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沉王和建京人士很少有交集,能和随家往來,便是因為他和随寧父親确實是好友。

随二爺當年就聽說是因為先帝在世不喜臣子和皇子有過多來往,所以兩個人看起來才關系平平,只不過這層普通的關系下,是過過命的交情。

随寧這個舊友留下的唯一女兒,便顯得很是獨特。

獨特在于她的身份,還有她無人能比的美貌。

即便是随二爺這個長輩,也不得不說一句自己這侄女生得實在是好,連人只是遠遠站在長廊盡頭,便如同文人花盡畢生心思用上好筆墨作的丹青。

明眸皓齒,螓首蛾眉。

回廊欄杆,精雕細琢,世家奢侈之風盡顯,都化作用來襯托美人的世俗之物,做長輩的都喜歡乖順孩子,但擁有一張遠比別人出衆的臉蛋,會讓人更招喜愛。

随二爺在旁的事上一事無成,卻還能在皇帝面前露臉,全憑練了一雙會看人臉色的好眼睛。府裏女眷這時候都在後院,不便見沉王這種身份的貴客,他讓丫鬟跑去跟二夫人說一聲,也是讓二夫人帶着随寧回避,随寧出現在這裏,必然是有事。

一絲陽光從雲層透下來,照着随寧衣角,随寧輕輕福身行禮,喊老師好,美人纖細身形仿佛能被風吹走,沉王慢慢停下腳步,道一句這是在随府,不用拘謹。

僅僅只是普普通通的兩句話,随二爺便敏銳察覺到他們之間氛圍的異樣,他還以為是随寧有什麽事要找沉王,只尋了個由頭說自己腰痛,讓随寧領着沉王過去上香。

随寧垂眸應了一聲是——随二爺覺得建京想要太子妃位置的世家不少,倘若不是有太子寵愛,蕭家不值一提。但随寧若能攀附沉王給自己添一份撐腰的籌碼,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随寧都能為了太子妃之位和一向有過節的二房合作,本身就是個能忍能算計的,不管她能不能成,但沉王不介意,那倒不如順水推舟,讓沉王這個貴客舒心。

丫鬟們走得不近,給他們兩個騰着說話的地方。

沉王是尊長,随寧輕步走在他前頭帶路,她平時着衣也素淨,卻不失少女俏麗,今日素過了頭,反倒又像遺世獨立的仙姝,不食人間煙火。

只是這個仙子體态婀娜曼妙,不像往常笑意盈盈黏着人,一言一行端方有禮,道:“上次在宮裏多虧了老師相助,否則還不知道發生什麽,只言片語無法表我心中謝意,我卻也只能說一句多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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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王倒開口道:“給你的藥是不傷身的慢性緩解,一個月後體內中過的藥便會慢慢沒了,不用害怕。”

他為人素來有種私事也要公辦的強勢,讓人每說一句話都要斟酌再三,确認不會讓他抓了把柄才張口,小孩怕他嚴厲,下屬畏他手段,身邊除了那群大臣,更無親近小輩。

随寧腳步輕頓,想的是他該沒和太子說過,否則太子也不會緊張她緊張到那種程度。

她白衫羅袂,被風吹起一角,蹁跹若舞,輕聲道:“若我犯了病,老師會幫我的,是嗎?”

宮裏用這種藥是拿來助興,若是要幫,便是拉上床帏後的男女之事,說不得。

她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倒也不一定受得住沉王。

沉王那邊沒回話,随寧便自顧自道:“很多東西我都不懂,那天晚上又睡又醒,思來想去,我也不知怎麽招惹的大皇子和太後,明明他們往日都不曾過多注意我。”

沉王緩緩道:“既然他們不曾注意你,那你該想的是你出事對誰有利。”

随寧步子停在原地,好像心裏早就有過準備。四周空曠小道靜谧,她瘦弱背影卻不如別人想象中的無助脆弱。

“我覺得跟一個姑娘有關,只是她素來天真爛漫,我又覺是那樣想她,是我自己惡毒心腸,”随寧輕開口,“若他們知道我未來夫婿不是他,不知該高興成什麽樣。”

沉王對她那句惡毒心腸不置可否,道:“小姑娘心性。”

開春要農種,太子最近手上很多事在忙,另有一件只有他心腹才知道的大事,沒人敢告訴随寧。

沉王那邊也有消息,但在她父親的祭日上說太多,不敬。

下人遠遠跟着,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麽,但看到随寧上臺階的時候腳滑了下,被沉王伸手攬住腰,整個身子撲到了沉王懷裏,還是驚了驚。

丫鬟剛想上前去問随寧有沒有事,她自己便被扶着站穩了,輕退一步,嬌滴滴地朝他道謝。

一樁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藏着無人知的暧昧。

男人高大,女子貌美,若換做哪家适齡男女,都能說上一句郎才女貌。

沉王正直壯年,随寧卻還不到十七。

佛堂梵音繞耳,香霧洗滌身心,佛堂裏已經幾炷燃了半刻鐘的香,沉王掃過一眼随寧,沒說什麽,一側小厮則恭敬遞香上來。

沉王站着供桌面前,慢慢點着香,才開口道:“你父親若還在,你該早就議親嫁人。”

随寧抱着暖手爐,輕道:“表哥如我半個父親,他做主我婚事,要我嫁誰就嫁誰,我這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總歸是不會太招人喜愛,随随便便找個毛頭小子嫁也正常。”

沉王頓下來,卻沒再說她什麽。

……

随寧這一趟來,本是準備留下來用午膳,但太子要她忌口,等他來接她,随寧便沒留。

沉王和随二爺在書房裏談了一些事,說的不知是什麽,只能知道不是件好事,否則随二爺不會冷着一張臉。

随寧送他一截路,走在他身後,問他和随二爺說的事,沉王背着手,只開口說了一句保媒。

随寧微頓,猜他是來給她二堂姐保媒。

但看随二爺的表情,沉王倒像說了一些家醜不可外揚的事,她心裏隐約産生一個念頭,他前世會不會知道她二堂姐和大皇子的事?

随寧最後還是沒問,誰都會有野心,難以防備。

但這份野心,必須要她表哥親自壓下。

十多年前沉王從殳州回過建京,那時沉王府多年沒有人住,多有雜亂蕭條,收拾起來麻煩,沉王回到建京便暫住到随家別院。

他既然和随寧父親相熟舊友,自是把随寧從東宮叫到跟前,問了生辰年紀,身體近況,讀書與否,了解個大概,才讓随寧敬了一杯敬師茶,改口喚老師。

只是沒人比太子對随寧的事上心,她從住進東宮後便沒再回随家住過一晚。

随寧送走沉王,走在後花園裏,慢慢倚坐在湖邊石頭上。日光照在她身上,宛若一層浮動的寶石游光,嬌花嬌養。

她望着浮在水面上的落葉,見上面有詩,伸手想要去撈。

身後的丫鬟連忙制止住她:“如今仍是春寒,姑娘這身子是碰不得涼水,萬一掉下去,太子殿下該心疼了。”

随寧一頓,也沒再去撿。

她看了一眼天色,覺得和太子約定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才起身離去。

但随寧的這一起身,便和站在對側的陌生男子視線對上。

那人愣了一下,臉瞬間漲紅起來,似乎雙手雙腳都已經不是自己的,連怎麽打招呼都不會。

随寧靜靜看着他,輕輕朝他颔首示意,被丫鬟們簇擁着離去。

這一位,便是她的新堂哥,未來的狀元郎,前世得聖寵而對東宮針鋒相對。

随寧每次遇熟人都會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覺得自己良善,卻也不想讓誰死去,尤其是太子,她想他長命百歲,成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

随寧走出随府大門,便見東宮馬車停在門口,楚及徽懶洋洋倚在馬車上,手裏抛着什麽東西。

“真是巧,剛才才讓人去找你,”他一把抓住手裏東西,懶懶道,“該回去了,你表哥專門買了你愛吃的那家酒樓香料,今天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随寧說想要給他做飯還沒做,他倒先一步要給她做。

她慢慢走下臺階,道:“你今晚上沒事嗎?”

“忙了這麽多天總該歇歇,”他笑了笑,“陪我表妹可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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