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賠本買賣
第15章 賠本買賣
吳卓問外面是誰?
林知書說家人。
她笑容熠熠,主動說要送吳卓回宿舍。
“謝謝你今晚請我吃飯,真的。”
吳卓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送啦,既然你家裏人來了你就先走吧。”
林知書搖頭:“不,我先送你回去。”
林知書手上拿着的是梁嘉聿剛剛的那把傘,她和吳卓各自撐着傘,無法走在很近的距離。
地面積起不少明亮的水坑,林知書心不在焉地踩進好幾個。
吳卓提醒她:“小心水坑,鞋子濕了。”
林知書這才回過神來、收斂笑容:“啊,好的。我剛剛沒注意。”
一路把吳卓送到宿舍樓下,兩人就此告別。
“生日快樂,林知書。”吳卓沒有立馬上樓。
林知書今晚在此刻最開心,她笑得雙眼彎成天上明亮的月牙,朝他擺擺手:“多謝你,我先走啦!”
吳卓還在醞釀着想說什麽,可林知書是飛奔着離開的。
她的白色圍巾從肩頭落下一圈,長長地飛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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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知書沒跑多遠,行至食堂時,她聽見身側響起一聲短暫的鳴笛。
奔跑的腳步停下,呼出炙熱的、鮮活的氣霧。
細密的水珠就這樣挂在眼睫上,好似喜極而泣。
副駕駛的窗戶緩慢沉下,梁嘉聿看向她:“上車。”
車門關上,好像這世界上所有的寒氣與潮氣就消失了。
座椅被加熱到恰到好處,林知書忍不住一直朝他笑。
“這麽開心?”梁嘉聿啓動汽車。
“對啊,今天我過生日嘛。”林知書摘下手套、圍巾。
她感到好熱,或許是因為剛剛在奔跑。棉衣拉開領口處的拉鏈,散出看不見的熱氣。
“好久不見。”林知書說。
梁嘉聿笑:“好久不見。”
“你今天怎麽忽然回來了?”
“你過生日。”
林知書呼吸謹慎:“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結婚的時候,我看過你身份證。”
“哦,對。”林知書的心髒開始小心地皺縮,“Chole說你行程要到十二月中旬才結束呢。”
“是,明天中午的飛機回鹿特丹。”
“你特地回來的?”
“小書,我以為你這麽聰明,不需要問。”
梁嘉聿看着她,發出低沉而愉悅的笑聲。
他幾乎從不遮掩自己對林知書的付出,他帶她搬家,同她結婚,說小書,你應該自信一點,我也喜歡你。
而此時此刻,梁嘉聿也說,他是特地為她回來的。
是否因為梁嘉聿其實從不期盼對方一定要等價給他些什麽,因此他才可以這樣坦然而無畏地說出自己的付出。
又或者,這些在他看來,并非是那樣的難事。
因此不知其中價值,才可以這樣無謂地說出來。
林知書覺得,自己又在不受控制地試圖滑向某個深淵。她在意識徹底失控之前,叫停了自己。
“謝謝你,梁嘉聿。”
她聲音依舊充滿雀躍,但拒絕解讀他話語裏更多的內容。
汽車一路行駛至公寓,兩人下車。
梁嘉聿從後備箱裏取出了一個蛋糕盒,林知書認得這個牌子,是BLACKSWAN。
走進公寓,梁嘉聿叫林知書先去洗澡。
林知書一愣。
“鞋子沒濕?”他問。
林知書:“……你怎麽知道?”
梁嘉聿把蛋糕放去西圖瀾娅餐廳,“我以為你是故意一腳一個水坑的。”
林知書臉頰發熱,才發現梁嘉聿定是全都看到了。
“見到我太高興了?”梁嘉聿話語裏已有幾分調侃。
“才沒有!”林知書小跑着去卧室拿衣服。
洗完澡,林知書把頭發吹成半幹。家裏溫度适宜,她穿了雪白的珊瑚絨睡衣。
梁嘉聿在西圖瀾娅餐廳裏開火,林知書打開門,好奇道:“我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梁嘉聿側身,林知書才看見他原來是在煮面條。
“啊,原來是在煮面條啊,”林知書搖搖頭,鄭重地說,“會煮面條不算會做飯。”
梁嘉聿笑出聲,擡手關了火。
“不是因為我只會煮面條,是因為你一會要吃面條。”
林知書一愣,才明白他意思。
有時候林知書想,她并非是銅牆鐵壁。即使再怎麽試圖用調侃、開玩笑的态度,去面對梁嘉聿的好。也很難在此時此刻不動容。
“我來盛吧。”林知書走上前。
梁嘉聿進屋後就脫下了他的外套,他穿着白色的襯衫,像是夏天的時候。
他們去民政局登記,他站在她的身邊。
鍋裏撲來熱而潮的水蒸氣,叫林知書的心也融化。
盛了兩碗面出來,梁嘉聿往裏面加了一點醬油、一點糖、和幾滴麻油。
清湯寡水的素面在一瞬間就有了誘人的香味。
林知書說:“還好我晚上沒吃飽。”
兩人端了面上桌。
梁嘉聿:“先吃面,然後點蠟燭許願、吃蛋糕?”
林知書重重點頭。
“謝謝你,梁嘉聿。”林知書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謝謝梁嘉聿。
面湯裏的熱氣源源不斷地撲上林知書的臉龐,熱得她眼眶也要發紅。
梁嘉聿給她遞來筷子。
“晚上怎麽沒吃飽?”他問。
林知書拿着筷子在碗裏攪了攪。
“店裏有點冷,人進人出,風就會一直吹。”
“怎麽不換個地方和朋友吃飯?”
“不想折騰朋友。”
“你倒是挺會為別人着想的。”梁嘉聿笑,“班裏同學?”
“不是,”林知書小口吃面,“是計算機系的,我和他一起做那個編程項目的,我之前有給你看過計劃書。”
“我記得,項目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我們這周三去找了萬鵬,萬鵬你還記得嗎?”
“萬通科技的老板。”
“對,”林知書點頭,“還要多謝你,他現在在幫我們做人工矯正。”
“有成果了拿來給我看看。”
林知書:“一定!”
“有問題也記得找我。”
“好。”
兩人消滅完面條,梁嘉聿把蛋糕從冰箱裏拿出來。
白色愛心形狀,上面是一只透明的天鵝。
梁嘉聿起身關了西圖瀾娅餐廳的燈,室內光線就暗了下來。他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上面的那根蠟燭。
林知書閉上了雙眼。
梁嘉聿當然不會為她唱生日歌,他只會看着她。
黑色的長發披在她的肩背上,像是富有生命力的披風。晃動的光影下,她面容呈現出不同的模樣。
有時候,她是那個初見時十六歲的林知書。
有時候,她是十八歲時張揚、絢麗的林知書。
有時候,她是在病房裏哭泣的林知書。
有時候,她是在車上緊緊抱住她的林知書。
但更多的時候,是二十歲的林知書。
她在他的面前拉下裙子拉鏈,她做好用自己獻祭給他的林知書。
梁嘉聿想,今天之後,她二十一歲,而他認識她已超過五年。
林知書在安靜中睜開雙眼。
梁嘉聿看着她,嘴角有很輕的笑意。
“我就不問你許了什麽願了。”
他随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林知書的面前。
“這次是給你的。”他說,“生日快樂,小書。”
林知書定在原地,她幾乎在瞬間就知道了梁嘉聿的意思,他從前入股過她的援助計劃,而這一次,他援助她。
謝謝還未說出口,林知書問:“你不怕我連你本金也一起拿走嗎?”
梁嘉聿笑出了聲:“我只怕你不拿。”
他面容依舊松弛,然而聲音在這一刻稍顯嚴肅。
“小書,不要因為錢的事情消磨自己的聰明與才智,你沒有被逼到這條路。如果你願意,去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你父親名下的不動産套在股市裏,我想你也知道,這部分錢可以不必再指望。公司股份這兩年都不會轉到你的名下,我知道你一直很擔心。”
蠟燭沒有滅,梁嘉聿在晃動的光線之中注視着林知書。
“卡裏的這筆錢放在你名下,如果以後你願意還給我,我也欣然接受。但是比起還給我,我更希望你可以自己留下、妥善使用。”
“你這麽喜歡做賠本買賣嗎?”林知書的聲音有些幹澀。
梁嘉聿望住她,笑說:“小書,你不是我的賠本買賣。”
“我會給你寫感謝信的。”林知書說。
“我很期待看到新的感謝信。”
“你不怕我賴上你嗎?”
“怎麽說?”
“比如我要你每年都來給我過生日。”
梁嘉聿再次笑了。
你知道嗎?林知書有時候很怕看到梁嘉聿笑。因他幾乎從來不開玩笑。
梁嘉聿笑不是代表他接下來說的話不作數,而是代表這事實在太過簡單,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不去做它。
比如,他說:
“小書,從今往後你每年過生日,我一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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