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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似是做了不大好的夢,眉目輕輕蹙在一起。鈞本能的伸出手,想要一點一點将他的眉宇打開,可是伸到半空中,又小心的收了回來。若是她吵醒了他,就不好了吧!

入夜的光線極暗,鈞略微看得清林的輪廓,卻也知道,他憔悴了很多。

鈞不知一個人跪坐了多久,只曉得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便是這一刻永恒了吧!那樣,就不會有他的離開,她也會很知足。她想起W先生曾經介紹她看的那本書,整本書都是人生哲理,她懶怠得糾結許多,只聽W先生在耳邊念了好幾回那個句子。“命運就像大海,當你還能夠暢游時,就要縱情游向你的所愛,因為你不知道狂流什麽時候會來,卷走你的一切希望和夢想。”鈞覺得挺有幾分道理,便記在了心上。可是,她從不知道命運會當真這樣捉弄她,六年,她終于知道林的心裏是有她的,卻是再也不及挽回的時刻。

林,我原本以為,我對你早就絕望,後來遇見辰,遇見被撩撥的記憶,我終于明白,原來不管過了多久,我始終懷念那個在夕陽下跳到我眼前的男生,那麽好看!原來,心不會死。

鈞凝着林的面容,終是沒能忍住擡手輕輕描繪他的眉眼,低聲呢喃道:“林,我該怎麽辦呢?”怎麽才能讓你好起來呢?

“鈞,起來。”林突地睜開眼說道,鈞驚了一驚,所有話卡在喉嚨裏,她努力的張嘴發聲,卻似是一瞬間失聲一般,只愣愣地看着他,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林見她不停地流淚,原本竭力沉靜的心思頃刻慌亂起來,只忙着伸手去扶她。只他原本也沒多少力氣,這麽一來一回已是累得不行,幸好鈞察覺到他的疲憊,趕忙站起身,順手小心扶着他坐起身。

鈞垂首凝着他蒼白的唇畔,不由自主地俯身吻上去。她還從未主動親吻過林。林卻是凝着地面,猛地錯開身子,眸中一痛道:“你的腳?”

鈞一驚,十顆腳趾局促的蜷縮後退,正想着說不疼便好了,可一低頭就看見腳趾不知何時竟流了血了。林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囑咐:“坐這。”說着,另一只手輕輕拍了下身旁的位置。鈞也不矯情,在他對面坐下,将雙腳放在床側,不想林竟是伸手将她的雙腳握在手中輕輕撫摸。鈞一滞,原本覺得心中溫馨愉悅,可下一刻仍是猛地抽了回來。

“怎麽了?”林關切道。雖然天氣已是暖了,可她素來容易手腳冰涼,這會兒雙腳又是涼的厲害,不暖一暖怎麽能行。

“髒!我……別弄髒了你的手。”鈞微頓,豎起一根食指複又彎起,指指下面,讪讪道:“方才沒趕上電梯,就……爬樓上來的。高跟鞋不大方便。”說着又瞥了一眼被她丢在床邊的那雙鞋子。是她看不懂的牌子,想來也是價值不菲。只她方才上來時,那兩個護士小姐眼中豔羨的目光,她不是什麽都不懂。

“你呀!”林心疼的瞪她一眼,“過來一起睡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鈞本能的後撤一步,可是下一秒又覺得多餘。不過猶豫地那麽一會兒,林已是斂眸,好笑道:“這個時候,我還能對你怎麽樣嗎?”

鈞撅着嘴小聲嘟囔了一句,随即鑽進他的被窩裏,小心的同他擠在一起,只是沒再墊着他的手臂入睡。至于那句小聲嘟囔,鈞不知林聽見了沒有,也沒問。她說,能做什麽才好呢?如果他還能做什麽,他們就做了好了。她要為他生一個孩子,然後,餘生就讓那個孩子來陪着她,也不孤單了啊!

“你側過來,蜷着腿。”林已是翻過身子,低聲囑咐。

鈞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一雙手伸過來,将她的雙腳抱進懷裏,鈞狠狠地吸一口氣,沒讓淚水再次不争氣的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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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疼嗎?”黑暗裏,唯有林低啞的嗓音。鈞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只是,夜深了,她終于沒看清,沒能看見林眼中的疼痛。只坦白無謂道:“沒事的,你看雖然流了點血,但其實沒有多疼,緊張大于疼痛嘛!”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要嘻哈着能夠笑出聲來。可是不能,再多做一個表情,她都想要哇哇大哭了。這會兒,只能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哼唧出聲。

約摸她的腳漸漸回溫,林才放開她,拿過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細細撫摸。

“鈞……”林的嗓音愈發沙啞,似在極力克制什麽。若是多年前,鈞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得傻丫頭,或許只覺得這一刻的林,嗓音微微有些磁性的動聽。可是這時,她再是遲鈍,也是感覺到他的身體慢慢地有些發燙。他們面對面,她的膝蓋甚至還抵着他的堅硬。她知道,他在渴望她。鈞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知道內心的那個自己她願意。可是,如今的她還能嗎?她的身子經過辰,早已不幹淨了吧!她素來堅信一生一世只一個人的初衷,這時拿什麽來面對林呢?

“鈞!”林突然開口打斷她的沉思,命令般開口道:“吻我!”

鈞再不能思考,撐起身子,就吻了上去。可她從不曾這般主動過,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閉了眼睛,自此便沒找對位置。柔軟輕輕抵在林的下巴上,然後又輕輕地挪過去。林眯着眼睛,将鈞這般傻乎乎的樣子看得清楚,不經意地勾起嘴角笑起,可是那笑容來不及泛濫,就被人侵入口中,生疏的碾磨挑逗。林頓時覺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複活了一般,他仍是六年前初遇鈞的那個少年,青春明媚,俊朗有力。這一個吻,很快就翻轉了身份,鈞被他用力的抱着,整個人都緊緊地貼着他,一度,鈞的腦袋混濁不清,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不想去想。只知道,就這樣吧!這樣便是一生,便是他們的終結。只是,到底是林首先放開她,大口的喘着氣,一遍又是将她緊緊地收進懷裏,嚴絲合縫,不留一絲空隙,仿佛只要這樣,便能将她刻進他的身體裏,将他們兩個的靈魂完美交融,不再區分彼此。

鈞方才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林,不論你還有多少天,縱使我什麽都做不了,卻還是陪着你的吧!林,若是你能夠再撐幾年該有多好,等着橙子也長大了,我便可以生死不計的一直陪着你。你不是知道麽?我從來都不是留戀這個世界的人。自小,父母争吵。後來,母親離世。然後父親變成植物人。最後,祖父母年邁過世。她一無所有,若非小妹橙子,便也沒什麽留戀的了。

“鈞,對不起。我以為你會慢慢忘了我,我也會。”他又何嘗甘願拱手相送,從前便有過這樣的例子。他為一直單身的她介紹男朋友,是他從前的同學。鈞不明所以,卻覺得那男生的口氣怪異的很,那份姿态口氣仿若他們已經是或者即将是戀人一般。鈞覺得莫名的厭煩,她素來對男生沒幾分好感,若非因着那人是他的朋友,她連敷衍都是不屑的。後來,鈞就去問林,林這才不以為意道:“就算你們真的談了也挺好的啊!再說了,興許是你多想了,人家又沒說要追你。”鈞聽着,如一桶涼水自頭頂澆灌,連心都是透涼透涼的,沒了一絲溫度可言。

鈞自小便是不大喜歡男生的。從小,她在祖父母的嚴格教養下,從來都是不會主動和男生多說一句話的。到後來,父親又是那個樣子。她不喜歡男生,任何一個都不喜歡。甚至一度讨厭到,能夠說出“誰讓他是個男生呢?”這種話,來作為不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她最親愛的飛子姑娘還曾有模有樣的勸過她,不妨去看看心理醫生。可是,哪有錢哪!她喜歡的不過林一個。其餘,全不在眼中。

鈞的脖頸忽然滑過冰涼,她心內一顫,林流淚了麽?

過了許久,林才俯在她耳側,輕輕道:“鈞,回去吧!他不是要求婚了嗎?”

鈞渾身一僵,她知道,她就知道,這個時候林一定會将她往外推,身體卻是反應更快一步。鈞翻過身子,一雙眼睛圓滾滾的瞪着他,一只手已是極快的伸進他的衣服裏,怒聲道:“你敢!”

林倒抽一口涼氣,渾身緊繃,這丫頭這麽多年不見,倒真是大膽了許多。從前,她可是從來不敢主動碰他,常常緊張的顫抖,那次他讓她探一探他平坦的小腹,還是他強硬着拽着她的手摸過才行。這會兒,倒是能臉不紅心不跳的作勢去掐他了。可是,轉念一想鈞如今這般可愛的小模樣是經由其他男人調教的,心事便又重了一分。早知今日,他何不先拴住她這三年呢?只是,他終究還是要離去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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