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碰壁
第54章 碰壁
是好日子嗎,柳思南出行向來不算日子,這麽一說,連現在農歷幾月幾日都不知道了。
飛機平穩起飛,乘務員過來讓她們注意安全。
左右搖擺中,終於駛入雲層。
“咚。”
保溫壺滑了一下,撞到兩邊的隔板,柳思南這才注意到面前的保溫壺好像不是自己的,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柳思南問。
李錦屏正拿平板看文件,聞言轉頭說,“正好我準備了兩個飯盒,王管家做的菜,你要不要嘗嘗?”
“啊!”柳思南小聲喊,能看出來她很想嘗嘗,眼巴巴地瞅着飯盒,手指躍躍欲試想要打開。
“是糖醋的哦,”李錦屏繼續誘惑,“糖醋小排,糖醋大蝦,鳳梨咕嚕肉。”
柳思南都快把自己擰成一朵憂郁的海鮮菇了,糾結了好一會兒,她扭頭瞅南燃,眼神很可憐,“我的保溫杯呢?”
南燃終於有機會把李錦屏擋回去的保溫杯給柳思南,“在這裏。”
柳思南接過杯子,擰開蓋猛喝了一大口。
杯子裏是她的營養師特意給她準備的養生茶。
或者說,減肥茶。
柳思南的身材本來沒話挑,她之前拍戲甚至被導演要求要增肥,不然鏡頭前的形象缺乏肉感,形象很“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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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渡》就不一樣了,它講流浪漢的故事,流浪漢不需要肉感。
而且流浪也有一個階段,每個階段王雲的形象都不同,剛開始流浪的時候,她能瘦成麻杆兒,後來成流浪一姐,她就正常回來。
到最後為了救小女孩,困在船上好幾日沒水沒食物,她不僅瘦還得是那種猛地瘦下來的脫水狀态。
很不巧,柳思南落地第一場戲,就是最後一場葬身大海的戲。
她被勒令在一星期內,以脫水的狀态,瘦下來。
南燃說,“還有五天呢,別着急,狀态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
柳思南苦着一張臉,可憐巴巴道:“南燃你最好了,你要教教我,最後一場重頭戲我有點慌。”
南燃把茶包拿出來,“別慌,有我呢。”
柳思南喝完養生茶,又泡上茶包,才對李錦屏說,“我好想吃,可是導演讓我減肥,還是你們吃吧。”
“南燃,你要吃嗎,”柳思南招呼南燃吃她最愛吃的糖醋小排,“還有楊醫生。”
李錦屏不知什麽時候恢複了不露聲色的平靜模樣,眼神落在柳思南和南燃交接的茶包上。
柳思南把保溫飯盒打開,裏面每道菜的隔斷都很清晰,她把糖醋小排給南燃,把糖醋大蝦給楊雅,把最喜歡的鳳梨咕嚕肉遞給前面的人。
“喏,你吃吧。”柳思南對李錦屏說。
李錦屏頭頂莫名其妙彙集起來的黑雲又莫名其妙散了,她面色平和地接過,風平浪靜地吃完最後一塊鳳梨,又好整以暇地把盤子收回來,親手放回保溫盒。
身後,柳思南對南燃說,“以後五天,我的盒飯都給你吃。”
南燃苦笑,“倒也是可以分給別人。”
“不行啊,你前幾天忙着簽售,都瘦了一大圈,美國沒有好吃的,”柳思南語氣很認真地為南燃着想,“咱們得拍好長時間呢,你可不能垮了。”
“好,”南燃笑了,“你監督我,我肯定都能吃完。”
柳思南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保護大腿的動作,看着南燃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長期飯票,有南燃在,演戲沒問題,“嗯,每頓飯我都會監督你的!”
“李總?”楊雅與她們幾人隔着兩個座位,喊了好幾聲,“請看一下手機。”
李錦屏吃藥的時間到了,坐飛機會加劇李錦屏的頭疼,高空氣壓壓迫大腦神經,李錦屏得每隔兩個小時吃一回藥。
楊雅看着她都無奈了,說好了和自己坐一起,方便提醒她吃藥,就算頭疼了方便按摩呢。
李錦屏這才從偷聽的狀态裏回神,抿着唇打開手機,默不作聲吃藥片,喝水的動作都帶着股煩躁。
一路上,柳思南總是找南燃說話。
她很擔心接下來的戲份,《異渡》的拍攝周期很短,韋影的風格就是從來不會拉長戰線,他要自己的劇組在三個月內連軸轉起來,三個月後再歇。
而那艘船他們租借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周,要完成十個大鏡頭的拍攝,可想而知任務有多重。
南燃為了安撫她,也是一直在說話,為她分析每個鏡頭怎麽拍。
李錦屏又自虐又舍不得帶上防噪耳機,硬是挺了一路,下飛機的時候,眼睛出現紅血絲。
“這十幾個小時你不會沒睡吧?”楊雅跟在她身後,有點吃驚。
李錦屏戴上帽子,搖頭,“睡了一會兒。”
柳思南睡着的時候,她也睡了,只是迷迷糊糊睡不安穩。
誰能在自己愛人躺後面,愛人身邊坐着個情敵的情況下睡安穩。
成熟穩重如李錦屏也做不到。
“李總,你要去哪兒?”柳思南推着行李箱過來,“我們去tee酒店。”
李錦屏說,“我有公司的人來接,在候機。”
“那好吧,”柳
李錦屏目送柳思南遠去,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黃色的,很卡通也很誇張,一瞅就是美國大街上随處可見的寬松風,讓整個人的風格都變得活潑起來,像一個大海綿。
海綿一彈一彈走遠了,楊雅喊李錦屏,“咱們走這邊。”
李錦屏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
落地的修整時間很少,柳思南倒了一天時差,第二天就進組了。
劇組在準備場地,沒有開拍,柳思南去各個地方踩點找感覺。
最後一場戲是王雲最不像流浪漢的一場,她已經出境入境返璞歸真了,所以韋影沒讓柳思南去大街上找流浪漢的feel,反而讓她沒事去海邊遛一遛,找找投海墜亡的感覺。
“害怕嗎?”南燃陪着她在海邊散步,現在正逢傍晚,夕陽為海邊打上一層朦胧的橘光,光影清晰的分界線兩邊,一邊暖如春日,一邊藍如深海。
柳思南望着不遠處的橋說,“王雲最後是從船上跳下來,十幾米,大概有那個橋這麽高。”
南燃點頭,“頭朝下,一躍而下。”
“我得試一試,”柳思南說,“試一試往下跳的感覺。”
“你要放松,”南燃注意到柳思南整個人都很緊繃,“跳海就不用了,室內跳臺可以嘗試。”
美國有很多冒險者,她們在這裏晃蕩一下午,看見幾個人穿着泳衣從橋頭往下跳,把這裏當成露天跳臺。
他們藝高人膽大,或者單純就是膽子大,往下跳跟下餃子似的,還有人跟拍。
“說實話,我有點怕海。”柳思南說。
南燃問,“深海恐懼症?”
“不,不是深海,”柳思南搖頭,“在海平面上,前後左右都是看不見邊際的海,沒有人,只有海……我怕這個。”
南燃給她講了一些舒緩的方法,柳思南幾次都想打斷,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對海的恐懼并不是恐懼大海本身,而是半年前差點被拐賣的經歷。
與朋友的聚會演變成一場蓄謀已久的跨過人口販/賣,事後她逃避去回憶當時的情節,但也在員警和她溝通的過程中,得知那些人不僅僅是人口販賣,還有器官的交易,她胳膊上的針孔并不是注射了什麽東西,而是被抽取□□樣本進行配對。
可想而知,如果她的配型成功,自己身上的器官,就不屬於自己了。
柳思南的後怕很漫長,并不是一下子爆發出來,海上偷渡的船,載滿了昏迷的少女,盤旋在上方的直升機,等待器官取下後連夜送走。
靜谧的深海,為黑暗的交易提供絕佳的隐秘地點。
這是她恐懼海的根本原因。
“一鏡第三十二次。”
柳思南應聲跳落,頭朝下往後栽落,身軀舒展,一直墜落。
韋影盯着鏡頭,就差最後一秒。
“卡,”他按住對講機,“重來。”
“最後一秒又動了,”韋影很不滿意道,“去問問她到底怎麽了,前幾場戲不是好好的嗎?就最後一秒保持動作,有這麽難?”
南燃也在一邊看着,“她前面幾場在船上的戲都挺好,跳水救小孩,和歹徒搏鬥懸空在船和海中間……她之前提過怕海,我還以為她已經克服了。”
韋影的擰着眉頭,壓着心裏的不耐,“明天是最後一天,租船很快到期,你和她談談吧,這個狀态已經嚴重影響劇組的進度,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別讓全劇組的人都在等她。”
奇奇和Joey一個送毯子一個遞暖袋和保溫杯,“喝口熱水,快暖和一下。”
佛羅裏達的天氣并不算冷,但他們選的地點背陰,且現在已經到了傍晚,海
水刺骨,柳思南已經跳了三十多次。
“你說什麽?”柳思南倒耳朵裏的水,她是直接入海,海水的沖擊力讓她的眼睛、耳朵都感到非常不适,“我聽不清。”
Joey用棉簽擦拭她的耳朵,随行的醫生也上來看她的情況,“你的耳道有些發炎。”
醫生給她抹了點藥膏,“注意別讓太多水進去。”
“老板,你歇一會兒吧。”Joey說。
柳思南耳朵裏的水被倒出來,緩了幾秒才聽清大家說話,聞言搖頭道:“不行,太陽很快就落山了,要在太陽還在海平面上的時候入海,不然今天就白拍了。”
“休息一會兒吧,”南燃走了過來,在柳思南身邊的凳子上坐下,把毛巾給她,“今天不拍了。”
柳思南頓時有點着急,“不好意思我狀态有點不好,現在還沒落山呢,我可以再來幾條。”
“再來幾條你的耳朵就不能要了,”南燃有點無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往耳道裏看,裏面有白色的藥膏,“韋導的意思是,明天是最後一天,船的租借明天就到期了,他希望你明天一定要找到狀态。”
“今天不可以嗎?”柳思南問。
“太陽還沒落山,但光線已經不足了,畫面拍出來不好看,”南燃說,“韋導追求完美,你歇一會兒等天色暗下去,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再試着跳一次吧。實在不行,劇本可以改。”
“我……對不起,”柳思南非常愧疚,“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劇本不能改,”柳思南咬牙道,“你的劇本每一句都是設計好的,不能因為我拍不了就改。”
南燃看她的眼神很溫柔,也很包容,“換一種說法而已,沒那麽嚴謹,而且總不能為了我這點完美,讓你受傷吧。”
這話說得柳思南更不好意思了,根本沒聽出裏面的情意,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low太挫太不行。
今天的戲份拍完,已經淩晨了。
韋影通知大家明天早上五點到,租期就是明天,如果她這邊配合好,今天這個鏡頭就能拍好,明天只是補鏡頭多一些備用,時間上會寬裕很多,可她偏偏沒演好,把重頭任務壓到最後一天,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柳思南一個人赤足在沙灘上走着,反正明天要拍的鏡頭她不需要化妝,憔悴一點正合适,不怕熬夜。
海水并不總是藍的,尤其在黑夜裏,月光打在上面,會變成波浪起伏的銀鏡,也會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形成大片濃郁的墨色。
她悄悄離開酒店,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休息。
獨自漫步在沙灘上,尋找與大海和平相處的感覺。
月亮高懸,海風徐徐,恐懼還在滋生。
身後,響起汽車引擎的聲音。
一個人從車上下來,關上車門,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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