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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皇帝是皇帝, 随寧這種閨閣女子多數情況下不會和他有交集,即便他對随寧有不喜,只要外人不知道,那便是無事發生。
熬過去, 事情就算過去了。
随寧被養得好, 跪在殿中央,也讓人覺出幾分清高。
她無父又無母, 家中二叔那張嘴尚且能讨皇帝歡心, 皇帝對她的敲打不會是因為随家。
同樣也不可能因為蕭家,蕭家連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機會都沒有。
太子寵随寧十多年,皇帝也未曾說過什麽, 此次訓斥大抵也與太子無關。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是随寧本身得罪了皇帝。
偏偏随寧冒犯誰, 也不會去得罪他。
難不成于皇帝而言, 她這個随家小姐的存在便是冒犯?
大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皇帝不說話,随寧也安安靜靜。紅柱之上盤旋龍鳳紋, 臺階兩側銅質仙鶴清高而立,沿臺階而上,平整放着張金絲楠木案, 擺奏折文書, 狼毫朱筆, 還有一串佛珠。
這間宮殿雖是大臣議事處,但太監領随寧來的是偏殿, 平時少有大臣會來此處, 只不過随寧跪了沒多久,心裏還想着怎麽處理今天的事, 就有太監來禀,說沉王殿下到。
她頓了頓,印象裏上輩子的這天,他不在宮裏,在府裏沒出門。
沉王在建京留到現在,是皇子們争鬥過狠,皇帝留他問政。一般他過來,都是帶着事。
皇帝沒說什麽,似乎在想出什麽事,卻還是讓太監去請沉王過來,許是又想起這邊還有一個随寧,他才淡淡對随寧開口道:“起來吧,會有人送你回去。”
日光斜斜照進寬敞大殿,明亮清透,随寧應着是,慢慢起身,在想難怪日後會有皇子為了争權奪位會冒險行刺殺皇帝之事,皇帝這時喜時怒的性子,總會讓人心中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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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緒少有外露,只行着禮道:“臣女愚鈍,未能替陛下解憂,多謝陛下開恩。”
但随寧這話不知道哪裏說錯,上頭突然傳來皇帝大笑的聲音,笑得怪異,笑得讓人捉摸不透頭腦。
“你愚鈍,那你表哥為你不想娶妻,你說怎麽做才是為了你表哥好?”
皇帝這話,就好像她是太子不娶妻的源頭。
侍衛守在外面,寬敞宮殿此時尤為冷清,太子的婚事,不是一個小小随寧能左右,皇帝要答案,随寧也只慢慢垂眸道:公衆號夢白推文臺“但聽陛下吩咐。”
皇帝哈哈大笑,拿起桌上佛珠,丢給身後老太監,說了一句拿給她。
老太監一驚,手中拂塵搭着手臂,上前一步忙道:“這是先皇後遺物,陛下要給随小姐嗎?”
他開口不悅道:“朕說給就給了。”
随寧靜靜站在原地,聽老太監連連應是奴才多嘴,然後走下臺階捧着佛珠給随寧。
皇帝有些獨斷,不喜人多嘴,尋常人若挨了訓斥,少不了受寵若驚,随寧只慢慢從老太監手裏拿過這串菩提佛珠,道:“多謝陛下賞賜。”
皇帝譏諷道:“你膽子果然和你母親一樣大。”
随寧母親是先皇後養妹,皇帝認識沒什麽奇怪。
但随寧聽旁人對母親的評價,文靜,懂詩書,愛字畫,卻沒有膽子大。
他說着她母親,卻像話裏有話,随寧垂着眸沒說什麽,只握着佛珠緩緩退下去。
先皇後是家中唯一嫡女,或許才說得上一句膽子大。
漆紅柱子高高而立,沉王站在殿外,一旁太監正請他進去,随寧輕輕朝他行禮。
他着衣總是深色多,內斂又沉穩,走過随寧時,開口問:“怎麽會落水?”
幾乎沒人在随寧面前問這個問題,都怕她會因此想起傷心事。
但他知道她沒那麽脆弱。
随寧只是輕擡眸望他,好一會兒才道:“我原是想橋上觀景,沒站穩,便摔了下去,又傷心神,實在倒黴。”
沉王看她纖白手指輕按着手裏佛珠,連指尖都不比從前紅潤,看起來在東宮過得不如意。
他擡頭看她的臉說:“好好歇息。”
随寧嗯了一聲,她輕道一句多謝老師,說:“後日我去道觀求道符,保周圍人都平安,免得大家被我連累。”
她從小到大遇到過的壞事一堆,多因她家裏人早逝,就算後面有個太子庇護,有時候也難一帆風順。
沉王手背在身後,道:“才是十七歲,過個好日子,少胡思亂想。”
……
随寧今日過生辰,被皇帝召進宮召得突然,誰都沒有想到她過去是挨了一頓莫名其妙的斥責。
甚至于她出殿門時拿了一串佛珠,都被認為是皇帝賞識她賜下。
等随寧出宮回馬車時,就見楚及徽正面無表情抱手倚在馬車旁。
他看到随寧緩緩下了暖轎,倒收了冷峻面孔,一如平常去接她,同她一起上了馬車,才讓馬夫離開。
楚及徽道:“方才侍衛攔着我進宮,說要等你出來後才能放行,我想了想還是先送你回去好,父皇與你說了什麽。”
他來尋随寧,找皇帝也有事,卻不急于這一時。
随寧端坐在馬車上,從袖子裏拿出皇帝賞的那串佛珠,放到他手心,握着他的手指,道:“表哥,這是陛下給我的,我聽他身邊太監的意思,這好像是姨母的,你拿着吧。”
以她的身份,能被她喚姨母的也就早逝的皇後。
楚及徽坐在她對面,他靜靜看着這串佛珠,好一會兒後,才啧一聲道:“母後的東西也不全是我的,父皇給你你就拿着吧,看起來質地不錯。”
随寧愣了愣,面露猶豫道:“姨母到底是表哥母親,她的東西我怎拿得?我能贈蕭小姐嗎?”
她最後一句帶着一些讨好,随寧自從上次落水昏昏沉沉恢複過來後,似乎就開始覺得自己不如蕭玉,害怕太子會因為蕭玉抛棄她。
楚及徽面上閃過一絲不可查的戾氣,但他笑了笑,起身與她坐一起,摟着她的肩膀道:“父皇親自賜給你的東西,難道你還需要送人,被發現是要挨罰的,以後都不許同蕭家的人往來,自降身份。”
随寧這才像想起了什麽,忐忑問:“蕭舍人是出什麽事?我出門前聽說他被表哥的侍衛壓走了,別人說得亂七八糟,我今天來的路上想了許久,在想有沒有我的關系,是不是我連累他?”
楚及徽慢慢靠着她毛茸茸的腦袋,嗤笑道:“他大手筆,花錢買了條人命,跟你沒關系,等我查清楚再告訴你,你先告訴我父皇還與你說了什麽。”
馬車裏并不逼仄,他坐過來便顯他們關系要好,随寧喜歡和他相處,只輕輕搖了搖頭,道:“陛下只說來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我中途去的時候倒遇見了關素,她祝我一路順風。”
她很乖,遇到什麽事都和他說一聲。
楚及徽不悅道:“她進了宮,反倒多嘴,也就仗着父皇覺得新鮮得寵。”
他是不知道這得寵能帶來什麽結果。
随寧溫和笑了一下,輕輕去握他修長手指,說:“陛下後宮佳麗三千,難免有得寵失寵,等表哥日後登基納妃,後宮妃子最好少一些,表嫂會吃醋,我随便嫁個誰都好。”
她以前從不會說這種話,楚及徽手摸着那串佛珠,倒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笑道:“等表哥登基,你要什麽表哥都給你最好的。”
大夫說她受打擊太大,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讓她傷神。
只不過馬夫顧着随寧身體,不急不緩回去,等他們回到東宮,皇帝給随寧賜婚的聖旨也随之而到。
東宮大門兩側有雄偉石獅,一層層臺階打掃得幹淨,到處都是上值的侍衛。
随寧才和太子剛進門,宮裏來給随寧賜婚的太監後腳就跟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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