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惡魂

惡魂

文昌橋的車禍是孑回來那天發生的。

那天文叔叔就在他們家裏吃飯,按理來說不應該出事。可從北區到東區去,要想路程最近,只适合走文昌橋。文昌橋上第二天沒有事故,但保不齊會受第一天的影響。

果然,江阿姨說:“是啊,你怎麽知道?你文叔叔去東區從來都是走的文昌橋,昨天回來的路上堵車,比預計回來的時間還晚了不少。不過我也沒在意,大過節的,堵車多正常啊,誰能想到……”

“至于時間……記不清了,五六點吧,吃飯的時間。”

孑了然。

大概率是真受到了前一天的影響了。

前一天車禍發生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半左右,五六點就在微博上傳遍了。那個時候孑也沒在意,反正有湯舉在現場盯着,該接走的魂肯定是當場就接走了的。

誰能想得到,在魂都清理幹淨了的情況下,文叔叔會遇到丢魂這事。

“這個情況我問問,如果真是在文昌橋上丢的魂,得喊魂。”

孑又給守真道人去了個電話,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回答。守真道人還告訴了他們喊魂的方法,多少點丢的就多少點喊,朝着丢魂的方向喊。

孑把守真道人的話轉述給江阿姨和文奕。

江阿姨松了口氣,畢竟只要能把魂喊回來就行。

文奕卻放松不下來,因為前不久她就遇到過一次鬼上身,現在她爸又丢了魂,天知道她們家是招惹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才接二連三碰上這樣的事情。

“孑燃,等我爸清醒了之後你能不能再給我們家看看風水?我總覺得不對,以前都沒什麽事的,怎麽最近接二連三……”文奕神色難過。

孑實話實說,“……我不會看風水。”

文奕:“啊?”

江阿姨說:“小孑,阿姨知道你有本事,就求你幫忙看看吧。多少錢都行,阿姨肯定不會賴賬。”

孑無奈道:“不是錢的事,阿姨。我是真的不會看風水,一點都不懂。但如果你們實在是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一個人。文奕應該也聽過他。就是上回在周胖家的那個守真道人,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文奕想了一會說:“有,有,好像是有一個道長。”

其實文奕對那個道士的印象不是很深刻。當時小助理沒怎麽跟她說道長的事,話頭都是往孑身上引的,所以她對孑的心情才那麽特殊。

但現在仔細一想,好像她更應該好好地感謝一下那位道長。

“剛才我就是在給他打電話。他的本事很大,應該也會一些風水,總比我這個瞎貓好多了。”孑看了眼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先做準備吧。文奕,地圖打開,找到文昌橋,找準喊魂的方位。”

“好。”文奕趕忙打開手機地圖搜文昌橋。

“阿姨,需要把文叔叔請出來,還需要一兩件他的衣服。T恤什麽的都行,最好是最近穿過的。”孑又說。

“好好好。”江阿姨趕緊去找衣服。

孑按着守真道人發過來的叫魂方法讓江阿姨和文奕把東西備齊,然後自己把招魂的口令念熟,只等時間一到就開始喊魂。

短短幾個小時,也就是玩幾把游戲的時間,在這個時候卻顯得特別難熬。臨近喊魂時間的時候,文叔叔忽然驚叫,噌的一下起身,吓了文奕一大跳。

江阿姨也被吓到了,回神之後趕緊去抱文叔叔,但是根本抱不住。

男人的力氣本來就大,在這種不清不明的時候力氣更是大得可怕。眼看着江阿姨要抱不住了,孑反手掏出一張符,直接拍在文叔叔的眉心。

符紙頓時燒毀,一點渣都不剩,也沒弄傷文叔叔。

文叔叔安靜下來,一屁-股坐回沙發裏。

文奕和江阿姨都吃驚地看着他,把他看得有點心虛。

“守真道人給我的符。”孑說完,把話題掰回正軌,“時間差不多了,趁着文叔叔穩定了,我們開始吧。”

“好,好。”

文奕和江阿姨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

孑提起一口氣,對着文叔叔念招魂口令。

“速速歸來!”

“文秋快回來!文秋快回來!”

“回來了!回來了!”

“文秋快回來!文秋快回來!”

“回來了!回來了!”

文叔叔的反應很淡,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身子輕微顫抖,拳頭握緊,像是在跟什麽做鬥争。

不僅僅是孑,江阿姨和文奕都看出了文叔叔的不對勁。

“小孑,這,這是怎麽回事?”江阿姨想去碰文叔叔。

“別碰他!”孑打斷了江阿姨的動作,“繼續喊。”

江阿姨有點猶豫。

孑說:“阿姨,聽我的。”

江阿姨和文奕繼續為文叔叔喊魂,孑則是蹲下來仔細觀察文叔叔的動靜。

文叔叔确實對喊魂有反應,只不過似乎遇到了什麽麻煩。

忽然,小七朝着窗口看去,然後身形一閃,大張着雙手出現在孑面前。

同一時間,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下意識進入接靈人狀态,一手甩出縛魂繩,一手将小七拉到身後護着。

縛魂繩緊緊地套住了這個亂闖他人居所的魂。

這魂兇相畢露,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占據文叔叔的軀體。如果不是孑在這,估計文叔叔的情況會比現在更糟糕。

這惡魂也沒有想到會被縛魂繩束縛住,一時間怒氣大增,拼命想要掙脫縛魂繩。然而他只是惡魂,還沒進化成惡鬼,壓根沒辦法跟縛魂繩抗衡,甚至還驚動了繩子上的懾魂鈴。

懾魂鈴一響,惡魂痛苦地哀嚎一聲,頓時不敢輕舉妄動。然而他惡性不減,狠狠地瞪着孑,像是要把他生剝活剮!

“要是不想灰飛煙滅就老實點!”孑面無表情地攥緊了縛魂繩的一端。

文奕最先聽到身後的動靜。她對懾魂鈴有感應,聽到鈴聲響起的一瞬回頭,就看見孑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一身裝扮,手裏攥着一根黑色的系滿了小鈴铛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在虛空中停住了,看樣子像是圈住了什麽。

她驚得捂住嘴巴。

江阿姨看見文奕的動作,也轉過身來,驚訝的神色和文奕一模一樣。

孑沒空管江阿姨和文奕的情緒,“停下幹什麽,繼續喊!”

江阿姨和文奕還沒動,惡魂開口了:“不用喊了!他回不來了!他代替我留在那了哈哈哈哈哈哈。”

“這你說了不算。”孑反手就在惡魂的身上拍了張禁言符,拽着惡魂到另一邊去,為文叔叔讓開了喊魂的通道。

“接着喊!”

江阿姨和文奕這才重新回神,心不在焉地喊着文叔叔的名字。

“專心一點!”孑又說。

這回沒喊幾下,文叔叔倏地坐直身子,眼睛向上翻了兩下,然後恢複正常。

孑是親眼看着文叔叔的魂回到身體裏的,确定文叔叔沒事之後,總算是松了口氣。

惡魂看見文叔叔的魂魄歸體,又氣又急,惡氣再漲的時候又一次弄響了懾魂鈴,他的魂體再一次受到重創!

孑淡淡地看了魂體受損的惡魂一眼,牽着他走到江阿姨和文奕面前,不着痕跡地給一人拍了一張重置符。

“阿姨,文叔叔應該沒事了,別擔心。”孑又對文奕說,“我有事兒先走,好好照顧文叔叔。”

江阿姨和文奕都沒什麽反應。

孑抱起小七,帶着惡魂消失在文家。

等到他離開之後,江阿姨和文奕才回過神來。

她們兩人面面相觑,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但又想不起來。

“爸爸沒事了!”文奕忽然說。

江阿姨順着文奕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她的丈夫是真的好了。

文叔叔神魂剛歸位,看着還有點癡傻,但是眼睛裏終于有光了。

“老文啊,你真的是要把我們兩個吓死了。”江阿姨重重地舒了口氣。

她們一個倒水,一個扶着人回房間休息,等到都忙完的時候,才想起來似乎家裏是來了客人的。

“小孑呢?”江阿姨問。

文奕也疑惑地撓頭,“應該是看爸爸沒事,走了吧。”

話音剛落,她受到了孑發來的消息。

【孑:叔叔沒什麽事了,好好休息幾天就行。這幾天別讓叔叔再走文昌橋,你們也暫時別開那輛車,等我找守真道人求了辟邪的符紙再說。】

文奕心裏暖暖的,對孑的崇拜又多了幾分,而且她神奇地發現,自己對孑的心情好像真的從若有若無的愛慕和依賴都在這一刻變成了純粹的崇拜。

她打心底覺得孑是不同的,和她們所有人都不同,但是不同在什麽地方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

孑去了北區的碼頭。

去之前他給湯舉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魂。

他到的時候趙松也在,正在讓接來的魂體登船。

“我今天沒叫代班啊,你來幹什麽?”趙松見到孑忽然出現在這,忽然就被激起了領地意識。

孑說:“你做你的,我等湯舉。”

趙松問:“等他幹什麽?這魂你要給他?”

孑:“嗯。”

趙松雙手叉腰擋在孑面前,“你們東區沒那麽缺吧,非得到我這北二區來搶活?他給我。”

孑被趙松這種小家子氣的表現逗笑了,“你見過他嗎就說是你的魂?他是東區的,有點事跑來了北區,我現在讓湯舉接他回去。”

“你說東區就東區的?他明明現在在我的地盤上!”趙松顯然是要跟孑搶一搶這惡魂了。

“這是我哥哥的!”小七忽然摟住孑的脖子,像把人護着一樣。

孑拍了拍小七的後背,然後手上的繩一松,“哦,那你接啊,看他理你麽?”

雖然接靈人之間可以互相代班,也就是可以替不在崗的接靈人接魂,但有一點,除模糊區域外,如果當時該片區的接靈人在崗亦或者是該片區接靈人已經認下的魂,其他片區的接靈人是無法使用自己的縛魂繩将別人的提成據為己有的。

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

惡魂屬于東區,湯舉在崗,而孑恰好是東二片區的負責人,又更恰好的是這魂生前在東二片區和東三片區的模糊地帶出的事,所以這魂只能孑或者湯舉接。

趙松不信,甩出自己的縛魂繩要去捆惡魂,但捆了個空。

他又不信邪地試了幾次,都捆了個空。

趙松又羞又惱。

眼看着惡魂又要作妖,孑重新用縛魂繩把惡魂給縛好了。

“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去吧。”孑給了趙松一個臺階下。

趙松輕哼一聲就跑了。

小七也哼了一聲,“那個叔叔真壞!”

“叫我哥哥,叫他叔叔,那他不是占我便宜了?”孑捏了捏小七的臉,“不過沒白疼你,知道護着我了。”

小七被誇,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趙松剛走沒一會,湯舉就到了,一看見縛魂繩上的惡魂,猛地一拍腦袋。

“我到處找他呢!我說怎麽找不到,原來跑這來了!”

孑把滿肚子怨氣的惡魂牽過去,“他狡猾得很,要不是我在那,文叔叔這次怕是得遭殃。”

湯舉眉頭微挑,“他還想上人家的身?不是,那也不能跑那麽遠來啊。”

孑:“誰知道呢。”

湯舉一邊解自己的縛魂繩一邊說:“看見他我就想起來了。那天警察不是來了麽?先來的交警,然後來了刑警。”

孑:“刑警?”

湯舉重重點頭,湊過去低聲說:“你肯定想不到,他是逃犯,身上背了命案的。”

孑忽然就攥緊了手上的縛魂繩,把惡魂拉得打了個踉跄。

湯舉:“怎麽了?”

“那個……”孑尴尬地碰了碰鼻子,“你捎我一段,然後我跟你打個商量。”

湯舉:“什麽商量?”

孑:“先上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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