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退圈

第49章 退圈

“南燃，”柳思南過去打招呼，“又見面了。”

藍齊也笑着同她寒暄，“南燃老師好。”

南燃看見柳思南，本來沉浸在寫作中，擡頭後表情瞬間被點亮，喜笑顏開地站起來道：“你來啦。”

南燃讓柳思南和藍齊坐在自己身邊，“你是來試鏡的吧？”

柳思南點頭，“接到試鏡通知，估計十點左右。”

“十點左右，那應該是‘搶食’那一場，”南燃回憶了幾秒，拉着柳思南看自己寫的東西，“這是我給主角王雲寫的小傳，你可以參考。”

柳思南低頭流覽，一目十行後驚嘆不已，“你寫得太詳細了。”

[王雲喜歡蒜蓉味的烤面包，但她并不喜歡吃蒜，尤其是生蒜，幸好外國并沒有很多喜歡生吃大蒜的人。]

[如果王雲今天沒有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在她入睡之前，一定會找個能看見星空的地方。]

[王雲喜歡小女孩，不喜歡小男孩，不喜歡一切粗魯、吵鬧的人。]

[王雲吃冰淇淋的時候喜歡小口小口去咬，然後把脆筒的尖扔掉。]

南燃沒有用簡潔凝練的詞語描述王雲的性格，反而用白描的手法，将王雲生活的點點滴滴寫了出來，這些很多都沒有出現在劇本裏，讓王雲的形象變得非常立體。

“這會不會有點，”柳思南往門裏看了一眼，有些心虛，“走後門？”

南燃哈哈大笑，“我就坐在門口，人來人往只要進去的人都能看見，我可沒有藏着掖着，他們覺得這些瑣碎的東西沒有用，沒幾個人認真停下來看。”

“怎麽會沒有用，”柳思南飛速閱覽，争取多看幾眼多記住幾條，“這可是王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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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這個人，活生生的人，就出現在紙上。這不就是作弊神器啊！

“你拿走吧，我已經都拍下來了，”南燃說，“裏面正在試鏡呢，允許旁觀，你要不要去看看？”

藍齊和柳思南順勢拿走這些草稿，進入內場。

藍齊問，“‘搶食’那一場，你有準備嗎？”

試鏡通知裏只有時間地點，沒有別的要求，劇本各家都拿到了初稿，可能會根據試鏡的角色有所變化，但每人至少要準備三場戲。

柳思南對語言和故事有種天然的親近與敏[gǎn]，這一場她不僅準備了，還準備得非常精心。

內場裏面已經有人等着，她們找了個角落坐下，能看見門內的試鏡場景。

正在試鏡的人是這些年挺紅的電影小花，出道是一部小衆題材的懸疑片，演技過關，形象也可以。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眼熟的能說上名字的人，他們有很多都是科班出身，剩下的就是正在試鏡的這種，表演天賦好，出道有傍身的作品。

柳思南攥着手裏的草稿，對藍齊說，“我有點緊張。”

藍齊跟組的時間長，就算緊張也已經習慣了，而且她是經紀人，誰慌她都不能慌。

“我相信你，”藍齊說，“你肯定可以。”

也不知道是藍齊的安慰起了作用，還是柳思南心理調節能力不錯，緊張的情緒并沒有持續多久，在觀看其他人試鏡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韋影帶着個鴨舌帽坐在最前面，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四兒爾二伍九伊絲企，他身邊有個助理幫忙，讓選手開始表演、結束表演，有時候不等演員表演完就打斷，有時候等片段結束了還不喊停，很考驗臨場發揮。

終於等到柳思南上場，她進去沖在座的人鞠了一躬，韋影身邊的助理說，“柳老師表演的片段是第十一場，《搶食》，請問柳老師準備好了嗎？”

柳思南說，“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

柳思南閉上眼睛，雙肩雙腿都打了點弧度，渾身松弛，靜立原地，而後忽然一側頭。

一個靠在牆壁角落裏閉目養神的流浪漢形象，躍然而現。

她睜開眼的速度不算快，像被打擾了睡眠，有點懶，也有點壞。

她看見街頭有一群人聚集在面包店前面，還有眼熟的流浪朋友們，正穿着露腳趾的鞋往面包店跑。

柳思南雙手從兜裏拿出來，想了想，低頭跟上他們的步伐。

流浪漢的跑步姿勢與其他人不一樣，很散，也很低，頭卻總是往左右張望着，散漫中又帶着時刻觀察的警惕。

[王雲喜歡蒜蓉味的面包]

南燃這句話出現在柳思南腦海裏。

王雲是一個就算在流浪，也會在流浪能選擇的範圍內，保留自己愛好的人。

所以柳思南撤了一步，身子一斜，躲開沖撞過來的人。

王雲大概不喜歡別人觸碰。

搶食的場景很混亂，王雲混在人群裏往裏面擠，借着身高的優勢，成功搶了好多面包。

她往剩下的面包堆看了一眼，估摸自己還能不能拿，知道拿不了之後，就移開視線，抱着面包回去。

可就在此時，人群發生了鬥毆。

兩個流浪漢因為随地可見的面包打了起來，王雲皺眉後退，卻沒有轉頭離開。

其餘人開始起哄，兩人越打越狠，其中一人都見了血，倒在面包堆上，把好幾塊面包都壓塌了。

被推到的人站起來，手掌往背後一抹，掌心都是草莓醬。

起哄的聲音更大。

王雲面無表情地看着，在兩人又要出手的時候，伸出一腳把前面某個人踢倒。

被踢的人踉跄出去，大罵誰踢他，王雲抱着面包不做聲，那人只掃了一眼，就別開視線。

這裏的鬧劇打斷了兩人的争吵，也把其他人看熱鬧的熱情給切斷了，大家開始重新争搶面包。

王雲低頭撤出去，抱着面包回到自己的角落。

《搶食》結束。

但韋影沒有喊結束。

柳思南只好回到角落，讓王雲靠在牆上繼續吃面包。

她正要塞嘴裏咬，頓了一下，改成用手撕成一塊一塊地放嘴裏嚼。

韋影還沒有喊結束。

柳思南已經吃了三口面包，她知道自己再吃一口，這場戲就會尴尬住，變成毫無意義的廢鏡頭。

柳思南在一秒之內，心思飛速運轉，五感頓時放大，餘光掃到剛剛進來的南燃，看見南燃的手掌往自己腰間切了一下。

腰間……

柳思南嚼面包的動作頓住，眉毛耷拉着，只揚了

揚下巴，側目盯着前下方。

而後從懷裏一掏，看了看面包的标簽，又放回去，拿了另一個大小差不多的，扔到前面。

那一扔的動作，帶着随性與灑脫，好像只是往路邊扔了一枚桃核。

柳思南扔完就繼續垂眸吃自己的面包，并且把帽子拉了上來，擋住自己的餘光，閉目休息。

“結束。”

這次的結束，是韋影親自開口。

柳思南沒有刻意去看，但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看着她。

韋影說，“解釋一下你後面的設計，還有一些劇本裏面沒寫的小動作。”

柳思南從“王雲”的角色裏走出來，站姿頓時變得優美提拔，她說，“王雲最後看見一個小流浪漢，是個被打破了頭的野小子，所以她把自己的面包扔出去。”

“那換一個面包呢？”韋影說，“還有面包為什麽要撕下來吃。”

柳思南說，“王雲最後為了救一個小姑娘死在船上，她內心一定有屬於自己的正義感，而且在她流浪的生涯裏，她是唯一一個去商店裏蹭暖氣而沒有被趕出來的人，說明她身上有并不屬於流浪漢的氣質，無論她外表如何落魄，但這種氣質一直存在。這兩種事實結合在一起，讓我推斷王雲絕對在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行為舉止。換一個面包是換給小流浪漢自己不喜歡的口味，撕下來，是為了讓自己的舉止不那麽粗魯。”

韋影挑眉，很驚訝，“有沒有可能，王雲之前是貴族，或者有錢人，所以她習慣了優雅與施舍？”

柳思南想了想，搖頭，“不能這樣推斷，以王雲之前是貴族的結論進行演繹，會把王雲的形象庸俗化，一個抛不開過去的貴族，總在行為舉止裏帶着貴族的符號，來标榜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沒有任何價值。”

韋影點頭，“繼續說。”

柳思南說，“王雲可能是貴族，也可能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份子。但她肯定在流浪的生涯裏，把之前接受過的良好教養給忘了，她發現自己被同化，所以她在找尋，在刻意地找回什麽。”

韋影眼神微亮，這次他沒有再提問，反而低聲與助理說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助理說，“柳老師，你的試鏡結束了，至於結果，我們會在三天內通知您。”

柳思南呼出一口氣，鞠了個躬出去。

南燃和藍齊等在外面，柳思南一出門就與藍齊來了個擁抱，眼角有些濕潤。

“你演得很好，”南燃對她進行高度贊揚，順勢表白一波，“就是我心中的王雲。”

柳思南第一次面對韋影，這種重量級別的導演，眼神如炬如刀，能把你所有的動作、心思都給剖開來，在這種審視下，柳思南頂着壓力完成自己設計的表演，這本來就是一件值得激動的事情。

“謝謝，”柳思南看着南燃，張開胳膊抱了抱她，“謝謝你幫我。”

南燃受寵若驚，臉上的贊美還沒落下去，又迅速轉成粉紅色的羞怯。

“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南燃別開頭，連忙轉移話題，“如果我不給你提示，你會怎麽演？”

柳思南想了想，笑道：“我大概會和別的流浪漢互動一下，比個中指什麽的。”

南燃說，“這樣也行，中規中矩，不出錯。”

“說明我對王雲的理解不夠深，我還沒有成為王雲，”柳思南神情認真，“我一定會努力的。”

南燃笑了，“嗯，我相信你。”

藍齊招呼三人一起吃頓飯，她在門外沒有看見南燃的提示，估計是做得很隐秘，沒讓別人發現。

不管怎麽說，南燃幫了這麽大忙，理應請她吃頓飯。

南燃想了想，“我開車吧，我對這片地方比較熟。”

在南燃去開車的時候，藍齊讓柳思南上網看一下馮明明的事情。

那條視頻發酵的速度太快，各大平臺反應過來後删了不少，但根本删不乾淨。

網友像是看見葷腥的獸，一擁而上，陷入一場對馮明明用各類下三濫詞彙的瘋狂讨論。

“馮明明已經發出聲明，要退出娛樂圈。”藍齊說。

出現這種事情，馮明明的娛樂生涯也就斷了，她背後的金主顯然也是這樣決定的。

柳思南手機頁面停留在馮明明的聲明上，安靜了一會兒，意味不明道：“退吧，錢也賺夠了，退出去過自己的生活。”

藍齊拍了拍柳思南的肩膀，沒有再說。

就在此時，手機上忽然多了一條資訊，來自她還沒來得及删除的一個連絡人——馮明明。

她想和自己談一談。

【作者有話說】

應該有二更（有就晚上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