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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蘇微風左腿交疊右腿。

右腿又交疊左腿，知道這種東西需要講究恰當的火候，不論如何都是不能着急的，只能強行按捺着激動，順帶觀察着餐廳環境。

手裏面的茶杯觸感很舒服，是很名貴的材質和高級的燒陶，桌面是很厚實的梨花木，覆蓋着深色的桌布，桌面還有幾枝竹葉。

這樣的布置驟然把古樸的氣息拉了起來，座位的間距很寬，四周也都設有屏風，很适合在這裏談事。

……所以要是能當成公司食堂就好了。

不用想都知道嚴歲枝肯定不會答應，但是這不重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蘇微風作為老板的基本素養，等後面乘風傳媒搞起來……

香氣忽然變得近了。

蘇微風回頭，便看到嚴歲枝已經收拾好出來。

他坐到蘇微風的對面，手上應該是剛塗過護手霜顯得很潤，卻沒有絲毫味道，旋即示意推着餐車的人進來擺盤上桌。

主菜開蓋，那股馥郁誘人的香氣就是從金黃色濃郁的湯裏面的冒出來的，菌菇的香味和絕佳的肉汁結合，蒸騰着拼命地往人毛孔裏面鑽去。

朝思夜想的美味在鼻息間爆開，蘇微風激動得身體前傾，眼底笑盈盈亮晶晶的，“學長！我剛剛就聞到味道了！”

猝不及防地，嚴歲枝被看得心髒猛顫，不動聲色地掠過他被暈得濕潤的精致的鼻尖和眼眸，這才像平時那樣散漫低笑起來，遞去湯勺，“聞起來應該還不錯吧？現在嘗嘗看好吃嗎。”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的剎那，猝然像是連火都燎起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異常，目光又豁然定在他飽滿鮮紅的唇瓣上。

很快，這雙豐腴的□□就要沾上他親自給他做的羹湯，滾燙的熱氣和濃稠的金湯會打濕将這份僅有的鮮豔，墜上糜麗剔透的水珠……

“肯定好吃！”蘇微風迫不及待地想要嘗嘗。

接過湯勺，盛進碗裏面的湯色澤非常誘人，熱氣撲騰上來，他幾乎就能夠辨別出來裏面到底都是些什麽食材和配料。

這都多虧了從前蘇微風沉溺享受，嗅覺和舌尖嘗多了後就敏銳到極致，細膩到裏面爆炸般豐富的層次都能如數家珍……

然而就在湯汁被小勺子舀起來，就要貼到唇瓣的時候，蘇微風的鼻翼微動、就像是嗅到異常般豁然定住，擡起頭來看着嚴歲枝。

空氣凝固，有那麽剎那嚴歲枝心髒驟緊，都以為是被發現了。

誰知蘇微風的眸光輕輕晃動，卻只是撐着下巴，仿佛純粹就是好奇，“學長，所以你在做這道菜的時候到底用的什麽原料，才會這麽香？”

他指的就是正常食客會感受到的香氣，而不管是哪樣原材料，就算是明晃晃擺出來單獨看，都不可能有問題。

更別提蘇微風完全不懂這些，就算真的坦誠交代也無所謂，嚴歲枝緊繃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松懈些許，緩聲道：“香氣靠的是菌菇和蟲草……”

緊盯着蘇微風的神情，發現他眼角眉梢都透着認真雀躍，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異常反應，嚴歲枝才慢慢地徹底松懈，笑起來，“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确定下。”蘇微風深深地注視着他，不由感嘆誠實真是嚴歲枝的閃光點，能夠讓他确定自己的嗅覺沒有絲毫問題，有問題的是這湯。

某些用量極其細微的配料，能夠激發出真菌菇香氣、但同時也會激發出毒性，普通人絕對不可能感受得到，可偏偏蘇微風擁有的，是是很多名聲顯赫的廚師都無法媲美的敏銳感知。

就這樣莫名遺憾、惋惜又複雜地盯着他不知道多久，到最後，蘇微風的語氣忽地溫柔憐憫起來，“學長，你先別難過。”

“？”嚴歲枝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要難過，下意識就要皺眉，卻在這時感受到自己的掌心有點發膩的薄汗，也不知道何時滲的。

他回頭找人換張熱帕子，其實也就是這麽間隙的功夫，就發現蘇微風已經優雅自如地把湯勺擱好，然後拿起手機。

嚴歲枝眼皮子沒由來跳了下，還以為他要拍照。

誰知蘇微風清淩淩的嗓音響起，“喂食品監督局嗎？沒錯我想報案……”

“……”嚴歲枝驟然凝滞在原地，竟是腦子空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聽蘇微風把餐廳的地址都準确無誤報出來，震得他猛然站起，憤怒遏制不住地溢出，“你這是幹什麽！食品監督局？你覺得我做的菜……”

“這道菜有問題。”蘇微風通話還沒有挂，卻用指節輕輕地扣響湯碗邊緣，語氣平緩卻清冽得讓人心顫，側眸看他，“配料的輕微過量會激發毒性，一碗下去我醉到明天都醒不過來。”

要是別的也就算了，但是醉這個字猛烈擊中嚴歲枝的神經，剎那間就連瞳仁都在震顫，他無法置信蘇微風三言兩語連這都說得清楚！

但是報案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嚴歲枝被激怒就要發作，誰知道蘇微風終于挂掉電話直視着他，灼熱的眉眼讓他心髒都猛地一跳。

“沒事的學長，這不能怪你。”蘇微風确實很理解他，事實上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忙昏頭的時候都是容易跟底層工作脫節的。

嚴歲枝出生豪門又是引以為傲的天才，好幾年的時間沒有回到廚房調整自己的菜譜，給他做菜的時候沒那麽精準也情有可原……

“世界上就連偉人都會犯錯誤，何況是你呢。”都沒等嚴歲枝狂怒做些什麽，蘇微風突然堅定踏前兩步，眼底猛然迸發光彩，“但是我相信你，假以時日肯定能夠恢複到你從前的水平！”

嚴歲枝：“……”

嚴歲枝幾乎是要氣笑了，撐着桌子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擡手想要掀翻這滿桌子的菜，卻又在最後關頭硬生生克制着自己的失态。

……真要是被戳穿他是故意的，嚴歲枝甚至都能夠找些理由，可現在蘇微風都在說些什麽！他竟然在質疑自己的天賦和水準？

四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報案也混亂起來，有人員瞬間就收到電話要他們迎接檢查，嚴歲枝被幾番催促要去處理大局，臨走前強行遏制着怒意看了蘇微風好幾眼。

發現蘇微風竟還是坦蕩蕩地迎接他的目光，他猛地停住身形，實在難以置信，“那你報案……”

“總要查查才能安心嘛。”蘇微風站定在桌邊，頭頂橘黃色柔和的燈光打下來，竟倏忽暈染出居高臨下的輝光來，溫柔地道：“要是還有別的有毒原料，下次做菜你把我害死了怎麽辦？”

“……”嚴歲枝短短時間內被紮了兩镖。

他感覺到了徹頭徹尾的侮辱。

嚴歲枝憤怒又複雜地深深看他兩眼後，終于還是離開去準備迎接檢查了，蘇微風感覺到他好像瞪了自己，還有些莫名其妙。

但這是真的啊，蘇微風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些事，他在全世界吃過太多頂級廚師為他量身定做的菜品，豐富的層次在味蕾爆開的同時，有事也會讓他感嘆食物間的化學反應是何其奇跡且微妙。

而且這樣做才是對嚴歲枝好，雖然自己目前作為乘風傳媒老板還未做出業績，卻已經在落鯨平臺上被爆罵了整天，現在昏倒肯定會出新聞。

就算嚴歲枝暫時不能夠為他工作，受到牽連畢竟還是不好，蘇微風還是很想有機會能多吃點他做的菜的，剛剛那湯聞着就好香。

沒吃着真的是太可惜了。

想到這裏，蘇微風惋惜地摸出手機，又打開了落鯨平臺。

罵他的人果然越來越多，私信都要擠爆了，其中有條信息是蘇微風查看過但是沒有回的，又接連發了幾條過來，語氣看起來很着急。

【真的什麽業務都能接嗎？】

【影視業務呢？這也擅長？】

【還在嗎？】

【騙子！】

【真的假的？】

蘇微風忽略掉他的內容，看時間發現居然是間隔半小時、一小時兩小時這樣發過來的，好像是真的在全程等他的回複。

頭像忽地把蘇微風蠱惑到，是一張長發且帶着貓眼的臉，看着鏡頭的時候微微蹙眉，似是有點不悅，而且因為背光的緣故、畫質昏暗還有些糊。

但是落鯨平臺還是讓他通過了實名認證，名字寫的是魏纖塵，影視界圈內的人肯定都會知道，他是流星般爆紅過的天才導演，現在都還有質量驚人的短劇作品交口相傳。

……所以這麽戰績頗豐的導演急什麽？被綁架了？

剎那間蘇微風都在懷疑，他是不是不會用落鯨平臺，要麽就是趾高氣昂來罵他的，就跟擠爆私信的他沒點開的其他留言類似。

不過也沒什麽所謂，蘇微風現在缺人得要命，能撿到誰是誰，正想回複說這正是自己最擅長的，誰知道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蘇微風一個手抖發錯了消息，回頭看到居然是嚴歲枝滿臉怒容站在他背後，很顯然剛才的混亂匆忙讓他無法咽下這口氣，在迅速地最好迎接檢查的準備後，就打算過來找罪魁禍首算賬了。

這也正常，自從這家餐廳開設起以來，不管是原料還是服務都由他嚴苛地制定，不管從任何細節都無可指摘，誰知道會在陰溝裏面翻船，對嚴歲枝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但偏偏面前的人是蘇微風，嚴歲枝深深地凝視他很久，實在是沒有辦法真正的對他生氣，不論如何他在自己心底都還是純潔無瑕的白花，漂亮得脆弱搖曳，到後來會用別的方式全都償還回來的。

“微風……”嚴歲枝深深地吸氣，打算跟他好好談談這件事。

先不論他到底是如何察覺到不對的，大抵還是自己低估了他的本能，但是他既然都讓餐廳變成這樣了，總要彌補點什麽吧？

譬如好好地約下頓飯，他絕對不相信自己還能失手，屆時定能順利地讓他乖乖地醉到在懷裏，任由雪白無暇的皮膚、染上濃烈糜爛的色澤……

就在嚴歲枝的眸色愈發幽深的時候，蘇微風手忙腳亂把電話重新握穩，定睛一看上面誤觸的提示，沉默片刻，猛地回頭盯着他。

“……”嚴歲枝被盯得心髒震顫，正想要說話，蘇微風氣得用力掀開他的手，“學長你真的沒事做是嗎？我的客戶都被你趕跑了！”

都沒等嚴歲枝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麽客戶，蘇微風就豁然逼近幾步，氣勢洶洶地呵斥道：“你迎接檢查的準備都做好了嗎？湯裏面輕微過量的配料可能會有三十二種誘發中毒的方式，你全都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嚴歲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