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天長地久
第35章 天長地久
林知書說:“我們在談戀愛。”
“他如今不再是一條平行于X軸的直線了?”
烏雨墨盯住林知書, 林知書眨眨眼。
“他比以前喜歡我。”
“那你比我奶奶運氣好哦,”烏雨墨調笑道,“你學韓語就能遇到韓國人。”
林知書笑出聲。
“祝你們長長久久。”烏雨墨說。
林知書望着她, 卻沒有說話。
從倫敦回來之後, 梁嘉聿僅在南市待了小半個月。他而後很快又飛去挪威。
上次經由金瑤介紹認識的威廉,如今有意同梁嘉聿在北歐合作酒店業。梁嘉聿雖然這兩年重心放在國內,但是歐洲生意的蓬勃發展叫他也沒辦法完全放下。
林知書在和梁嘉聿戀愛,她當然确定這件事情。朋友不會接吻, 不會親昵地臉頰貼着臉頰, 更不會大張旗鼓地說“我喜歡你”。
不, 不是同從前一樣寬泛的、不帶有特殊含義的喜歡。
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但是林知書同樣陷入清醒的迷思。梁嘉聿的吻到底意味着什麽?
是簡簡單單嘴唇與嘴唇的碰觸,還是靈魂與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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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梁嘉聿對她說動人的“情話”,如今梁嘉聿親吻她。
然而心情仍如捕風捉影, 不過如今不是怕他喜不喜歡,而是怕那喜歡到底有長久。
但林知書或許知道答案。
從倫敦回來、到再次離開南市,梁嘉聿從未、從未提到到任何關于“離開”或是“不離開”的事情。
而林知書已經大四,按照約定, 他們會在她畢業時離婚。
林知書沒有忘記任何事,但她已比最初同梁嘉聿住到一起時成長太多。
她告誡自己,這世界上其實很難有十全十美。如果梁嘉聿并未想過和她天長地久,那也不是梁嘉聿的錯。她感激梁嘉聿, 無論如何, 當初是他把自己保護起來。
林知書用理智重複告誡自己。
大四開學,專業課遠不如大三多。許多人都已确定前程。考研黨早出晚歸, 備戰十二月。留學黨專注于語言和文書, 年底即可開始投遞學校。準備畢業就工作的同學也開始留意各家公司的實習機會。
尚未畢業,林知書已嗅到各奔前程的味道。
那是一種宏大且悲傷的味道, 催促着每個人必須前進,不得後退。
金鳴又抛來橄榄枝,林知書在電話裏問梁嘉聿意見。
梁嘉聿并未反對:“只是金鳴公司資歷太淺,公司架構也并不成熟。我覺得你還有更好的選擇。”
林知書:“比如?”
“比如萬通科技。”
梁嘉聿從前就對萬通科技青眼有加,萬鵬是技術出身,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萬通科技,再到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在南市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科技公司。
梁嘉聿說:“你從前也接觸過萬通科技,你自己的感覺如何?”
林知書思索了一會:“萬通科技當然太好了,建立時間長、團隊經驗豐富。但是他們對實習生要求也很高,我看我們學校往屆本科畢業生能進去實習的其實很少,至少要研究生畢業。”
電話裏,梁嘉聿很輕地笑了笑:“我今年投給萬通科技不少錢,這下不必太擔心了。”
林知書:“梁老板這是要給我走後門?”
“當然不是,我只是相信你的實力一定夠得上。”
林知書笑得前傾後仰,她拿着電話坐在窗邊,又問:“你最近很忙嗎?”
“是。”梁嘉聿說,“但是你生日那天我會回去。”
林知書心虛,裝樣無所謂:“我可沒有那個意思。”
“是我想回去。”梁嘉聿又說。
林知書笑得把臉頰埋在手掌裏:“我想你了,梁嘉聿。”
電話裏,梁嘉聿那端傳來空白。
林知書剛想說就這樣,先挂了。
梁嘉聿開口:“小書,你這樣我會很想現在回去。”
林知書眼眶在瞬間圈紅,語氣依舊自然:“我就是随便一說。”
梁嘉聿卻當真查看日程表,電話裏傳來他同Chole的聲音,而後梁嘉聿說:“後天……下午,我飛一趟回來。”
“待多久?”林知書就真生出期待。
“三個小時,可以陪你吃頓晚飯。”
林知書的念頭倏地落下來。他從歐洲飛十幾個小時回來,陪她吃頓晚飯再回去?沒有這麽折騰人的。
“不要,”林知書說,“我生日的時候再回來吧,可以多待幾天嗎?”
梁嘉聿說:“可以待一周。”
“好,那到時候見。”
“好,到時候見。”
林知書挂了電話。
她很想說些俏皮話,說些叫分隔兩地沒那麽悲傷的話。
但是林知書騙不了自己。
無憂無慮的泡沫才可輕盈地跳動在空氣之中,而一旦開始深思熟慮、患得患失,泡沫便會難堪其重,直直墜去地面。
她很難再做到輕盈、無憂無慮。在這樣面臨重要日子到來的時刻。
等待畢業變得像是死期倒計時,如何還能心安理得地吃每一頓飯、講每一個笑話。
即使再怎麽同自己說沒關系,不要給出期望。但是身體的反應最為真實。
烏雨墨問她最近是不是背着她減肥,林知書說不出話。
她不是不想吃飯,是一吃飯,整個胃都在劇烈地燃燒。她感受不到餓,感受不到飽,只感受到無窮無盡的焦慮。
從前父親去世後,她擔憂、害怕自己會一無所有。
如今,她擔心失去梁嘉聿。
不,她分明已做好失去梁嘉聿的準備。她知道所有開導、慰藉自己的理論思想。可為什麽身體還是這樣,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林知書說只是自己最近太辛苦。
她一個人做一整個項目本就是不堪負重,而如今沒了吳卓在一旁提醒吃飯,林知書有時便會跳過午飯或是晚飯。
梁嘉聿每日定擠出時間同她打電話,有時問她吃過沒,她會說吃過。
梁嘉聿只比從前更加關心她,而這叫林知書更加痛苦。
挂下電話,林知書也翻看日歷。
今日是十月十三日,距離梁嘉聿回來還有一個半月。
有時候林知書想說,可不可以多回來陪陪我呢?
畢竟很有可能他們很快就會分開。
但那念頭會在瞬間被林知書銷毀,一是她不願意耽誤梁嘉聿的事,二是她沒那樣卑微、無所事事。
他說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好了,我難道沒有自己的事?
林知書拿起電腦,又朝圖書館去。
下午三點,正是陽光旺盛的時候。林知書被照得渾身發燙。
最近烏雨墨生意紅火,只要沒課她都人不在校園。另外兩名室友投身考研事業,早出晚歸藏身在圖書館裏。
林知書在圖書館找了幾圈也沒找到位置,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沒有空調的自習教室。
平時課業也不敢落下,林知書翻開草稿紙,手寫計算過程。
心髒和胃一直在燃燒,學習是唯一叫林知書可以“冷靜”下來的方式。
她在自習教室一直待到晚上十點半,才發現今日又忘記吃晚飯。
回到宿舍,烏雨墨正在用電腦修片。
林知書坐在她身邊,靠着她的肩頭。
烏雨墨察覺她不對勁,停下鼠标。
“你最近好像情緒不好?”
林知書望着她屏幕上的照片,語氣平靜:“可能因為要畢業了,所以會有些悲傷情緒吧。”
“你舍不得我?”烏雨墨調笑道。
林知書也跟着笑笑:“最舍不得你。”
十一點,宿舍熄燈。林知書上床。
一晚上睡得渾渾噩噩,起來并不記得到底做了幾個夢。
林知書翻看手機,才是早上六點,宿舍裏已沒有人。
她索性也起來洗漱。
夏日的早晨還透着些涼氣,林知書随便套了條米白色的無袖連衣裙。她今天正好起早,還想去圖書館碰碰運氣。
沿着樓梯下去,走出宿舍樓。
校園裏還很安靜。
林知書拎着電腦包緩步朝食堂方向走,卻在宿舍路口停下了腳步。
他身後有一顆茂盛的、巨大的梧桐樹,翠綠的葉子在晨風中輕柔地晃啊晃,投下一片溫柔的陰影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坐在車裏,而是站在外面。
林知書的鼻頭酸得叫她立馬要逃跑,可腳步還是無法自控地朝他走去。
“你怎麽在這裏?”
梁嘉聿笑起來的時候,正好有一陣輕柔的風吹過她。
“我在等你。”
“不是,你為什麽現在在這裏。”說話間,林知書卻已算出時間。從昨天她挂電話到現在,大約十五個小時。
他是在她挂了電話之後就上飛機的。
“因為你說想我了。”
“可是……”林知書仍說,“你說你明天才有空。”
梁嘉聿看着她。
“是,但那是在你挂電話沒哭的前提下。”
“誰說我哭了。”林知書話語已艱難。
“你沒哭嗎,小書?”梁嘉聿問。
林知書搖頭,身體卻流出淙淙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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