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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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傅西泠家搬走前, 時芷先去見過兩家不同企業的HR。

兩家企業距離間隔有些遠,跨區很不方便。

要倒公交和地鐵,回來時公交車堵在車水馬龍間, 過個紅燈路口用了将近十分鐘。

時芷是在傍晚才趕回來的。

進門圖省事,沒開燈也沒開空調,簡單巡視過是否有遺漏物品,提上行李箱,又把鑰匙留在玄關, 準備離開。

傅西泠家的入戶門是多用門鎖,可以輸密碼,也可以刷卡或者用鑰匙。

在時芷住進來的當天,他就把密碼告訴她了。時芷當沒聽見,堅持在用鑰匙開鎖。

她不止知道傅西泠家的門鎖密碼,還知道他的銀行卡密碼。

甚至于, 傅西泠出門不愛帶卡,就只拿着手機,銀行卡就放在玄關的收納盒裏, 包括她知道密碼的那張。

傅西泠這種行為, 在時芷看來非常奇怪, 且不可思議。

她是不能理解的。

傅西泠畢竟是個富二代, 在很多懷有歪心思的人看來,他都應該是塊肥肉。

怎麽就能對外人這麽不設防呢?

正想着,肥肉叼着煙進門了。

他們在玄關相逢, 頗有些面面相觑。

傅西泠似乎對時芷還在家裏感到意外, 往她身上掃了兩眼, 很快得出結論:“去面試了,還不止一家?”

“你又知道了?”

“沒有事情耽擱你, 你早走了。”

傅西泠說的是對的,如果不是面試,她不會到傍晚才走。

他很聰明。

這種聰明經常讓時芷感到自己被挑釁了,也經常激起她的勝負欲。

所以她說:“沒有面試。”

傅西泠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笑了笑,不反駁時芷的嘴硬:“你穿白襯衫挺好看的。”

換個其他女生,可能會矜持地點頭,說一聲“謝謝”;

可能會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偏開視線,悄悄紅了臉;

當然,也可能會有聽習慣了的,态度很坦然地說句什麽。

可時芷說,“你別找茬”,把傅西泠都給逗笑了。

白襯衫是為面試做的準備。

外面天氣太悶了,面試結束後時芷把襯衫袖子挽起來到手肘,胸前扣子也解了幾顆,露出裏面的黑色抹胸。

從公交車站一路走回來,又忙着拿行李,流了些汗,亮晶晶地挂在脖頸。

她抽兩張紙巾,偏頭,一只手攏着頭發,另一只手拿着紙巾去擦汗。

黃昏的光線是摻了灰色的橘紅,時芷不清晰的影子投在玄關牆上,朦朦胧胧。

她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多撩人。

傅西泠的視線随着時芷手裏那張紙巾一起,擦過她清晰的下颌線、颀長的頸側、精致的鎖骨......

被汗水打濕的發梢,像一绺蘸過墨的毫毛筆,特別好看。

他沒點燃,把那根煙別在耳朵上:“晚上有暴雨,剛好趕上了,送你回學校?”

時芷沒拒絕。

她和傅西泠之間還有合作沒完成,傅西泠欠她十五萬塊的信息費,她也還需要配合着讓傅西泠偶爾拍張照片。

只要不搞什麽七夕晚餐和玫瑰花,他們都能很自然地相處。

時芷問傅西泠:“你有酒吧鑰匙麽?”

“沒有,怎麽了?”

時芷也是在昨晚收拾行李時才想起來,自己的圖書館借閱證忘在酒吧裏,沒有帶出來。

她想回去拿,但離開時,已經把所有鑰匙都還給舅媽了。

傅西泠聽說之後,給手底下的人打了電話:“我叫個閃送,待會兒把鑰匙給閃送員。”

手機放在櫃格上,開了揚聲器模式。

他的員工說不用那麽麻煩,反正自己也已經下班了,開車很近,半小時就能過去。“老板,我給你送一趟吧。”

“那謝了,晚點見。”

電話挂斷,手機屏熄滅。

傅西泠轉身往衣帽間方向走:“我換件衣服,馬上出發。”

他們離酒吧稍近些,到得早些。

只是十幾天沒回來而已,這條街道變得更加衰敗和寂寥。

很多店家都已經搬離。

老舊的燈牌不再被點亮,貼着各類小廣告的卷簾門落着。

酒吧和隔壁小飯館之間,放着一把舊椅子。

那是飯館淘汰下來的,以前生意慘淡的店主們湊在一起閑聊,扯幾句家長裏短,總有人會在上面坐一坐。

如今只剩半截斷樹枝在上面。

時芷在傅西泠的車子裏等人送鑰匙,傅西泠先下車了,說去打個電話。

今天見過的兩個HR都給時芷留了話,讓她回來等通知。

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她思索着面試時那些問題,無意間擡眼,看見傅西泠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點燃了一根煙。

煙頭火光忽明忽暗。

傅西泠叼着煙的樣子很痞,手機貼在耳側,不知道在和誰通話,臉上是挂着笑的。

時芷腦子仍在想面試的事情,目光落在傅西泠身上。

看見他挂斷電話,靠在電線杆旁玩手機,然後擡頭,和她對視。

傅西泠估計是誤會了時芷的意思,以為她有話要說。

他吐出最後一口煙,暗滅煙蒂,随手丢進垃圾桶裏,朝着她走過來。

外面響起悶雷,聽起來像暴雨将至。

時芷感覺到餘光裏有個黑影,在往酒吧後門去的小路,一閃而過。

大概是生活在附近的流浪貓、流浪狗,或者喜鵲吧。

傅西泠沒上車,站在車邊:“看我呢?”

“你想多了。”

“那就是......”

傅西泠想了想:“在琢磨白天面試的事情?”

時芷不喜歡被看透,剛起了些脾氣,想怼人家幾句,傅西泠的員工趕到了。

員工拿着一串鑰匙下車:“老板,我來了,鑰匙都在這裏呢。”

時芷也下車,接過鑰匙,去開門。

半個月而已,卷簾門的軸承似乎更鏽了些,第一次用力,只擡起來巴掌寬的距離。

她皺眉,準備再試試時,傅西泠走過來,邊和員工聊着公事,邊幫她擡了一把。

卷簾門的确鏽得很嚴重,提到一米多高的位置已經很難再向上了。

傅西泠還要繼續,被她攔住:“能進去,擡太高容易放不下來。”

時芷進門,熟練地摸到開關,打開吧臺上面的三盞射燈。

室內陳設還是老樣子,沒人打掃,桌椅都落了一層浮灰。

傅西泠他們沒進來,在酒吧不遠處聊着有關于這條街的後續工作,規劃未來的商業藍圖。

時芷蹲在吧臺裏,翻櫃門裏的雜物盒。

在開瓶器、中獎瓶蓋、打火機這類雜物下面,她很快找到自己的圖書館借閱證。

有腳步聲傳來,悉悉索索。

時芷忽然頓住動作。

不像傅西泠和他的員工,他們在外面對話的聲音還隐約能聽見。

這個腳步鬼鬼祟祟,像從後門那邊摸索着慢慢走過來......

小偷麽?

時芷摸了一下身後的酒櫃,那裏本該擺着滿滿登登的啤酒,卻摸了個空。

她反應是快的,迅速換了方向,從旁邊拎起洋酒空瓶,幾乎是在那人拔腿往正門跑的同時,把酒瓶掄擲過去。

酒瓶在那人腳邊炸開,躬身隐匿在昏暗處奔跑的身影一驚,繃直身體逃竄,撞上了沒完全擡起來的卷簾門,“哎呦”一聲,摔倒在地上。

街道寂靜冷清,碎啤酒瓶的聲音已經引起了x傅西泠他們的注意。

傅西泠腿長,步子邁得也大,跑過來,上前按住剛剛踉跄着爬起來的人。

他的員工也跟着跑過來,幫忙逮人:“怎麽回事啊老板,這是小偷嗎?我們是不是得報警?”

傅西泠沒顧上回答,轉頭往酒吧裏看。

裏面只有吧臺是亮着燈的,燈泡不太亮,看不清,他問:“時芷,你有沒有事?”

“沒事。”

時芷拿着借閱證,從後面走出來,借着路燈的光亮,認出被他們合力按着的男人:“是你?”

是之前在酒吧鬧過事的人。

想要逃單被玲玲發現了,在酒吧大吵大鬧,還摔過酒吧兩個杯子。

這次氣焰也一樣嚣張,頂着額頭紅腫的包:“我沒有偷東西,你們這是污蔑!污蔑!報警要講證據的!”

沒人理他。

傅西泠始終在看時芷:“見過他?”

“之前在酒吧鬧事,我報過警。”

員工死死拉着那個吵吵嚷嚷的人,撥通了報警電話。

那人喊冤的聲音一聲賽一聲高,臉紅脖子粗,好像是真的很無辜。

搞得員工都有點猶豫了,看向傅西泠和時芷。

傅西泠和時芷這兩個,遇見突發事件都還挺鎮定的。

時芷出來前就查看過了,那人是從後門旁邊的窗子爬進來的。

“報警吧,酒吧後窗被撬了。大件物品應該沒少什麽,但酒水肯定是缺了的。其他的,我再去看看。”

報警後,員工沒走。

傅西泠的員工和他氣質很不像,戴眼鏡,像個書生。

心眼也挺好,對着大吵大嚷的嫌疑人,還苦口婆心地規勸:“你別吵了,警察來了會調附近監控的,沒偷東西又不會冤枉你......”

大概是那人太狂躁,吵個不停,又總想着掙脫逃跑這種不切實際的行動。

時芷從店裏出來時,員工正拉着那人,看向傅西泠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用口型問他們:

這人腦子沒病吧?

傅西泠說:“別理他了。”

他走到時芷身邊,說了句,“還好和你一起回來了。”

但也只是這麽一句,後面的話題就變成:“你銀行卡號給我,明天給你轉錢。”

還逗她:“或者,你更喜歡現金?”

他們這邊正說着話。

身後的員工突然“欸”了一聲,然後喊:“你幹什麽!”

那是一個非常短暫的瞬間。

傅西泠轉身,看見那人掙脫了員工,目露兇光,舉起門外的舊椅子砸過來。

那人是沖着時芷來的。

太近了,傅西泠來不及多想,轉身,用背擋住了那把丢過來的椅子。

事情發生得太快。

時芷還在拿着傅西泠的手機,銀行卡號碼剛輸入了一半。

察覺到危險,卻已經被傅西泠護住了。

時芷猛地擡頭:“你沒事吧?”

“沒事。”

傅西泠沒皺眉,甚至半聲都沒哼過,還活動了一下肩膀,看上去根本就是沒有受傷的樣子。

在員工死命拽住那人,對已經趕到的警察們呼喊時,他還踢開橫在腳邊的椅子,走過去跟着描述過大概情況。

員工的注意力全在抓小偷上。

時芷背對着沒看見傅西泠具體的承重位置,還以為那人沒什麽力氣,真的沒傷到他。

而傅西泠的表情又太過自然。

他們都被騙了。

雨星星點點落了幾滴,路面幾乎沒濕意,真正的雷聲大雨點小,和天氣預報的暴雨完全不是一回事。

和警察們交流完,傅西泠從時芷身邊路過,很随意似的,拿走了自己的手機。

時芷是在看見傅西泠撥通120時,才發現他脖頸上的冷汗。

“傅西泠,你......”

他對她比了個“噓”的動作。

然後摟過她的肩,把手肘搭在她肩上,壓給她一部分重量,聲音很溫柔:“稍微借個力。”

電話被接通,傅西泠和急救中心的接線員描述自己的情況:“傷在後腦勺,嗯,挺疼,頭暈,稍微有點想吐......”

自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很鎮靜。

時芷聽着傅西泠的話,臉色越來越差。

在他挂斷電話後終于忍不住開口,難得有些發慌:“傅西泠,他剛才砸到你頭了?”

傅西泠吸過煙之後沒太靠近過她,這會兒身上的煙味已經很淡。

他眯着眼睛,緩了兩秒,才把搭在她肩上那只手肘擡起來,揉了一下時芷的頭發。

“可能會暈倒,但頂多是個腦震蕩,別擔心。待會兒讓小程開車送你回學校,我去趟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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