：“這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出事之後，她被送到福利院，父母的照片她一張都沒有。

“當然。”

蘇老爺子一口答應，這照片他翻拍了幾十張，要幾張都沒問題。然後他開始不留餘力的刷外孫女的好感度——

“小之，要去爺爺家嗎？家裏還有很多你媽媽的照片，還有她小時候的，你想看嗎？”

“和爺爺一起回去看看吧，家裏還留着怡涵的房間。”

“小之喜歡吃甜點嗎？怡涵也很喜歡吃，和爺爺回去嘗嘗王媽做的芝士蛋撻，當年怡涵最喜歡吃的。”

蘇寒：“……”

爺爺，你控制一點你自己。

楚小之忽然問：“之前有個人找過我，是蘇老先生派來的嗎？”

“嗯，那時我剛知道和你的關系，一時激動就派人去接你了，沒想到被你拒絕了。”

她慢吞吞的說：“我不喜歡那個人。”

蘇老爺子頓了頓，笑了：“孫明做事比較古板，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既然你不喜歡，他以後不會來打擾你的。”

“謝謝。”

她将照片小心收起來：“蘇老先生，我和媽媽長得并不太像，所以我是像爸爸嗎？”

蘇老爺子覺得心都快碎了。

他刷了這麽久的好感度，都自爆關系了，為什麽還是‘蘇老先生’！

還有小之那個尖銳的問題，簡直是在他心上插刀。

是的，楚小之像爸爸，像那個該死的，拐跑了他的女兒的老男人！

那個男人在他看來唯一的優點就是那張臉了，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竟然長成那樣。

看楚小之的模樣都能想到那個男人的那張臉有多精致，極致的美麗，猶如致命的毒/藥，将他女兒迷得暈頭轉向。

也讓他不得不心碎的承認，自家女兒是個深度顏控。

楚小之繼承了女兒怡涵白皙的膚質，樣貌卻承襲了那個男人。

一樣的精致美麗，不同的是楚小之還小，多了幾分少女的柔軟甜美。而那個男人則像是開在黃泉彼岸的花，荼蘼豔麗，危險無比。

明明是怡涵的女兒，要是也長得像怡涵，那該有多好。

蘇老爺子嘆了口氣，可憐兮兮的擡眼：“小之，就不能喊我一聲爺爺嗎？”

楚小之：“……外公。”

蘇老爺子：“嘤……”

蘇寒：“啧，丢人。”

剪輯室內，溝通完畢已經快十二點了，顧雲飛摸出手機，空蕩蕩的屏幕上顯示并沒有信息回複。

兩條信息，她都沒回複，為什麽？

是和他生氣了？就那麽不想寫卷子嗎？

他靠在牆上，調出楚小之的號碼打了過去。

響了好幾聲，卻一直沒人接。

連電話也不接，為什麽？

他挂掉電話，略微煩躁的開始敲信息。

【起來了嗎？為什麽不接電話？你在幹什麽？】

頓了幾秒，他撤回輸入，将信息一個字一個字的删除。

“雲飛，去吃飯吧？”

李洛從剪輯室裏出來，挑眉問。

顧雲飛看了一眼時間，拎起外套往外走：“我回去一趟，下午過來。”

“這麽突然？”李洛訝異：“是忘拿東西了？打個電話讓小之送來就行了啊。”

顧雲飛沒回他，揮了揮手走了。

回去的路上顧雲飛想過很多可能。

睡過頭了。

手機在充電，所以沒看到。

對寫卷子産生了抵觸心理，生氣中不理他。

怎麽想，都只有最後一條最有可能。

想到昨晚楚小之那張生無可戀的臉，今天就拒接和他聯系了。

顧大魔王很可恥的動搖了，要不以後少寫一點卷子？

黑色的跑車向着公寓的方向飛馳，路過街口那家咖啡廳時，從裏面出來的人影讓他踩了一腳剎車。

車子在路邊停下，他扭頭往後看，懷疑自己看錯了。

咖啡廳門口，并肩走出來的人是——楚小之和蘇寒？

蘇寒挨着她很近，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是，小之臉上帶着笑容。

雖然在那笑容淺的只有一絲，外人可能都看不出來，但在顧雲飛眼裏卻是十分明顯。她此刻周身的氣息都柔和了下來，很開心的樣子。

和蘇寒在一起，很開心，所以才沒有理會他的信息和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更六千！

蘇寒：媽的，玩我呢，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