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年

第二十年

慕歲之快速點進那條私信，因為只是一閃而過，私信正被刷新着，慕歲之翻了幾頁仍是沒有找到。

她索性關了網絡，重新在私信頁面翻找，終于翻了十幾頁後找到了。

【姐姐您好，抱歉打擾您。三個月前哥哥查出胃癌晚期卻瞞着我放棄治療，我記事以來就是哥哥照顧我，我不能沒有哥哥。可是現在我怎麽說他也不去醫院。姐姐，我哥哥很喜歡您，您可以回複我一句鼓勵哥哥的話嗎】

……

“歲之，姑姑有話對你說，你爺爺得了胃癌，是晚期。”

“慕歲之家裏有人得了癌症，得了癌症必死無疑!”

“歲之來啊，是爺爺對不住你。”

……

往日記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将慕歲之拖進漩渦，攻城略地，席卷一空。

她被無形的手拽緊水底，她掙紮着，力氣卻漸漸消散。喉嚨被什麽阻塞着，她想出聲可喉頭幹澀，腥甜味在她口腔彌漫。

慕歲之被熏得眯着眼睛，她身下無力，跌在地上，身體撞擊桌腿發出沉悶刺耳的聲響。

她撞倒了餐桌上那碗已經冷掉的山藥豬骨湯。

油膩的冷燙灑了慕歲之滿腿，她看着地板上還泛着油圈圈的湯，眼中清明。

意識到剛才是自己反應過激，慕歲之趕忙找到手機給田鴿發去截圖。

“幫我查一下是不是真的。”

Advertisement

“收到。之前又不是沒捐過款，怎麽現在突然想起來管這事了”

太陽穴隐隐作痛，慕歲之揉着額角踉跄着站起身， “你先查，以後再和你解釋。”

“好。”

擱下手機，她躲進浴室洗澡。

水流順着她的肩頭滑落下，慕歲之摸着心口處的傷疤，那裏坑坑巴巴的，早就不疼了。

*

本來是安排慕歲之和顧一骞一起接受一個雙人采訪，然後除了那件事便改成了兩人單采。

采訪很順利，七十分鐘後，慕歲之上了前往劇組的車。

一上車田鴿便遞給她平板，道: “給你查清楚了，是真實的。給你發消息的小孩叫李浩，就讀于C市第一中學。他哥哥叫李響，上月洗碗時暈倒，被送入醫院确診胃癌晚期。

“資料顯示，李浩出生時母親難産去世，父親在李浩兩歲時也患病離開，當時李響只有十歲便辍學，四處打工照顧弟弟。哥倆相依為命十五年，如今哥哥也要離開，你說老天怎麽就喜歡折磨好人呢。”

“是啊，為什麽折磨好人呢。”

慕歲之喃喃，她看着平板上哥倆的照片，是他們在一家拉面店。店裏牆上長着黑斑，桌子油亮亮的，可他們不在意似的。兩人捧着一碗面，李響目光溫柔摸着李浩的頭。

“已經晚期了，化療後的副作用很大而且治愈率不高，需要的費用也不是李響能支付起的。又花錢還耽誤工作，怪不得拒絕治療。”

“誰不想錯過活着的機會呢”

慕歲之轉頭看他，眼中滿是不甘，她希望從田鴿那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如果是你呢”

“我可能會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吧，畢竟已經是晚期了。”

“那我能做的就只有看着他生命倒計時嗎”

“你不是滿足了李響的願望還給他打了五萬塊麽，我稍後會以你的名義再轉一次，如果李響堅持不治療，我們也不好幹預。”

慕歲之點頭，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她不該左右。

只是心口被什麽壓着，喘不過氣。

田鴿看出慕歲之興致不高，轉移話題: “這部戲拍完有什麽打算是接着拍，接綜藝還是休個假”

慕歲之長舒口氣調整狀态，她拿出手機去翻田鴿發來的劇本，給他指最上面那個。

“接着拍吧，這本和第三本我都挺喜歡的。”

“這本禁忌之戀，愛而不得，一死一瞎，原創劇本。編劇是業內出了名的be天花板，沒有最虐只有更虐。我看你這本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再來個這樣的身體不會吃不消嗎”

“當然不會啦。”慕歲之手指在屏幕上一滑，聊天頁面切換到和祝景許的微信頁面， “你看我們今早還說話呢，祝景許就是我的小甜餅，是我出戲後迅速撫平我情緒的小天使!我會把戲裏戲外分清的。”

田鴿蹙眉盯着手機，眨眼。

慕歲之: 【碗忘記給你了，抱歉。jpg】

Z: 【沒事。】

田鴿不知道這麽正常的對話有什麽好高興的，但他看着正在小聲哼歌的慕歲之不忍澆冷水。

“那我給你回複了，看看檔期合不合适。”

慕歲之比了個OK就躲進外套裏閉目養神。

這部劇慕歲之是一番，從前合作的男演員咖位，名氣都比她高，這次還她在前面挑大梁還是有點緊張的。

慕歲之一路上睡得不安穩，不是夢見自己在拍戲就是小時候的事。再醒來時，額間鋪着一層薄汗。

“到了嗎”

剛睡醒，慕歲之嗓音有些沙啞，腦袋昏沉沉的。

“剛到，見你在睡就沒叫你。”田鴿暗滅手機，車裏最後一點光也消失了， “行李被張師傅都拿到你房間了，想出去逛逛還是回去睡覺。”

這次的故事背景是都市懸疑，取景地是有名的古都C市。上次拍攝單元劇的時候慕歲之差不多把出名從都逛了。眼下是眼皮打架，說不準走半路她就能睡着。

慕歲之打了個哈欠，擺擺手， “下次吧，我困死了。”

兩人拉上車門一并進了酒店， “那你睡吧，我房間就在你隔壁。”

“好。”

白天睡的不好，慕歲之都做好了晚上要做夢的準備，卻一夜無夢。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鏡子裏的她神清氣爽，一改前幾日的懶散邋遢。

“果然只有工作讓我精神高漲。”

慕歲之最後塗了只口紅便拉着田鴿去吃早飯，以至于他們到的比導演還早。

“這不是今天開機她太興奮了，老早就吵着說警察很酷什麽的。”田鴿笑着向導演打趣慕歲之。

“喜歡就好，等會等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導演視線落在慕歲之身上，眉頭微皺， “怎麽看着好像又瘦了小田你怎麽不讓人小慕吃飯啊”

“冤枉啊導演。”

“是我最近作息不規律，每天只吃一頓才會瘦了點。”慕歲之說着朝導演露出胳膊上的肌肉比劃， “您看，我肌肉還在，腹肌也在。”

“不是刻意減肥就好。瘦是好看，但是不健康啊。這樣小慕，咱們劇組的飯都是實打實的，你這兩個月就在劇組吃，不信你還這麽瘦。”

“呦，導演是我們來晚了，抱歉抱歉。”一頭耀眼的黃發被挽在腦後，面容精致的女人踩着細高跟從門口進來。

“導演好，我是陳晨。”

女人身後跟着的男人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慕歲之在一邊打量着，怎麽看這個笑臉都覺得別扭。

她知道這個陳晨，是愛豆出道，今年剛轉型當演員。據說背後的資本很無敵，這才把他塞進這個配角，班底都牛叉的劇組裏。

“你看，那就是王慧茹，手裏帶火的藝人沒有十個也有五個，背後還有個強大金主支持着。這陳晨年紀不大就能在她手下想來也不是簡單的。”

田鴿趁着導演和王慧茹在寒暄，又靠的慕歲之近了點，壓低聲音， “圈裏都傳陳晨是資本的私生子，把私生子交給情婦養，你說這是哪個資本這麽缺根筋”

慕歲之給了田鴿一肘子，示意他別這麽猖狂。

這邊的小動作自然吸引了王慧茹，她止了笑，朝慕歲之看去。

“早就聽聞慕老師人美戲好，今天看見本人我才信了。我們陳晨今年剛轉型，演戲上有什麽不到位的地方還希望慕老師多包容，多指點。”

她笑的明媚，說的也真切，慕歲之只出神一秒便從容應答: “王姐說的哪裏話，是我們互相進步呀。”

原本慕歲之以為王慧茹只是客氣客氣，直到開機大半天過去了，陳晨還卡在第三個鏡頭，坐在凳子上的慕歲之終于有點坐不住了。

“卡!”

比慕歲之還坐不住的還有導演，初夏的天他就大汗淋漓，白色背心都被汗濕透，濕漉漉的拍在身上。

“這樣啊小慕，上午你先休息，等下午先拍你的部分，男女主的戲等後期咱們再拍，你覺得怎麽樣”

“可以，我服從安排。”

汗珠從額角流進眼睛裏，導演胡亂摸了把繼續看監視器。慕歲之領着遲苒離開時還能聽見導演在背後發出的長嘆。

“收工!辛苦了歲之，那這幾天你出去玩回家什麽的都行，大概三天後會再發通告。”

“好。”

慕歲之兩天時間拍完了原本定下四天的戲份，其中還不包括和陳晨的對手戲。

“歲之姐，怎麽今天下午都沒看見陳晨啊”遲苒湊到慕歲之身邊和她一起出了拍攝搭的棚子。

“不知道。”

慕歲之接過手機，沒去關心陳晨。她按亮手機，最上面那條消息是李浩的回複。

【謝謝姐姐，我哥哥收到了。今天剛辦好了住院手續，我哥哥說會配合好好治療的，謝謝謝謝姐姐!哥哥說五萬塊錢夠用了，剩下的十萬已經轉回原賬號了，再次謝謝謝謝姐姐!】

“田鴿收到李響退回的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