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好久不見
第53章 好久不見
聖誕節前夕, Mark買到一輛三手SUV,載着Mandy和林知書出門采購。
三人搬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回家,而後用彩色燈飾将聖誕樹裝飾完畢。
他們三人都不回家過聖誕, 因此Mark提議請學院裏不回家的同學都來家裏一起過節。
林知書自然同意, 她此刻是真的孤家寡人,有朋友一起過節是再好不過。
來到洛杉矶之後,林知書很少出現低落情緒。一是因為生活總被充實的學業和多姿多彩的課餘生活填充,二是因為她如今目标明确, 不再徘徊在無解的泥潭。
因此步履輕盈, 一路向前走去。
但是上學期考試宣布結束, 時間進入聖誕假期,林知書不再忙忙碌碌,偶爾會和Mandy、Mark在家裏喝點小酒。
受Mark影響, 家中另外兩位女士也開始對喝酒産生興趣。
他們喝得并不多,但是足夠勾起一些理智思維尚在時不允許出現的情愫。
林知書在聖誕來臨之前又想到梁嘉聿。
那枚戒指被她妥善地收在卧室的衣櫃裏,但她再沒有拿出來看第二次。
像是沒有勇氣,也沒有明确的立場。
喝過酒後的視線偶爾模糊, 朦朦胧胧中像是又被他牽着手。
平安夜那天下了那年的第一場雪,他們在街邊散步。
她喝了他兩大口軒尼詩,卻因為不敢親吻他而在心中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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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梁嘉聿也是想親吻她的吧?
林知書從飄渺的思緒中回神,才發覺自己嘴角的笑。
可承認自己還在思念梁嘉聿并非是一件羞恥的事情, 林知書如今比從前長大太多, 她想,她從梁嘉聿身上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坦誠”。
坦誠自己還在思念梁嘉聿, 但這并不代表她後悔。
就像梁嘉聿坦然送出的那枚戒指, 但他沒有要任何回應。
機場分離之後,他們再沒有聯系。
即使林知書并非同他說好, 以後請務必老死不相往來,梁嘉聿也沒有任何想要過多幹預她生活的意思。
他當真平靜地退出,給她留出足夠的空間去成長。
林知書想,她總是從梁嘉聿那裏得到尊重和平等。
那他呢?
他又過得如何?
林知書很早之前就取消關注了金瑤的微博,她不會也不必要再從金瑤處得知梁嘉聿的消息。
而事實是,她其實也徹底失去了關于梁嘉聿生活的一切信息。
Chole的微信還在,但她不會去問。
Mandy來敲她房間門,林知書起身去開。
“出來打游戲嗎?”
林知書點頭:“馬上就來。”
-
平安夜,家裏來了十多個同學。
有些同學林知書只在課上見過幾面,有些同學從前和她一起組過小組作業。
大家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在聖誕節回家,因此決定和林知書他們一起度過聖誕。
每人都帶了不同的食物和點心,一些是酒水,一些是自己做或買的菜肴、點心。
林知書幫忙把所有的食物都擺在聖誕樹的前面,家裏的椅子根本不夠十幾個人坐下,大家決定就坐在聖誕樹前的地毯上,食物擺在中間,可以邊吃邊交換禮物。
心中偶有的落寞在這個夜晚被治愈,大家來自世界的各個角落,如今團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林知書确定,這是自己前進方向的動力之一。她想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不想變成籠子中無知的小鳥,以為那片天地就是全世界。
大家帶來的食物各不相同,林知書同Mandy一起激情品嘗。
酒水自然也不放過,直到林知書發現,有人帶來一瓶軒尼詩。
“軒尼詩度數高,你能喝嗎?”Mandy問她。
點頭比思緒更快,林知書在今天明白梁嘉聿。
之于梁嘉聿,軒尼詩是他不會說出口的對家的依戀。
之于林知書,軒尼詩是她身體對于梁嘉聿最本能的反應。
林知書溢出眼淚,放下杯子。
Mandy笑她:“我說了度數高,很辣的!”
林知書也笑,抹去眼角淚水。
擡手又喝一口。
那天晚上,林知書鮮少地喝醉了。她連喝三杯軒尼詩,在衆人的游戲聲中昏昏欲睡。
Mandy把她送回房間,又折返回客廳和衆人繼續游戲。
林知書在半夢半醒之中又想到梁嘉聿。
梁嘉聿、梁嘉聿、梁嘉聿。
他從前在電影院外等她三個小時,如今已過去多久?
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已經五個月了。
梁嘉聿在做什麽呢?他是不是又覺得生活太過乏味、無趣了呢?
那麽……也找到新的有意思、新的“林知書”了嗎?
這是他不再聯系自己的原因嗎?
林知書有些糊塗了。
她喝多了,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也想起林暮。
眼淚于是簌簌地流進被子,她如今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要堅強一點啊,小書。
-
聖誕節後,Mandy和Mark開車去臨近城市游玩,林知書婉拒了邀請,待在家裏。
她在網上注冊了哈佛大學的課程,只需幾百美金,就可以在課程學習結束之後獲得證書。
現代社會獲取資源的方式豐富多彩,林知書有意叫自己忙碌起來。
聖誕假期很快過去,開學後大家又都開始忙碌。
林知書的課程并不輕松,因此她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梁嘉聿的那條消息在三月的某一天發來,那天林知書正在圖書館寫論文,靜了音的手機屏幕倏地亮起來。
她随手拿過來看,看見梁嘉聿的名字。
梁嘉聿:好久不見,小書。
某種熟悉的、卻有遙遠的記憶從塵封的心底襲來。
那時梁嘉聿總在外地出差,他們見面總是會說“好久不見”。
林知書回他:好久不見,梁嘉聿。
梁嘉聿:在洛杉矶的生活怎麽樣?
林知書:很好,謝謝關心。
“謝謝關心”其實顯得有些冷漠,林知書想要撤回,可又覺得沒有必要。
梁嘉聿:我這周末會去洛杉矶,方便見一面嗎?
林知書無聲抿唇:出差嗎?
梁嘉聿:算是。
林知書:好的,沒問題。到時候你來給我發消息。
梁嘉聿:一定。
簡單的幾句對話,并不摻雜任何意有所指的話語。
林知書承認,在看到名字的那個瞬間心頭皺縮,可對話結束,卻又覺得平靜。
和梁嘉聿交談從來不是一件艱難的事,即使争吵,他也表現出極大的耐心和包容。
林知書想起梁嘉聿的好。
三月份的生活于是有了不可言說的期盼,梁嘉聿在一個周五發來消息,說他會在周六抵達洛杉矶,問請她吃晚飯合不合适。
林知書說可以,又問他西圖瀾娅餐廳地點。
梁嘉聿就發來定位。
林知書:沒問題。
梁嘉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去你家接你?
林知書猶豫了片刻,還是發出了家的地址。她忘記她出國前就告訴過他房子地址。
周六早晨林知書在家裏把作業寫完,中午洗了澡,就去幹洗店拿回了自己的衣服。
下午陽光正好,林知書坐在窗邊化妝。
她畫得很淡,最後閉上雙眼,感受溫暖的陽光。
以為自己會在梁嘉聿來之前有如何的緊張、不安,卻沒想到真到此時此刻,林知書心裏卻異常的平靜。
仿佛那時候她跑去倫敦找他,抱着“一敗塗地好過遙遙無期”的心态,反倒變得勇敢。
也像現在,她既已做出選擇,就不怪梁嘉聿也做出他的選擇。
如果沒有緣分,自由電荷便可擦肩而過。
傍晚時分,梁嘉聿發來消息:我在你家門口。
林知書回他:馬上出來。
三月洛杉矶氣溫已有回升,傍晚也有十幾度,林知書穿白色修身套頭毛衣,配棕色高腰半身裙。露出纖細腳踝,出門時穿一雙棕色漆皮鞋。
黑色的長發如今已長到腰際,開門的瞬間有風,林知書擡手按住長發。
街道上的燈光并不明朗,但是林知書一眼看到站在對面的梁嘉聿。
他身型挺直地站在車門邊,煙灰色西裝沒有扣上外套,因此顯得幾分随意、親和。
林知書忘記看路,好在這條街道上并沒有車輛通過。
她打招呼的聲音有些大,或許是為了掩飾因情緒起伏而産生的聲顫。
“好久不見,梁嘉聿。”
林知書笑起來,假裝是最簡單不過的老友重逢。
梁嘉聿也笑:“好久不見,小書。”
擁抱是自然而然,他輕拍她後背,也禮貌地松開。
“好像長高了。”梁嘉聿說。
林知書更笑:“真的嗎?”
“真的。”
“有沒有可能是你變矮了?”林知書故意揶揄道。
梁嘉聿也裝樣認真點頭:“有可能。”
兩人随後又一起輕笑起來。
和梁嘉聿在一起,從來不需要擔心尴尬。林知書覺得心口通暢,格外輕松。
“上車?”梁嘉聿去開副駕駛的門。
“好。”
車門關閉,像是回到從前。
梁嘉聿調聲音很低的電臺音樂做背景,送林知書回宿舍。
他轉動方向盤啓動車子,林知書目光平靜地移過去。
有時候覺得時間是否沒變,如果不去看窗外,是不是現在她還是大三。
他總是開車送她回宿舍,有時候南市下雨,他就把他的那把傘留給她。
車廂裏光線昏暗,有模糊視線與認知的力量。
是不是下一秒梁嘉聿偏過頭來,還要問她今晚回不回家吃飯。
林知書把目光投回窗外,世界重回現實。
梁嘉聿的聲音響起來:“沒有影響你周末原本的計劃吧?”
林知書轉過頭去:“沒有,我周末很常在家。”
“室友怎麽樣?”
他語氣平淡,像從前一樣關心她的生活。
林知書心頭濕熱,說:“很好,他們都是特別好的人,聖誕節的時候我們是一起過的。”
“過得開心嗎?”梁嘉聿又問。
“挺開心的,”林知書說,“我們請了學院裏不回家的同學一起來家裏過的聖誕,吃了很多好吃的,喝了很多酒。”
“有收到聖誕禮物嗎?”
“有,大家都寫了賀卡,因為人太多,都送禮物不現實,也太貴了。”
梁嘉聿點頭:“的确是。”
“你呢?”林知書忽然問,“聖誕節你是怎麽過的?”
“和平時一樣過。”
“沒有人陪你嗎?”林知書剛問出口,就有些後悔。
他話裏意思清楚,聖誕節那天并沒有特殊活動,應該是一個人過。她卻又問他是否沒有人陪他,像是故意要引他說些凄慘的話,而後必然又帶出低落情緒。
梁嘉聿卻笑:“這對我來說不是重要的節日,所以過不過都沒有關系。”
林知書的心在頃刻回落,即使梁嘉聿得到“賣慘”機會,他也絲毫沒有這樣的意願。只平鋪直敘,說他沒有這樣的需求。
心頭像是化了濕雪,升起淡淡暖意。
“那你還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嗎?”林知書問道。
梁嘉聿點頭:“工作需要。”
“辛苦嗎?”
“在承受範圍內。”
“賺錢了嗎?”
“實話實說,是不少。”
林知書笑起來。
透明玻璃上映出她小半張笑臉,黑色發絲輕輕顫抖,又被她撩至耳後。
“我還沒問你這次來洛杉矶是做什麽的?是要在這裏考察酒店嗎?”
“不是。”梁嘉聿說道。
他将車停在路邊,林知書這才發現他們已到西圖瀾娅餐廳門口。
發動機熄火,車廂內于是變得更加安靜。
梁嘉聿從儲物格裏抽出文件夾,遞到林知書的手中。
林知書目光疑惑,還是安靜地先打開了文件夾。
厚厚一疊信封,林知書幾乎倒抽口氣,擡眼去看梁嘉聿。
梁嘉聿說:“按照你之前給的學校信息,我又增添了一些資助名額。我沒能抽出空,但是已請人在年前實地走訪了一些學校,計劃順利的話,年後會在那裏蓋新的學校。”
林知書幾乎說不出話,手指緊緊捏着那疊信件。
“……你還記得這些事情。”她聲音很輕。
“你的事情我總記得很清楚。”
“我代他們感謝你。”林知書說。
梁嘉聿卻搖頭:“說起來,應該是我要感謝他們。”
“……為什麽?”林知書聲音幾乎消失。
梁嘉聿看着她,笑道:
“因為‘我想見你’,算不上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出現在洛杉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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