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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路上聽到的閑言碎語,讓南宮靜瑤忍不住停下腳步。

對方其實并沒有多說什麽,不過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話,但南宮靜瑤卻從中聽出了不少輕蔑之意,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停下腳步想聽得更真切些,但說話的人并非是肆無忌憚之主,只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言,那些話語也很快就消散在風中,緊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腳步聲,很快就沒了動靜。

安靜的讓南宮靜瑤恍惚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是她聽岔了。

南宮靜瑤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就在她想着要怎麽将人找出來的時候,季長風卻在這時候出了聲,“公主,莫要耽誤了時辰。”

他的神色和平時別無二致,南宮靜瑤看的清楚,她心中有諸多的疑問,也有着滿腔的憤怒,可看見季長風的神色之後,她就冷靜了下來。

他們的距離那麽近,她都聽見了,季長風怎麽可能聽不到?

可他已經率先做出了決定,只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南宮靜瑤看在眼裏,明白他并不想追究,同時也明白了,有些話更沒了追問的必要。

這本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但因為這個插曲,影響了二人之間好不容易才擁有的氣氛,南宮靜瑤的臉色一直都不好看,她從不是一個擅長隐藏自己情緒的人。

季長風看的分明,少不得出言安慰,“公主,臣不在乎這些。”

南宮靜瑤聽到他這麽說,臉色就更差了,她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向季長風,那模樣讓季長風都開始恍惚,南宮靜瑤的表現讓他有一種錯覺,好似那些人嚼舌根的對象是她一般。

季長風心中沒由來的有些好笑,這些話他并非第一次聽見,今日那些談論戛然而止,他想許是因為秋獵快要開始,人多眼雜,嚼舌頭的那人擔心暴露了,才會忌憚,不然只怕還要再編排一些。

金陵人人都說他命好,這并不是什麽新鮮事。

驸馬不得入仕,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但他卻因為沾了南宮靜瑤的光,還能在禮部任職,還能在朝堂上走動,誰見了不說一聲命好?

季長風在禮部任職,年紀輕輕便當上了禮部侍郎,其中多少是因為能力,多少是因為家世,他早就已經分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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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在意這件事,時間一久,便是季長風自己都不在乎這些,咋一見到南宮靜瑤的氣憤,他自然覺得有些好笑。

只是想起這些事,就免不得想起從前,那些被他掩埋在記憶中的過往,回憶一發不可收拾,在他的心中泛起了密密的疼痛。

季長風臉上那點極淡的弧度很快就被他隐了去。

他看着面前一臉委屈的人,只得再一次同她解釋,“公主,臣真的不在乎。”

他本以為這般說了之後,南宮靜瑤會稍稍的釋懷,可她的模樣卻更委屈了,“但是,我在乎啊…”

南宮靜瑤的聲音很輕,輕的季長風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正在他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的時候,面前的人已經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仿佛方才是他的錯覺一般。

再看過去,那人又是分外溫軟的模樣,沖着他淺淺一笑,“夫君,我們走吧。”

南宮靜瑤不曾繼續先前的話題,這讓季長風微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一愣神就被南宮靜瑤帶着走。

他回過神來,瞧着兩人交握的雙手,神情頗有些不自然,可失了先機,如今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越是行走,越是空曠,很快就到了地方,季長風剛想要出聲提醒,南宮靜瑤便自己松開了手,“夫君,我們的座位在那兒。”

獵場的位置都是太子妃安排的,南宮靜瑤的位置自然是極好的,季長風沾了妻子的光,自是跟她坐在一處。

兩人一同落了座,季長風安靜內斂,可南宮靜瑤的心緒卻玖玖不能平靜,方才的呢喃自然是發自肺腑,季長風不在乎,可她卻是在乎的。

她一向容不得旁人說季長風半句不是。

方才一路過來,南宮靜瑤一直都在捉摸着要怎麽不動聲色的将那嚼舌頭的人找出來,她有心事,對秋獵自然是心不在焉的,莫說是瞧着場上都有誰,便是皇帝在上頭說了什麽,她也沒怎麽仔細的聽。

此番舉動惹了皇後懷疑,自然不會輕易的揭過,使了個眼色便讓身邊的女官去了解情況。

南宮靜瑤對此一概不知,春梅倒是有所察覺,着急的給南宮靜瑤通風報信,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人終于反應過來,“母後她…”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有些話盡在不言中,南宮靜瑤看向春梅,低聲問道,“夏荷秋霜先前出去的時候,可是被什麽人撞見了?”

春梅略略思索,很快就搖了搖頭,在她耳畔低語,“殿下,許是方才您在走神,皇後娘娘瞧出了異樣,才會讓崔女官離開的。”

南宮靜瑤微微點頭,明白這件事不會輕易揭過,母後知道是遲早的事,何況此時的麻煩還不止如此,婆母那邊也不知是否察覺。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皇後便差人來請南宮靜瑤過去,她不能拒絕,便同季長風解釋了幾句。

後者緩緩的點了頭。

南宮靜瑤便帶着人離開了。

季長風落座之後,便有人想要過來攀談,只不過礙于公主在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此番南宮靜瑤離席,對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徑直走了過來,“季大人,這才到呢?”

季長風認出了來人,是戶部的官員,他們并不相熟,只不過是知道有這號人的關系。

面對他的寒暄,也只是随意的敷衍着。

對方不是沒察覺,但卻絲毫不尴尬,面不改色的談論起家中老夫人的生辰宴,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季長風自然也聽明白了。

這人想請公主過去,可帖子送不到南宮靜瑤手中,便過來尋他。

季長風瞧着眼前的人,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容,他們怎麽就這般篤定,請柬送到他的手中,就能夠順順利利的到公主手裏?

再者說,他難道是那麽好心的人?

就在季長風要拒絕的時候,季陽平走了過來,适時的打斷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季長風便瞧見兄長走了過來,有些話到底沒說出口。

季陽平沒有理會季長風,很快就同面前的人攀談起來,笑着稱呼他張大人。

那被喚作張大人的男子,顯然也瞧見了季陽平,見他如此客氣,自然樂的寒暄。

“季将軍,您回京了?”

随後兩人又說了些話,季長風不知兄長是用的什麽法子,竟三言兩語就将人給勸了回去。

帖子也沒接下,可那人瞧着也不像是惱了,當真是奇了,他可還記得自己拒絕旁人的時候,對方那模樣,像是要将他吞了似得。

季陽平看着季長風那模樣,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便邀他外出走走。

等到離開那喧鬧的地方,才開口問他,“公主呢?”

“有事離開了。”

季長風語氣平淡,而季陽平不過是随口關切并未深究,他更關心的還是方才的事,“張大人過來找你,所為何事?”

“張府的老夫人過壽,他想請公主赴宴,帖子送不到公主手上,所以來找我。”季長風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解釋清楚。

季陽平卻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張大人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的人家,帖子自有門路能送進公主府,可公主卻不一定會出席。

但若是季長風親自轉交的,就不一樣了。

他二人成親之後,但凡是季長風交給南宮靜瑤的請柬,她都會慎重對待,能安排過來的,都親自去了,實在去不了的便讓人送了禮過去。

這些事情季陽平是不知道的,季長風自然也不清楚,還是将軍府的少夫人覺察到後透露給婆婆的。

季長風少不得挨了親娘的數落,埋怨他不謹慎,恰巧那時候季陽平在京,對于這是倒也有所耳聞。

從那之後,季長風便懶得搭理這些事,一概都是拒絕的态度,可已經嘗過甜頭的人,如何會放棄這條捷徑?

故而來找季長風的人絡繹不絕,他嫌煩一概拒絕,這被拒絕的人有些惱羞成怒,就編排了一些不好的話,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以至于季長風的風評變得極差。

到處都是他恃強淩弱的傳言,甚至連季陽平在北疆都有所耳聞,可見傳的甚廣。

“方才我若是不來,你預備如何?”

季長風略略皺眉,他還能如何?

自是讓那人怎麽來的便怎麽回去。

“不過是一張請柬,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便是你收下了,再由公主出面拒了,旁人也不會怪到你的身上。何苦讓他們編排?”

季陽平說的是事實,季長風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法子,可他卻并不願這麽做,尤其是向南宮靜瑤低頭。

“她若又決定去赴宴,我豈不是白白的挨了母親的訓斥?”

“你若是好好的同公主說清楚,她又豈會不理解?公主又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季陽平好生的勸說,可季長風聽見這話,心中就止不住的煩躁。

不止一人在他面前說南宮靜瑤的好話,從父母到長嫂,無一不是站在她的那邊,如今連兄長都要被收買了嗎?

思及此,季長風冷了臉,“你特意過來,就是為了教訓我的?”

季陽平自然不是想說這些的,他回金陵一趟本就不易,犯不着将時間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頭,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兒,旁人說的再多又有何用?

兄弟倆轉而說起了別的事,但說來說去也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原先可以談論的事兒,如今再說起,就顯得有些合适,說到最後季陽平問他有沒有興趣去打獵。

季長風嗤之以鼻,“不稀罕。”

季陽平轉而笑了起來,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也是,你素來都不稀罕這些事兒。”

季長風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兄長的話,但他當真不想知道這些瑣碎之事,只想知道北疆的情況,“爹他,什麽時候回來?”

看着季長風那期待的模樣,季陽平的心驟然就軟了七八分,自然不會刻意隐瞞,但凡是季長風想知道的,只要是可以說的,他都說了。

兄弟倆這邊的氣氛極好。

而另一邊,南宮靜瑤好不容易哄好了母親,讓她不要擔心,正愁不知要怎麽找借口離開,恰巧這時老王妃帶着人過來給皇後請安,南宮靜瑤見狀毫不猶豫的要離開。

皇後想阻攔都來不及,只能由她去。

秋日的太陽還有些毒辣,南宮靜瑤走的又着急,春梅只來得及用扇子替她擋着,她本是想回席位的,可那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在。

春梅眼尖的瞧見坐席上已沒了驸馬的身影,便輕聲詢問道,“殿下,您這會兒想去何處?”

“本宮想去瞧瞧婆母,可你知道的那邊人也挺多,本宮若是出現,豈不是鬧得所有人都不安生?”

她不是喜歡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卻也說不出什麽刻薄的話來,對于那些女眷,有時候碰了面,也并不會攔着她們過來請安。

即是不阻攔,便要一視同仁,這一來一去的,來的人就多了,每一個都見過去,總讓南宮靜瑤很頭疼。

于是這些事情,她是能避免就避免。

南宮靜瑤打定主意不去,但也不願一個人孤零零的坐着,正想着去找堂姐妹們說說話,老遠就瞧見有人走了過來。

“殿下,是少夫人身邊的丫鬟。”春梅眼尖,早早的看清楚了來人是誰。

南宮靜瑤便命春梅去迎一迎,待聽明白丫鬟的來意之後,略略的點了頭。

春梅就去回了那丫鬟,“公主這會兒無事,請少夫人過來說話。”

這一來一回自然耽誤工夫,可有些規矩素來如此,南宮靜瑤和少夫人自不會在意。

妯娌倆見了面,少夫人行了禮之後,就請南宮靜瑤去別出走走,“這兒人怪多的。”

南宮靜瑤欣然同意。

走了沒多遠,少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問她出了何事,“秋霜先前來過,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少夫人言辭懇切,一開口就問到了關鍵處,南宮靜瑤素來知曉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人分外在意。

也知道嫂嫂沒有別的意思,是關心才會這麽問,所以并沒有什麽反感。

她今日的确是着急,所以才會這麽做,這本不是什麽大事,她尋不見丈夫,找不着人,當然是能找的地方都去找,能問的人都去問。

倘若不知來龍去脈,這的确是最合乎情理的。

但偏偏,南宮靜瑤後來知曉了季長風去了何處,那先前的擔心和慌亂,就顯得頗為可笑。

她竟連丈夫去了何處都不知曉,連夫家兄長回京也無從得知,虧她還是妻子,還是個公主。

“我和夫君拌了嘴,不是什麽大事。”南宮靜瑤随意的找了一個借口,少夫人是聰明人,并不會不依不饒。

只是擔心公主這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這會兒見沒什麽,自然也放心了,她知南宮靜瑤擔心什麽,便讓公主放心,婆母并不知道這件事。

南宮靜瑤這會兒才真正的放松下來,“多謝嫂嫂周全。”

兩人說着話,少夫人便想起了另外的事,這會兒見着人就随口問了出來。

因為季陽平回京,少夫人便想着請公主和季長風過府一敘,吃個便飯,雖然都是自家人,但南宮靜瑤身份特殊,少夫人也不得不謹慎。

就讓季長風去詢問公主是否出席。

若是公主要過來,她們自然要慎重對待。

可少夫人卻遲遲都不曾得到回複,季陽平在金陵待不了多少時候,一些事情自然要早早的做準備,別看少夫人如今還在獵場坐着,這心早就已經飛回去了。

但南宮靜瑤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是呆呆愣愣的,她臉上的茫然和疑惑不似作假,少夫人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件事她是不知情的。

想明白其中關竅後,少夫人心中好生尴尬,“公主…”

南宮靜瑤瞧見少夫人的尴尬的模樣,沖着她淺淺一笑,“即是家宴,哪有不去的道理,就是不知道嫂嫂定了什麽時候?”

少夫人連忙說了一個日子,約定好等聖駕回京,就差人去公主府送請柬,南宮靜瑤很勉強的笑了笑,“要嫂嫂費心了。”

“公主說的哪裏話?什麽費心不費心的,都是一家人。”

南宮靜瑤聽到這裏,心頭的苦澀就更深了,一家人嗎?

可為何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只有她不知道?将軍府邀請她去參加家宴,可季長風為何沒有告訴她?

是忘了告訴她,還是根本就不想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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