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灌藥

第23章 灌藥

夜深人靜。

微弱的燭火,顫巍巍的搖晃。

秦落霞端來一木盆水,一遍一遍的擦拭兒子的身體,胳膊,臉,手。

江長天把兒子腦門的布解開,才發現傷口那裏像是腐爛了一般,居然湧出了淡淡的臭味。

正常傷口不會這樣的。

就算是被髒的鈍器傷了,也不會迅速就爛成這樣。

江長天看到這傷口,腦海裏迅速的想着各種草藥。

只是這時候,他卻完全想不起來,什麽草藥能治。

秦落霞也沒有哭嚎,而是一遍一遍的用布擦拭兒子的頭脖子身子,熱的地方。

“落霞我去找藥,你不要慌,會好的。”江長天叮囑道。

眼神卻不敢落在兒子身上。

他擔心自己多看一眼就扛不住。

只能看着屋裏的燭火,燭火的光很弱,搖搖晃晃。

晃的人眼疼。

江瑜已經把妹妹背到後背了,這會子,她也不敢吭聲,幫着阿娘擰布,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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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直流。

往日活潑亂跳的大哥,這會子像是死了一樣,她害怕。

江棉棉也害怕。

不會有事的,她都給藥裏滴了靈泉,肯定會有用的。

江棉棉心裏給自己鼓勁,可是也不确定,很虛幻。

她只知道這裏發燒是會死人的。

隔壁傳來“砰”的響聲,好像什麽東西倒了。

秦落霞有點擔心,讓瑜姐兒換水擦拭,她去看一看。

秦落霞到了隔壁屋子,就看到相公居然把櫃子推倒了,整個人爬進去,很是狼狽。

她嫁給相公這麽久,從來沒有見他這麽狼狽的模樣。

江長天摸了很久,終于,摸出了一個東西。

他從櫃子裏爬出來,回頭就看到了妻子。

“有救了,有救了,落霞,你看,這是參,這是能救命的參,楓兒吃下去就會好的。”江長天握着一根斷了須的參,他沒有說,這就是最後導致吳管事被處死的參。

他偷拿的時候,不知道有這個,他只是從吳管事他們偷的東西裏挪出來了一部分。

事後知道了,他更不敢作聲,死死的藏着。

他實際不知道這個對楓兒有沒有用,可是因為它,有人都死了,它必須有用。

“怎麽吃?”秦落霞拉了一把身體搖晃的相公問道。

“切片,切片吃不了,弄成粉末,加水灌進去。”江長天扶着妻子道。

秦落霞也沒有耽擱,拿着藥先切了一片給相公,然後剩下的拿去錘。

江長天拿着那一片參想塞進楓兒的嘴裏,可是他完全昏迷着,根本沒有用,捏開嘴也沒有用。

江長天的手一直抖着。

卻還是對女兒道:“瑜兒,你來,你把這藥拿住,不要讓藥掉出來。”

他去換水,給擦拭。

院子裏傳來“啵啵啵”的錘藥的聲音,速度很快。

江棉棉聽的很着急,然後抑制不住的尿了,她也沒有辦法,因為喝完奶之後,就會尿的。

江瑜也感覺到後背的濕熱了,不過她也顧不上了,繼續背着,努力的把那參片往兄長嘴裏塞。

一邊輕輕搖晃後背:“棉棉沒事,等大哥醒了,姐姐給你換尿布,你乖乖的。”

秦落霞錘好藥放碗裏,端進來,加了一點水。

看兒子依舊是沒有反應,她也張大嘴,幾度強忍着。

悲傷到極致的人,都是哭不出聲的,像是演啞劇一般。

“沒事,沒事的,藥來了,相公,有藥,吃完就好了。”秦落霞的手掌拍了拍丈夫的後背。

“瑜兒你把藥端好,相公你過來,跟我搭把手。”秦落霞鎮靜的吩咐。

她坐到床頭,跟相公一起把兒子扶起來,讓兒子靠到她的懷裏。

兒子已經長成半大少年,早就沒有這麽親密,整日看他在外面瘋跑,也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像是大人一樣,卻沒有想到,此刻跟一個小火爐一樣,靠在她懷裏,身上縱橫交錯的傷,青紫發黑,嘴唇也發紫。

秦落霞抱着兒子,喉嚨幾度滾動哽咽,卻還是強硬的道:

“相公你喂藥,我扶着楓兒。”

看着這樣的兒子,江長天手抖的,勺子都對不準嘴。

這是他第一個孩子。

他本來自己也只是個孩子一般。

也是有了楓兒之後,他才慢慢變的有擔當,不再破罐子破摔。

曾經的他如同困獸一般,憤世嫉俗,怨恨一切。

看着妻子重重的捏開了兒子的下颌,讓嘴張開。

江長天抖着手道:“這樣不成,喉嚨不開也喂不進去,我按着下沿穴,瑜兒你來喂。”

江瑜接手藥碗,緊張的反複攪動藥。

江棉棉看這個場景也很害怕,沒有想到兄長雲淡風輕的嘻嘻哈哈的笑,還抱自己,身上居然有這麽多大大小小的傷。

她只能在阿姐接過碗使勁的攪藥的時候,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挨着碗邊,努力的往裏滴靈泉水,直到她的靈泉見底,實際也就薄薄一層碗底,可能就一勺子,全都透支出來了。

她滴完,整個也累趴了,軟綿綿的靠在阿姐的背上。

也顧不上還泡在尿裏,感覺再泡一會,尿都要蒸幹了。

江瑜像是喂妹妹吃細糧粉一樣,一勺子一勺子的往哥哥嘴裏灌,吐出來的,就用勺子刮了灌進去。

江長天一手扶着兒子,一手死死的壓住兒子脖子右側的穴位,讓藥能下去。

不知道有沒有用。

至少藥全部灌進去了。

江楓的下巴脖子也出現了紅痕。

江長天繼續幫兒子擦拭胳膊,身體。

一家人輪流,藥給喂了,能做的就是給降溫,剩下的聽天由命。

江長天眼睛紅紅的,長發垂落肩膀,肩膀瘦瘦的,不知道為何,江棉棉看這樣的阿爹就覺得他好可憐。

自己一家人好像性格都比較熱鬧,除了阿爹。

阿爹走路輕輕的,說話輕輕的,連笑也是輕輕的,阿爹抱着自己的時候,也是輕輕的,小心翼翼。

他情緒很少外露,除了那晚,他撲在阿娘懷裏哭。

他雖然是阿爹,似乎并不成熟,也不勇敢。

屋外,蟲鳴聲一聲比一聲低。

屋內,燭火一點比一點暗。

快燃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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