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四周忽的死寂。

起初的時候游禮還覺得是看錯了,自己家裏面除了蘇微風以外,怎麽可能還有別人,而且這人的身形挺拔還像極了嚴歲枝。

但是他的視力很好,尤其對于蘇微風的事情更為敏銳,廚房的燈光也都很敞亮,彼此就隔着個窗戶對視着,短暫間誰都沒動。

游禮的瞳仁輕輕地收縮着,片刻後就像是有火星在頭皮猝然炸開,氣得耳邊都是尖銳強烈的嗡鳴,連車都沒鎖就急促地推開,大步朝着屋內走去。

蘇微風逐漸直起身來,嚴歲枝卻沒有将他的胳膊放開。

事實上嚴歲枝在來到這裏時,就沒有在意過游禮是否在家,他既留在蘇微風的身邊,那當然還是用管家的身份。

而自己是客人,跟蘇微風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

就連走過去開門的時候,他深邃的桃花眼都只是随意掀起,就像是這間別墅再尋常不過的客人、甚至是擁有者,而蘇微風反倒是比他慢了點,穿着睡衣從他的背後冒出腦袋。

這模樣陡然撞進游禮的眼底,刺激得他雙眼猩紅,瞬間氣血上湧,腦子裏面炸得像是煙花,什麽都聽不到了。

嚴歲枝淡淡開口,“你……”

誰知道迎面被猛地砸了一拳。

嚴歲枝直接被砸到踉跄後退兩步,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來,擡頭時帶着難以置信的驚怒,很顯然沒想到他竟會動手!

可方才的場景游禮來說沖擊實在太大,這裏可是自己跟蘇微風的家,但只是稍微回來得晚了點而已,嚴歲枝竟就敢登堂入室!

要是他開車再慢點的話,回來是不是都不會看到他們在廚房,而是在房間裏面了!

游禮的眼底洶湧着憤怒跟狠戾,撲過去還要揍嚴歲枝,他的身材骨架本來就比較強悍,只是平時都藏在了西服裏面,實則處處都是結實的筋骨。

更別提他自幼就在蘇家學了很多東西,格鬥拳擊樣樣不落,嚴歲枝跟他壓根就不是同個領域,即便是狂怒間被激發出血性,卻也被壓着打。

蘇微風猝不及防被這場面震撼,一時居然連拉架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在能在旁邊幹着急,“你們別打啦,要打去練舞室打啊……”

但是就連他後半句話都被淹沒在怒吼中,游禮揍得實在是太兇,把嚴歲枝扔到櫃子上的時候,氣得蘇微風眼皮子一跳,忍不住罵了聲。

然後就跟旋風似地沖過去,在兩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硬生生地将他們倆撕開,然後按得齊齊坐在地面,因為力氣太大嘭地聲發出聲響時,竟是駭得他們驟然噤聲,四周死寂。

只有激烈運動後急促的喘息聲,看起來兩人都很狼狽,而且臉上都有點擦傷,皆是餘怒未消,但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和愕然。

“都跟你們說別打了。”單手就把他們制服蘇微風習以為常,甚至還氣憤地瞪了他們兩眼,“都是同事,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麽樣子!”

很顯然這個詞觸動到了他們的神經,眼睑皆是抖了抖。

游禮的眼底洶湧着憤怒陰沉,竟像是無法接受蘇微風給的身份,聯想到最近發生的劇變更是絲絲湧上痛苦,片刻後倏地笑起來,“同事?”

“少爺,您說的這些事我答應過嗎?”他撐着膝蓋站起來,說話時還帶着低啞的喘息,緊緊盯着他,“沒有吧,所以你想過随便帶別人回家對我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

這話都已經算是竭力克制過了,說到後面的時候緊繃着下颌線,才控制着沒有把幽會和背叛等詞彙說出來,他怕蘇微風受不了。

可這還是刺激到了嚴歲枝,除了最開始猝不及防挨的那拳,後面其實傷口都沒有留在臉上,他也不是吃素的,跟着站起身來,折疊起的袖子露出精壯有力的小臂。

他近乎睥睨地看了游禮眼,餘怒未消顯露出的緋色半分都不折損他的氣質,唯獨語氣冷得掉冰渣,“以你的身份,憑什麽要求這些?”

“我們是家人。”游禮陰沉着臉,字眼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我們相依為命長大,不可能會有人比我們的感情更密不可分。”

嚴歲枝輕笑起來,“叫少爺的家人嗎……”

“別争了!”蘇微風焦頭爛額地打斷他們,坐在餐桌邊屈指輕叩,帶着毋庸置疑的強勢,“以後都叫我蘇總!而現在蘇總必須得先吃晚飯!”

蘇微風是真的餓昏了頭,這要是回家倒頭就睡,說不定還沒有這麽難忍耐,但是這麽美味一鍋湯擺在他的面前,誰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說完也沒有等兩人的反應,就自己去盛湯,嚴歲枝還想到他剛才險些被燙到的事情,眸色微動立馬就要去幫忙。

可誰知道游禮比他的動作更快,他是常年做慣了這些事情,接過蘇微風手中的碗和湯勺時,目光幾乎是嫉憤地掠過他鎖骨,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意再次洶湧而來,“您就是穿成這樣待客的……”

聲音低卻咬牙切齒,跟在背後過來的嚴歲枝聽得真切,幽晦掀起眼簾就要說話,誰知道蘇微風直接掉頭,重新坐回餐桌。

拉凳子的聲音有點重,竟莫名激得兩人頭皮發麻,頓時間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裏面,看着他沒有敢再說些什麽。

兩人站着但是蘇微風坐着,明明身形嬌弱,卻渾身散發着不敢惹的氣息,旋即他側眸注視着兩人,片刻後才道:“首先,這裏是我家。”

“你們是我的好朋友,是乘風傳媒靈魂不可分割的部分,往後我們大概率會經常聚餐喝酒,無話不談的那種,我就算是穿睡衣也很合理吧?這衣服難道暴露哪裏了嗎?有問題嗎?”

“其次,我今天在外面折騰了整天非常累,都到家洗完澡了還不穿點讓自己舒服的,難道還要西裝革履地跟你們講話?我有毛病?”

這話說出來其實跟蘇微風非常不搭,他是只要坐在那裏,氣質就優越得讓人移不開眼,很難想象他會這樣直白罵人的時候。

但大抵是嗓音清冽又氣勢冷凜,還真将兩人說得錯愕擡頭,方才所有的旖旎或者是臆想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憤怒。

游禮緊緊盯着他幾番動唇想反駁他,嚴歲枝卻頻頻地深呼吸,到最後竟是被他那幾句身份的修飾詞給氣笑了。

明明自己感受到的也是家的感覺……即便這裏是他跟游禮的住所,可剎那間心髒的狂跳和悸動都是溫馨,但對于蘇微風來說,就只是團建?

還靈魂不可分割的部分呢。

把同事放到這種地位才是有毛病吧!

他大步走過來,拉開凳子就坐在蘇微風的面前,從未如此強烈地沖動想要跟他強調,自己絕對不可能跟他成為同事。

這跟乘風傳媒到底破不破爛,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他願意給蘇微風做飯難道還是因為天賦無處施展嗎?還不是因為蘇微風喜歡而已!

可誰知道目光才緊盯着蘇微風,卻倏然發現他已經端起了湯碗。這種動作在兩次吃飯時都出現過,最後都給嚴歲枝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強迫自己消化了會兒,嚴歲枝才道:“我……”

緊接着瞳仁劇顫,竟是被全然攥緊了注意力。

這還是蘇微風頭次,正正常常地在他面前喝湯,持着瓷勺的指節雪白漂亮,唇瓣鮮豔飽滿,張嘴的時候會若隐若現裏面粉嫩舌頭,但是轉瞬即逝,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他是真正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小太子,褪去那層怯懦後渾身都是流光溢彩的,偏偏不管是指節還是唇瓣,都像是無意識帶着引誘般,既端莊優雅、又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撕爛這層教養……

嚴歲枝的心髒狂跳,又猛然發現個可怕的事實。

從今天來到這裏開始,明明是絕佳的機會,但是他卻沒有再對蘇微風動任何隐秘晦暗的想法,不全都是因為全兩次教訓留下的陰影。

更多的是蘇微風現在呈現給他的感覺,都還沒有濃烈地沾染上色澤,自身就已經璀璨得令人無法睜眼,他不再是純潔無瑕的雪色,是即便增添任何一筆,都足以毀掉他本身稀世珍寶。

內心深處竭力鼓動的欲望、陌生奇妙的悸動瘋狂交織着的,讓嚴歲枝突然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他近乎倉皇狼狽地站起來,“微風……”

這話明明是嚴厲的,但出口的時候卻沙啞急促,導致蘇微風擡起頭認真注視他,因為遲遲沒有等到回答,還稍稍歪了歪腦袋。

這動作的感覺也跟從前截然不同,像是有種居高臨的俯視,驟然擊中嚴歲枝的靈魂深處,頭次産生了自己的驕傲不值一提、在蘇微風的面前不管多高的頭顱都得低下來的錯覺……

最要命的時這種錯覺賦予了他全新的爽感,比起從前那些不可言說的欲望更讓他顫栗,連神經都控制不住厭惡又羞恥地在抖……

他緊繃着下颌線,眼底湧出憤怒。

直接轉身離開了餐廳,嘭地聲又離開了別墅。

“……?”蘇微風是真不知道他怎麽回事,就只是教訓到半途口幹舌燥,先喝兩口準備接着說而已,這就把他氣到了?

這些出身豪門的男主角脾氣可真大,但最大的優勢就是廚藝卓越,蘇微風感受到細膩的口感,熱騰騰的湯汁順着喉嚨滾進胃裏,忍不住發出心滿意足地喟嘆。

将湯和碗裏面的東西吃完,蘇微風感受到全身都被治愈了,也重新變得神采奕奕,回頭喊道:“游禮哥哥,過來坐。”

游禮從剛剛嚴歲枝動作開始,就站在原地如同泥注,時而憤怒翻湧幾近失控,時而又受到強烈的沖擊,到最後竟是有種詭異地報複般的快感。

原來就算是嚴歲枝,也拿蘇微風沒有半點辦法啊。就算是出身豪門,擁有要高傲的天資,竭盡全力卻依舊沒有辦法掌控一星半點。

甚至還會被蘇微風每個動作神态所牽引,逐漸變成他想要的樣子,連脊梁骨都慢慢地彎下來,只為他噙着笑意、輕輕地點頭。

聽到蘇微風這話,他便走過去坐下,恰好就是剛才嚴歲枝坐過的位置,但大抵是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和認知的,游禮反倒是直視着蘇微風的眼睛,眸色晦暗洶湧、又夾雜着別的複雜難言的情緒。

“少爺。”游禮低啞地開口。

“有什麽事,您說吧。”

可莫名地偏執和占有欲猛然湧上腦袋,又或許只是藏在血肉裏面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只是這些天受到的沖擊和震撼陡然撕碎世界,然後又重組出了個愈發清晰可怖的他。

現在的蘇微風好像才是真正能夠吸引他靈魂的人,激發起他骨子裏面的忤逆和奴性,倘若真的要自己跪着才能夠得到他的話,自己願意跪。

但是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占據這塊位置。

只有他,才是蘇微風永遠的視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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