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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樂晗和顧書明這次見面效果還算理想。
兩人從書房出來,樂晗眼圈紅紅的,顧書明面上沒什麽表情,沉默地握着她的手腕,一同下樓。
他讓蘇青禾幫忙把樂晗的東西拿下來,他們有事要出去一趟。
樂晗抽噎着,幾個字帶上濃濃的哭腔:“我不想去。”
顧書明偏頭看看她,目光柔和下來,低聲安慰幾句。樂晗搖着頭,眼淚跟着往下掉:“我不想嫁給你了,我不去。”
民政局?
蘇青禾沒多問,上樓給他們拿了包和外套。顧書明接過去,道了聲謝,帶着樂晗離開。
顧予明把人送出去,在門口和他們說了什麽。蘇青禾站在落地窗邊,只能看到樂晗不情不願地點點腦袋,坐進顧書明的車裏。
她沒坐副駕駛,蘇青禾猜測她氣還沒消。
顧予明在門口打了個電話,約莫十來分鐘,才沿着石板小路往回走。
他沒進屋,在緬桂花樹下停住,朝她招招手。
蘇青禾會意,披一件薄外套,出了屋子。
後院裏有一顆枝葉繁茂的橡皮樹,顧予明請人在樹下安置了一架木秋千,閑暇時候,會和她一起過去坐坐。曬太陽,聊天,安靜地靠着閉眼養神,怎麽都好。
蘇青禾直接從後門出去,顧予明已經在了。他占了左半邊,一腳盤在秋千上,一腳撐地,時不時蹬一下,秋千便前後晃蕩起來。
餘光看見她過來,眼睛離開手機一瞬,擡起來,彎起溫柔的弧度。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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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陽光正好,透過枝葉間隙照在身上,暖暖的,卻不灼人。
他摟着她的肩膀,蘇青禾順勢靠在他身上,偏過頭,和他一起看手機。
他在挑餐廳,明天是蘇青禾生日,想帶她出去吃。
蘇青禾不怎麽想出門:“在家裏吃吧,上次買的火鍋底料還剩兩包。”
“你不是說天熱不想吃那些湯湯水水?”他動動手指,略過幾家韓式料理,她不喜歡。
“出去還要換衣服,好麻煩。”
“我給你換。”
蘇青禾受不了地翻個白眼:“生日有什麽好過的,回我媽那邊,大家一起吃個飯更實際,我一個月沒回去了。”
“想姜姨了?”
“我出去上大學,我媽一直擔心我留在外面工作,害怕我交個外省男朋友,嫁遠了,一年只能回來一兩次。現在我回來了,她反而把我往你這邊推,你究竟哪點讨她喜歡了?”
顧予明笑一笑,找不着合适的,索性放下手機,兩手并用,把她摟得結結實實:“她應該是不放心別人,我是她看着長大的,她信得過。”
“可能吧。”
她踢掉鞋子,也盤起腿:“顧予明。”
“嗯。”
“我問你,我十三歲生日,你為什麽送我那條Pandora的手鏈?”
手鏈。
顧予明簡直怕了這兩個字。
她很少主動提及這一段,一旦提了,必定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
他沉默着,觀察她的神情舉止。
蘇青禾等不到回應,又問:“不記得了?我因為這個還和你吵架了,吵得最兇的那次。”
記是記得……
他吞吞喉結,斟酌好措辭:“之前和你一起看雜志,上面有,你說喜歡,我留意了一下。”
“哦。”
哦是什麽意思?
顧予明心裏沒譜,忍不住解釋:“我特地問過我媽,她說這牌子這款最好看,買的人多,你戴起來肯定好看。我才拜托一個在國外留學的叔叔,幫我買了寄回來,我不知道那個誰的也是這一條。”
蘇青禾沒搭腔,想的是顧書明說的話。
顧予明見她幹脆沒反應,舌尖頂頂上颚,繼續道:“這事兒怪我,明知道你因為手鏈的事不高興,選禮物就不該考慮進來,還挑了這一條,自己往槍口上撞。你生氣也正常,是我不好。”
蘇青禾意味不明地哼唧一聲,問起另一件事:“你那天過來給我送記過的單子,為什麽要說我作賤自己?”
“對不起。”
又開始了。
他現在簡直可以注冊個道歉專業戶。
蘇青禾抓起他的右手,在手背上不輕不重地咬一口:“問你話呢,道什麽歉?”
“為什麽啊……”他為難地拖長尾音,怕哪句話不夠嚴謹,惹她生氣,“我當時想法很簡單,我喜歡的姑娘,寧願去拿別人的,也不肯和我要,你班上同學說你親口承認了。我确實生氣,以為你不學好,也氣別的,你出事,我還得通過別人才知道……”
“該怎麽說?”他抓抓頭發,有點着急,“就是那種,我們才是關系最好的,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大概是這樣,我說不清楚。”
“畢業典禮那天,你為什麽說喜歡我?”
“本來就喜歡你,哪有什麽為什麽?”
“我是說,為什麽挑在那天?”
顧予明腦袋後仰,臉上打下幾點光斑,微眯起眼:“我害怕啊。”
蘇青禾也擡起頭,只看見他分明的下颌輪廓。
從什麽時候起,小小的少年也到了隔三差五要刮胡子才能出門的男人了。
她湊上去,在他冒青的下巴上啄了一口:“怕什麽?”
“我問你想報哪個大學,你說不知道,問你想去哪個城市,你也說不知道。那架勢,好像和我多說一句話都不耐煩。我想你會瞞着我,偷偷報一個我考不上的大學,等開學前幾天,再自己偷偷打包行李,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城市。我知道你幹得出來,我不想分開,只能做做無力的掙紮,雖然你最後還是走了。”
“如果我不回來呢?”
顧予明腳上使勁,秋千晃動幅度變大,在耳邊帶起一陣小風。
他想了好一會兒,自己也不确定:“可能會去找你,可能留在S市等你,不重要,你回來了。”
“我聽孫姨說,你去廣州找過我?”
“有過那麽兩次吧。”
“你不知道我在廣州哪裏?”
“知道。”他習慣性伸手去摸她的臉,綿軟的觸感讓他感到心安,“大一結束那個暑假,你留在廣州考證,你十八歲生日那天,我買了戒指,打算借着給你慶祝生日,再表白一次。鄭明瑞那小子快了我一步,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看到他送你回來。後來我把戒指扔了,直接買淩晨的機票回來。”
“那戒指是你扔的?”
蘇青禾還有印象。
戒指被保潔阿姨從垃圾桶裏找出來,送到失物招領處,拍了好些照片,貼在公告欄上,等人認領。
楊曉君上學校論壇,置頂帖子就是關于那個戒指的。從品牌,到做工,到價格,再到背後隐含的小故事,一個比一個編得起勁。
莫如歌當時還寫了一篇狗血小說挂在論壇裏,講的是純情總裁苦追女大學生的故事,蘇青禾無聊去拜讀了一遍,雷得外焦裏嫩。裏頭有個情節,寫的是男主給女主準備驚喜,看到女主從別人的車上下來,一氣之下把戒指扔進垃圾桶……
某種程度來說,“藝術”來源于生活?
蘇青禾咋舌:“那戒指挺貴的吧?”
顧予明不清楚:“我哥準備的,我本來想送花給你,他說太寒酸,買好了讓我帶去。”
“敗家子。”
“我覺得你該負一半責任。”
蘇青禾呵呵笑着:“還有一次呢?你不是說去過兩次?”
“大四的事了,姜姨說你體側跑八百暈倒了,她花店那邊有事脫不開身,我一周才兩堂課,她讓我抽空過去看看你。我買了當天的票,晚上才到,在宿舍樓下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看你背着書包去圖書館,看着挺精神,還能和同學有說有笑,放心了,就回來了。”
“為什麽不喊我?”
他半開玩笑:“我想,你應該不想見我,到時候被你趕走,多沒面子。”
“我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嗎?”
“你自己當然不覺得,和你說話你不理,坐你對面你正眼不給一個。明明是個柔柔軟軟的小姑娘,冷落起人來,挺有一套。”
蘇青禾知道這種感覺。
她想盡辦法想和班上同學搞好關系,她們也愛答不理,眼神裏暗藏着傷人的冷光。
跳不脫的怪圈。
在別人那兒受了冷遇,轉過身,立馬如法炮制,用同樣的方式冷遇別人。
顧予明,是真的很委屈吧。
她回抱住他的腰腹,像他平時哄她開心一樣,拿腦袋蹭着他的頸窩:“我對你這麽過分,你為什麽還會覺得對不起我?”
他和往常一樣安慰她:“不過分的,青禾。”
“如果我真的沒回來,或者和別人在一起了……”
“那是有點過分。”
“顧予明,我沒有怪你。”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頭頂的枝葉和光線,聲音很輕,“我怪過你兩件事,第一件是你什麽也不問,把處理單交給我。我當時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連你都不相信我,不問問我是不是有苦衷,我想了一段時間,自己想明白了,後來我們和好了,我就不怪你了。”
“第二件,你送我手鏈,我以為你還是相信我拿了手鏈,我很生氣,和你吵架,打你耳光。現在解釋清楚了,我也不怪你。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用道歉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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