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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泠沒碰時芷。
他只是做了個錯位的動作,也許從沈嘉的角度來看,會覺得他們是在擁吻。
他們确實挨着很近的距離,幾乎在交換彼此的氣息。
誰都沒閉眼,就這麽靜靜對視着。
傅西泠晚宴沒有喝酒,用半杯柑橘味的蘇打水打發了所有和他舉杯的人。
見面次數多了,時芷發現傅西泠這個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麽自我,某種程度上來看,他也是有紳士風度的。
在和時芷共處的空間裏,傅西泠不吸煙;開車或者有事情要處理時,傅西泠也不喝酒。
剛剛宴會場裏走一圈,他身上也還是清爽幹淨,只有木調香水沉穩柔和的味道。
傅西泠偏了偏頭,撥開時芷臉頰一縷被夜風吹亂的頭發。
他的鼻息落在她臉側,若有若無的溫熱。
過去時芷和沈嘉接吻,都還沒有過這樣暧昧的氛圍。
沈嘉太過于彬彬有禮,親吻前總要問一問“可以麽”“能親你麽”“時芷你害怕麽”,而且吻她額頭的次數更多。
相比之下,傅西泠的侵略性很強,哪怕他什麽都沒做。
時芷很少有這種感覺,像是被微小的電流爬過皮膚。
他們不是沒有過身體接觸,之前和傅西泠在B大校園裏“演戲”,她也經常挎他的手臂,都是心無旁骛,并沒有過絲毫緊張。
今晚有些反常。
時芷呼吸亂了些,皮膚發燙,她不喜歡自己這種反常,皺了皺眉,突然踢了傅西泠一腳。
傅西泠“嘶”一聲,躬身,笑着把額頭抵在時芷肩上:“你對你的合作夥伴,就這麽下得去手?”
時芷高傲地仰着頭,像黑天鵝。
風吹動她的裙擺,她說:“抱我回屋裏。”
傅西泠調侃:“怎麽抱,公主抱?”
“可以。”
傅西泠輕輕松松把時芷抱起來,往敞開着的陽臺門裏走去。
夜色沉沉敵不過人工光源,別墅與別墅間連接的木質階梯遍布燈帶。
光線足,時芷能看清沈嘉僵立在那裏,身形像周遭寂靜落寞的一棵樹,也能看清他通紅的眼睛。
回屋後時芷從傅西泠懷裏掙了一下,傅西泠松了力道。
她落地站穩,拿起遙控器,關了落地窗的所有窗簾,坐進沙發,沒有再說話。
沈嘉應該有很多個不解。
不解為什麽她會出現在度假山莊項目,不解為什麽她會和傅西泠攪在一起,不解她和傅西泠究竟說過陶佳些什麽......
也許沈嘉會感到難過、不甘心、迷茫。
那樣最好。
因為時芷也經歷過這些情緒。
明明他們感情很好很好。沈嘉生日會前的某個晚上,他們還約過會。
那天沈嘉送她回學校的路上,勾着她的手指,和她商量:“時芷,等你放暑假沒那麽忙時,想不想和我爸媽見見面,一起吃個飯?”
時芷是答應了的。
那次的隔天早晨,沈嘉突然出現在樓下,提着一盒燒麥對她笑,“家裏阿姨做的,太好吃了,我嘗了一個就趕緊給你送來了”。
時芷也的确很心動。
可能沈嘉永遠都不會明白,在時芷這種生活環境裏長大,見過了那麽多人性的複雜、善變,她對感情這件事有多不信任。
這個世界是巨大的敵人,她選擇了沈嘉。
選沈嘉來做她同盟抗敵的夥伴,想和沈嘉并肩同行一路走下去。
但沈嘉猶豫了。
是他在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路程裏,先寫進了第三個名字。
之前時芷非常生氣,也非常煩悶。
她很理智地想要把自己的所有情緒波動也歸為理智,所以她沒說過“分手”這個詞,以為自己的所有情緒都因為“背叛”。
也是直到今晚,時芷才想明白,自己其實只是失戀了。
時芷很想像個女俠一樣快意恩仇、果斷、絕不拖泥帶水,但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比想象中要脆弱些。
所以在報複過沈嘉後,她也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到想要仰天大笑......
想做的都做完了,時芷只覺得有些累。
是那種萬事塵埃落定後的疲憊。
她靠在沙發裏,閉着眼,好半天都沒說話。
再睜眼時,她發現傅西泠就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裏,手裏玩着酒店房間裏配備的一盒火柴,正在看她。
“看什麽?”
“看你打算什麽時候理我。”
傅西泠随口開了個玩笑,然後把客房服務的菜單遞過來:“要不要叫點東西吃?”
時芷搖頭,從沙發裏摸出自己的手機,點開打車APP,想要叫出租車。
來之前她沒想過這邊不好打車,還以為是那種民宿遍地的老風景區,游客多,各類服務都已經成熟。
現在的情況是,附近車輛過少,需要等待的時間無休無盡在增加。
晚宴傅西泠也沒吃幾口,原本是想吃夜宵的。
自己吃沒意思。
他看時芷一直在擺弄她的手機,笑着湊過去,也跟着看了兩眼:“別瞎忙活了,這地方叫不到外賣......”
等真正看清她手機界面的顯示,傅西泠才斂起笑容。
可能是這邊太偏遠,沒有司機接單。
時芷正在勾選更貴的車型,傅西泠的手已經伸到她面前。
他拿走了她的手機,語氣不太好:“你要回市區?”
“對。”
傅西泠把行程取消了,手機丢還給她:“膽子也是夠大的,大半夜的,這麽個荒山野嶺的偏僻地方也敢打車。走,送你回去。”
時芷結束之前的失神狀态,擡眼看他:“你不用等那位姚姚小姐來了?”
傅西泠笑了一聲,從表情來看,更像是被氣笑的:“等有什麽用?你人都走了,等她來,我給她說單口相聲嗎?”
傅西泠很幹脆,拿了車鑰匙就往外走。
那些棧道階梯上的照明設備都很明亮,但作為新項目,酒店非常貼心地為客人準備了手提款的小夜燈。
他提了一盞,走在前面。
他們沒叫酒店的車來接,一路走下山去。
路漫漫,夜幕綴滿星光。
時芷穿着高跟鞋一步步遠離沈嘉那棟別墅,沒再回過頭。
她情緒不高,但也知道傅西泠可能是生氣了,還是主動開口:“合作是我沒有做到,下次有機會再幫你。”
傅西泠倒也沒揪着不放:“不算完全沒幫到。遇見過那麽多長輩和朋友呢,知道我身邊有人,總會有人去和姚姚說的。”
宴會廳裏的熱鬧還在繼續,他們抵達山腳下的停車場時,主辦方正組織工作人員燃放煙花。
那麽璀璨的禮花炮,時芷沒有擡頭看過,直接鑽進副駕,扣好了安全帶。
傅西泠也沒看,繞到車子後面,不知道在後備箱裏拿了什麽東西,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把三瓶紅酒放在時芷懷裏:“就這麽多了。”
時芷意外地抱住酒瓶,第一次和傅西泠說了“謝x謝”。
車裏有一套開瓶器,時芷開紅酒開得很熟練,拔掉軟木塞,仰頭喝了兩口。
她穿着還穿着那條黑色的禮服裙,坐在車裏一聲不吭悶頭喝酒的樣子,非常帶勁。
傅西泠給了時芷一些安靜的時間,在她開第二瓶酒時,才逗她:“喝這麽多,別吐車上。”
時芷喝酒臉不紅,好像還有點越喝越白:“太小看我了。”
頓了頓,她問:“陶佳真的還在聯系你?”
“偶爾。電話沒打過,我故意氣沈嘉的。”
傅西泠說,陶佳只是偶爾給他發個信息或者微博私信什麽的,一般都是節日祝福,沒有特別的內容。
說完問時芷:“怎麽,你又想到什麽報複人的點子了?”
時芷拿着紅酒瓶,晃了晃:“沒有。我不會再做什麽了,和沈嘉的事就到此為止,我已經不想在他身上費心思了。”
時芷承認這段感情裏她不夠純粹,動過太多小心思。
過去沈嘉給她買便當,她也會留意。
覺得如果一個人覺得某種食物難吃,是不會買給別人的。
她揣摩着他的行為,很快摸清了沈嘉的喜好,故意把自己也僞裝成他會更喜歡的那種形象。
“我以為我在利用他,但好像又不是。”
傅西泠還是第一次見時芷這樣的。
報複完前男友,也沒覺得她有多麽開心,還喝悶酒。
他當時并沒有意識到什麽,還在态度很随意地和時芷聊着天,問她:“他是你初戀?”
“算是。”
“......你喜歡沈嘉什麽啊?”
時芷答得很流利:“成績好,踏實,溫柔,家境好。”
傅西泠還笑了笑:“就你說的這種人,在你們B大裏應該一抓一大把才對。”
時芷沒有回答,又仰頭繼續喝酒。
她喝空了兩瓶紅酒,靜靜看着窗外的夜色,很久之後才說:“是有很多。”
她說這句時,車子剛好要換道,傅西泠分心看了岔路口的引路牌,等他真正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才蹙起眉心。
時芷是在說:
B大是有很多成績好,踏實,溫柔,家境好的,但她選了沈嘉。
因為,她只喜歡沈嘉。
這是傅西泠第一次察覺到,原來時芷之前攢足了勁想要報複的行為,也是一種餘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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